2003年,注定要成为中国电视数字化进程中至关重要的一年。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确定今年为“网络发展年”,主要任务就是开展有线数字广播影视业务,推进广电数字化、网络化,以业务发展带动网络整合。目标是年内开办10套付费广播影视节目,力争发展数字用户100万户,为实现到2005年数字用户3000万户的目标打下基础。6月12日,广电总局发布了我国有线电视向数字化过渡的时间表。最新的消息是:9月央视将在全国范围内开通第二套电影频道和第二套新闻频道,以及音乐、证券频道,这些频道都将是收费频道。
广电总局此举犹如给一直不温不火的数字电视市场打了一支兴奋剂。据一份研究报告预计,中国的数字电视市场大约在60亿元左右,硕大的“蛋糕”吸引了无数渴求的目光。
已经有人称今年为“中国数字电视产业化元年”了。随着厂家在高端彩电方面的突破,中国电视产业又一条金光大道已经伸展开来,许给人们一个灿烂的未来。但是技术标准、节目内容、赢利模式、资费等等,还有太多的问题摆在满怀金灿灿希望的人们面前……
国标之争扑朔迷离
关于数字电视的话题很多,而今年最被媒体关注的莫过于国家标准的制定。电视信号传输的三种途径分别是卫星传输、有线传输、地面无线传输,相对应的,数字电视标准也分为三个方面:卫星广播标准、有线广播标准以及地面广播标准,这其中的核心则是地面(无线)标准。数字电视尚无统一的国际标准,目前美国、欧洲和日本各自形成三种不同的数字电视标准,美国的标准是ATSC(AdvanCed Television System Committee先进电视制式委员会);欧洲的标准是DVB(Digital video BroadCAsting数字视频广播);日本的标准是ISDB(fIntegrated ServiCes Digital BroadCAsting综合业务数字广播)。三种标准系列都力求向其他国家和地区推广,其中以DVB的发展最快,普及范围最大。
产业竞争的最高境界是标准之争,标准是一个国家利益的集中体现,更为发展中国家保护和促进本国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合法手段。中国是模拟电视生产大国,如果能拥有自己的数字电视地面传输标准,就可以成为数字电视生产强国。这也将增强我国在数字电视乃至无线移动通信等领域的国际技术竞争能力,为国内芯片设计和加工产业创造发展空间。无论从市场保护的角度还是从长远经济利益上来看,中国都需要有自己的国家数字电视标准。
地面数字电视广播标准的制订或选用工作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既涉及到本国的社会制度、政治需要,也影响到本国经济的发展及相关产业的发展,此套标准一旦推出即意味着中国彩电产业格局、产品和技术规范等将要进行重大调整。只有电视信号传输标准确定,然后设备制造商才能遵循这个技术标准生产电视节目的制作、发射和接收设备(电视机),消费市场才能完全启动。
广电总局于2000年以全国广播电视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的名义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社会广泛征集具有我国自主知识产权的地面数字电视标准方案。到2001年4月30日截止日期,4家单位提交了5套地面数字电视传输系统技术方案。4家单位分别是得到清华同方资金支持的清华大学,由上海交通大学等十余家单位联合的国家数字电视研发项目总体组,有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背景的广播科学院和由四川省和成都市政府支持的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其中总体组提出了两个方案。经过角逐,目前普遍认为清华和上海交大的方案比较有竞争力。
由于这一标准既关系到业内企业的直接利益,更关系到部门利益,加之数字电视本身的标准就有很多种,如地面广播标准、有线传输标准、地面传输标准、中间件标准、条件接收系统标准(CA)、用户管理系统(SMC)等等,目前进度也参差不齐,因而造成数字电视国标至今“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尽管有关部门一再强调要在今年年底前出台,但目前仍是清华大学和上海交大“两校对决”的胶着状态,而在两校背后还各有一支规模庞大的企业“拉拉队”,“谁上边都通天”。
也许是因为这种相持不下使记者接触到的业内人士在谈及标准问题时,或避而不答或出言谨慎。记者几经周折找到某主管机构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先是语气不失温和、措辞极为强硬地拒绝采访并告诫记者不要做这题目,在记者再三追问下又说,目前的媒体报道多是公司炒作,主要是因为有些公司对此前工程院的检测结果“不接受”。
