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人的结果。
出门前,心怀不安。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来越发恐惧,深夜的细雨,被风吹动的窗帘,还有谁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都令我心跳加速,恍如身处星外的某处,周围都是暗藏的杀机,但等剑拔弩张,鱼死网破。
从家门到小区的大门,有大约五分钟的路程。
往日,脚走的从容,眼光里碧绿的草坪,怒放的花圃,还有静寂的游乐场,都成早上美好心境的点缀,总是呼吸着新一天的空气,胸怀了无限的志气,好象这一瞬自己已是羽翼丰满,成竹在握,一片宏图展将开来,只等轻涂预定的色彩。
于今,却恍惚,腾云驾雾般迷茫的感觉。
想起邻家阿姨唾沫飞溅,起劲地吹捧着某一个陌生的男人,好象她自己的心头肉般要不顾一切地批发给我的架势,心口的血便翻涌,要不是强忍了气息,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每天下午,只要走着回来,院子里三三俩俩的人装模作样地舞动着自己的臂或腿,口里还在高声谈论真天气的阴晴,余光却不放过我,好象我已是他们的螨刺,非得挑的鲜血淋漓,排除出局。
而我知道所有的起因在我。
在于我推卸了所有好戏心人牵线搭桥的意向,而后用很不耐烦的口气告诉他们,我是有人的人。
■向左走,向右走。
总觉得这简单的话把半身的彷徨都说尽了,左右为难,都是要走,却迟迟拿不起开弓的勇气,便只这似是而非的徘徊,脚下也一样是跋山涉水,艰难行进,视线里却是风景相同,味同嚼蜡。
走的久了,便有觉简单,左不过公交车的站台,右不过出租车的生意。囊中银俩充足,便踏低矮的车门,钻进去,风驰电掣般别去。
这样的时候多半是刚发了薪水,鼓囊囊的享受欲望,坐一块六的出租车,仿佛自家的东西,呼来唤去。
那天看一部不知名的影片,里面有一女子苦苦打拼,只想拥有一架快艇。威尼斯的秀美风光,还有人为的巧合,刺激着她的欲望,她的梦想,也不过一步之遥,可是转瞬她的签单化了泡影,她望着一艘艘飞驰而去的快艇,落下了泪。
我的梦想便是拥有一部汽车。而我没有她那么有坚强的意志,通常的情况下,我的钱会在几天之内瘦骨零丁,之后将自己挤在公车里摇晃,面无表情间走走停停,像一具僵尸受人摆布。
于是,梦想便化了,如嘴里的冰其淋,只一口热气轻哈,就化的无影无踪。
下次的欲望会坚强些了吧,有时候这样想,可是,到下次,竟淡了。
长长的叹息。
我是个意志不坚强的人,而且贪图享受,羡慕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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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爱情。
院子里的围墙在夏天的时候被满满的爬山虎遮蔽,铁栏矮了,绿荫却狰狞,满坑满骨的阴气迫人。院子里十几栋楼房,都一样的灰白贴面,一样的暗色玻璃,玻璃后,有一样偷窥的眼目,教人毛骨耸然。
下班后,我总是告别了游乐场开放的花样的脸,急匆匆归来,一头栽入方寸之间,万劫不返。
我怀念往夏围墙外车水马龙的的马路。住在桥洞里的拾荒者开始进城,有推平板车的,有的背上编织袋,他们不甚整齐的衣服远远遮掩不了暗红的皮肤和因常年与垃圾为伍而吸染的潮湿发霉的气息。
这时候,我总是掩鼻躲闪,心里有一丝厌烦,还有一丝不快。
就是在这样虽不是浩荡的队伍中,我遇到来他们。
虽然我从不认识,从未有结识他们的意念,甚至我以为,他们也如那一群走过的人,如生命之水中流淌过的浮游生物,不去打捞,它便不会停留。
我就停留在他们身边,而我与他们并未察觉。
这是一对拾荒夫妇,常年的风餐露宿已令他们的年龄淡化,只有一样的皮肤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我想应该是他们是两个人。
两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男的正仔细地捧着女人的手,这是一只粗糙的手,分明中还有隐隐的粗黑的纹路,好象是手里扎了刺,他在帮她挑。
太阳,已下去了,随之而来的地方正升起一轮淡月,浅白的,好象新示人的少女,欲语还羞的模样。
这样的光线,纤细而朦胧,也只很短的时间,那根刺便在他的专心中败下阵来,也许正有一丝浅浅的血水随之流出,那男人便把这只手指含在嘴里,吮吸。
女人娇憨地看着他,眼光里是哪个叫做幸福的东西。然后,被男人扶到他们的板车上,男人推起来,腔里哼出家乡的小调,脚下快步如飞。
好久,他们的背影都变换成了不同的风景,我的眼还尾随了他们。
我知道,我经过了一次爱情,是一次平静的、安稳的、同甘共苦的爱情。它不同于我所经历的风花雪月,山盟海誓,更与尔虞我乍,相互利用的势利关系有异,他们并没有充足的钱财,也没有俊美的容貌,可是他们却拥有现实社会中越来越少的真情。
而我,怎能无动于衷?
