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完一个国际学术会议,大家一起吃饭。席间一位同事突然说,法国人好玩,就是不说英语。大家一愣,就都说是。其实,此前会议进行到中间时就有不少人发现这点了。与德国学者一样,法国人绝大多数都能讲相当流利的英语,而在正规的学术场合,法国学者看来的确不大喜欢说英语。就我亲眼观察,会期两天半,法国教授们的确一句英语也没说。
于是大伙展开讨论。有说法国人文化保守,公共场合都不大标注英文,当然外事场合例外;据说还立了什么法规,违者作如何处罚云云。德国人就不然,大人小孩都说英语,而且还颇流利,原因也许是德语较英语复杂得多。自己没出过国门,不知究竟,也不敢乱讲,只能听别人讨论一番。可是听着听着,不由得想起我们自己的事来。
英语早就成了一种“世界语”———这里是说英语是一种最强力的国际通行语言,并不是指上个世纪初叶曾有不少追随者的那种真正的“世界语”———这谁也否认不了,也无需否认;就算全球范围内操英语者总人数尚不足汉语人数的一半这一事实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谁也不能抛开历史现实谈问题。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外国人也多,英语合该派上更多用场,多讲几句英语也自是正常不过。可是,据我有限的经验,许多在上海的外国人能说相当不错的中国话,而且他们也愿意说我们的汉语;可让我不明白的是,许多人尤其是女孩子还是一个劲地上来跟人家说英文,这英文又以一听而知的干燥无味的套句为主,此情此景,说实话,至少没法不让我觉得难堪。我们一个劲地在语言上“西化”起来,人家想要“东化”一下都捞不到机会。好好学习没有错,可这里的学习热情确乎有些过了头。
去年吧,报上说了这样一件事。上海举行了一个高层次的物理学大会,规定与会人员必须全部讲英文,必须用英文发言交流,否则免谈免来。物理学家掌握英语、多用英语,跟上最新的专业进展,展开与国外同行的合作交流当然无可非议;可问题是,如果大多数与会者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炎黄子孙,规定这些讲同一种语言即我们的母语———汉语的专家们非得用英语讨论交流,恐怕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有什么非常的必要性。而且,进一步讲,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我们旁边坐着的外宾们怕也并不觉得有趣或有什么大意义。叫人欣赏的是,著名的华人科学家丁肇中教授却一意孤行,坚持用中文作报告,实在是可敬得很。也许,适当时候我们还是要学学丁肇中教授,学学法国人,也能不说一回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