在我国的数字电视标准制定中,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指标就是尽可能地在核心技术上体现自主知识产权,DVD的前车之鉴使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但有消息指出从第一轮测试评估结果看,目前的5套方案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与国外技术重合的问题。一家南方报纸报道说,在年初举行的广东省知识产权工作会议上,国家知识产权局副局长田力普披露,国家发改委曾致函国家知识产权局,委托其调查国内企业数字电视技术自有知识产权掌握情况并做出评估,以便为确立产业标准做准备。调查结果令人震惊,迄今为止国内企业仅获得59项数字电视非核心专利,在1000多项“洋”专利的围剿下,极有可能重蹈DVD覆辙。当记者就上述问题向国家知识产权局审查三部(电学部)负责人求证时,他除肯定国家发改委确有委托外,对其他情况都不置可否。“我们只对发改委负责。”这位负责人语气坚决地说。
而 信息产业部 电子三所高工、中国电子学会有线电视综合信息技术分会常务副理事长钟海明则认为,标准背后都有商业利益,很难裁定哪家比较强。徐孟侠也告诉记者,目前两家标准都有可能成为国家标准。也有消息称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一个折中方案:将两套方案捏在一起。
由于地面(无线)标准迟迟不能出台,于是国家有关部门开始转而先攻有线标准。
最近有消息说,在我国自有标准开发出来以前,我国数字电视有线传输标准暂时采用欧洲的DVB-C作为过渡性标准,此前还有传言表示,如果年内国家数字电视传输标准还不能出台的话,很有可能将目前已经实施的欧洲标准上升为国家标准。北京大学电子系教授徐孟侠告诉记者,DVB-C成为我国行业标准,但并未上升为国家标准。国家数字电视领导小组同意采用我国广电行业标准推进有线数字电视试验,但同时要求在年底前确定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国家标准。
使用DVB-C会不会涉及知识产权问题呢?广播科学研究院院长、广电总局副总工程师杜百川表示并不涉及知识产权问题。
尽管欧洲标准并未上升为国家标准,但截至去年底,广电部门已经在其属下的14个省市电视台采用DVB制式进行了数字电视的试运营,今年初,又提出将在年内开播10套以上付费影视频道,力争发展数字机顶盒用户100万,到2005年底之前,发展3000万数字机顶盒用户。传输标准仍采用欧洲DVB标准。严格地讲,广电行业标准并未完全照搬欧洲标准,而是“参照”或“等同于”欧洲标准。有关人士表示,“如果你的标准不比别人强多少,又不成熟稳定,还不如采用国外成熟标准。”但徐孟侠认为,虽然DVB-C不涉及知识产权问题,但却为其他外国技术“开了绿灯”,这个不要钱,别的多要点就出来了,没有免费的午餐。而“成熟未必先进”。欧洲DVB标准1994年制定,采用的是1993年的技术,当时未预见到因特网业务会发展这么快,因而过多照顾了芯片业者的利益,部分牺牲了用户和运营商的利益。广电采用这一标准只是考虑了眼前需要,因为自行设计芯片、制造设备、制定标准都需要时间。
市场空间无限广阔
广电总局目前采取了数字电视和付费电视同步进行的策略。数字电视不等于付费电视,“付费电视与数字电视是两回事。一个是技术概念,一个是商业模式的概念。模拟也有付费电视,国外很早就有。到了数字电视就更有条件实现付费电视的理念,把付费电视的经营模式做得更细。”钟海明这样告诉记者。
而在网台分离、有线无线合并、集团化改革之后,广电总局全力推动数字电视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用广电总局副局长张海涛的话来讲,就是“使广播影视从单纯依靠广告,向既依靠广告、又依靠收视费等多种盈利模式转变”。
数字电视技术是伴随电脑、多媒体、互联网、卫星直播等高科技的推广和应用而出现的。近几年来,通信网和互联网以惊人的速度迅猛发展,到2002年底,通信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用户数均超过2亿,总数已达到4.2亿户,全年电信业务收入达到4115.8亿元,仅短信一项就超过90亿元,同时还在不断开拓新市场。互联网到2002年底,用户已经突破6000万人,联网计算机达2083万台,网站数量达到37万个,内容的深度、广度和实用程度都将电视远远甩在了后面。
相较于通信网和互联网的辉煌,广电系统原有的靠收视费和广告为主体的业务模式已经很难大幅度提高业务收入。由于投资主体多元等种种原因,广电系统一直没有能够形成一个统一的大网络,区域条块分割现象严重,这严重影响了广电系统的业务发展。
迄今为止,我国的广播影视业除有线电视收取一定的线路维护费外,广告几乎是唯一的赢利手段。但随着广告市场竞争的白热化,在中国广告市场总额上升的背景下电视广告增长却呈下降趋势。统计数据显示,到2000年上半年,电视广告经营额首次出现了负增长(-10.48%),2001年的广告增幅只有3.3%,2002年同样乏善可陈。谋求新的利润增长点已成为广电系统的燃眉之急。在2002年12月9—11日举行的北京国际电视技术研讨会上,广电总局科技司司长郭炎生就说:“对于电视台来讲,目前收入主要依赖广告;而在数字环境下,与收视者数量紧密相关的收视费将成为其重要收入来源。”
钟海明认为,中国广电网络在经历了十年的基础建设和升级改造后,目前已基本成形,其基本业务也已趋稳定。因此,在这一层面上的发展和增长空间已越来越小。于是广电网络都在考虑扩展业务和增值业务,寻找新的增长点,随之大量的投资又投向了网络的双向改造和数字化DVB-C平台。随着技术产品和网络建设的成熟,网络的运营管理者们已不再是盲目地去投资,而是开始更多地关注如何建立良好的商业模式,如何使投资能获取较好的回报。
数字电视技术是开拓新业务的一个技术载体,它不但是电视技术的必然选择,还将带来许多新鲜、有实际需求的新业务,广电系统希望借此机会“推进广播影视数字化,可以形成新的文化娱乐消费热点,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拉动国内需求,促进文化产业、信息产业和民族工业的发展。有关机构预测,广电数字化、网络化仅在广播电视节目制播系统、网络系统的改造和数字机顶盒的发展方面,就可以带来近2500亿元的市场需求,再加上标准清晰度和高清晰度数字电视接收机等方面,产业规模上万亿元。还可以扩大就业岗位,仅有线电视网络用户服务就可以提供50万个就业岗位。”
广电系统把有线电视技术新体系分解为节目平台、传输平台、服务平台和监管平台,它涵盖了从节目制作到用户接收的全过程,即“端到端的服务系统”。广电部门通过频道的加密,可对每一个数字电视用户收费,这将给广电部门带来无限广阔的市场空间。
依靠内容吸引眼球
技术、网络仅仅是手段,广大观众需要的是节目,是服务。尽管分析家们为中国的数字电视描绘了金光闪闪的“钱景”,但目前成功的案例还不多。正如钟海明所言,“早期的投资和运营商都在淡出,当了先驱和铺路石。但大家还在努力在这个领域探索。今年大家都在强调数字电视的运营模式,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而是由什么样的商业模式把这个业务带动起来,使老百姓愿意看数字电视。”数字电视开通后,大众媒体变成分众媒体,频道多、专业化,更有利于媒体针对特定的受众传输特定的内容,付费频道的出现也是顺应这一趋势的做法。
目前的有线电视有几十个频道,虽然低水平的节目和泛滥的广告让观众倒足了胃口,但这毕竟是不要钱的。而数字电视开通后,几十个频道将变成几百个,巨大的容量由什么来填充?如果仅仅是在现有水平上的数量增长,观众会买账吗?不要说对节目收费,恐怕就连机顶盒都很难推广。从目前一些地区数字电视试运营的情况看,服务内容的单调、不足以及吸引力的缺乏已经成为数字电视发展的瓶颈。
上海付费电视运营半年目前只有5000多用户。广州有线一度靠境外频道来吸引用户,但由于政策限制很快就“踩了急刹车”。目前全国有线电视用户已超过9000万,而数字电视用户不过几万个。广电总局今年计划发展100万个数字电视用户,业内人士普遍认为难以完成,一位学者干脆认为这是个“泡沫数字”。
钟海明认为,标准问题不是太大障碍。节目源和政策是两个大问题,没内容就没办法收费。节目源分两方面,一是国内的节目资源,怎么更好地调用、管理起来。希望多一些机构把节目资源整合起来,搭建一个交流的平台,这个工作最好由行业协会组织来做。三年前他们就开始搞数字化的节目库,已有几千小时的数字化节目,授权节目达好几万小时。对境外的节目主要是政策问题,我国的媒体还不是完全开放的,对外资还有很多限制、很多壁垒,由于意识形态和国家安全方面的问题,卫星节目不能随便接收。行业主管部门应研究对境外节目采取什么样的管理尺度。
主管部门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广电总局正在组织制订全国统一的节目库编目、检索格式标准,加快构建不同层次、不同类别的节目数据库,建立广播影视节目平台。
数字化只是一种手段,个性化才是目的。用数字化的手段推出个性化的服务,才能开创真正的新电视时代。当用户真正感受到个性化的内容与服务时,才会接受节目收费的理念,数字电视才会得到更好的发展。
数字电视产业化项目是“十五”计划的十二项重点项目之一。但作为一种新型媒体推广需要有时间的积累,不管是专业人士还是普通观众都需要有一定的认知度、有一定的过程。种种利益交缠中艰难前行的数字电视究竟能为谁带来利益还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