■我是谁的阿瓦古丽?
年最少时,大约十岁的样子,喜欢收音机里的节目,有广播剧,有小说连播,还有流行歌曲,对于爱情,闻所未闻,我只是从那些武侠小说里捕捉一些小的信息,懵懵中知道了细枝末叶的感情的甜美。
总是放学后急急地走,低了头,耳却异常灵敏,路过谁家的收音机开着,正播放每周一歌。
许多歌曲在以后淘来剔去的记忆中已逐渐消停,只知道唱歌的女声高昂,宛如入云的雀,而男声却浑厚,恰似奔流的水。都是好听的迷人,嘴巴里嚼着米粒,嗓子里随了他们咿呀,歌词是记不清的,只有随了曲,七声八气的迎合。
放假的时候,从妈妈的书橱里翻出一本《青春之歌》,一头栽进去,再出来,好象人楞了许多。
是,我从不知道,男女之间会有如此崇高的感情,因它的不凡而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于是,我用尚小的心灵,一层层去剖析那些神秘的东西,用我幼稚的目光探讨成人的世界,一段时间,我是那样的渴望着自己的长大,不为旁的,只要一次异性爱慕的目光。
那个星期,并没有与我过的其它星期不同,可是,因为一首歌,我开始觉得它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留恋。我总是要赶在中午的十二点一刻回家,打开收音机,里面开始有一个悠扬的女声在那里唱着:我骑着马儿唱起歌,来到了伊犁,看到了美丽的阿瓦古丽……
我的眼前,便是黄沙漠漠,北风潇潇,那个人骑白色的峻马,风尘仆仆,扬鞭而来,我小小的心,开始狂跳不已。
前些时候听刀朗的《新阿瓦古丽》,忽然想起记忆里一直哼唱的那首歌,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是那样忧郁的感觉,忧郁到只剩得寂寞的心,独自跳跃,而无谁的探访关爱。
其实,我一直渴望做谁的阿瓦古丽,被他达达的马蹄敲打薄脆而轻飘的梦靥,被他牵挂,被他疼惜,被他抱于雪白的坐骑,鲜红的马鞍,用彼此蓄谋已久的热泪温湿相互的衣衫……
■天上的恋人
看惯了山,开始厌倦,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海,可是当我置身于海,聆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倾诉,忽然间开始想念山的沉默和包容。是,我还是喜欢山一样的男人,给我稳重的距离,给我沉淀的思绪,给我坚实的依靠,而你,是海,爱所有的船只都经过你的风浪,你给他们嘻戏的调侃,给他们沉醉的余味,还有不断的伤害。
我曾拥有过一整座山,葱郁、稳妥、温柔、憨厚,我曾那么地感到幸福,可是,在某一个昏暗的晚上,他被一片乌云带走了。
我愿意这么说,因为我不想记起医院里熏的人无处可逃的来苏水的味道,不想记得他的身体被可恶的白布遮掩,更不想听他微弱的声音,怎样在我耳边石破天惊:我在天堂等着你。
总是不自觉地仰望那些星夜的天空,目睹星星们彼此之间遥远的距离,如地下人群一样的疏远。而他和我的距离有多远?
这个晚上,夏天炎热无比的晚上,我在键盘上敲打着关于爱情的句子,我知道这不全是说给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可是我还是情愿躲在温度适中的屋子里,用幻想维护着自己的贪心和懦弱,我会告诉所有的人,七月是一个多么无聊的季节,它让人们失了自尊,光了膀子在院子里烦躁不安,无法安然入睡。
即便如此,我还是推开闭的工整的窗户,向那一方幽蓝的天投去疑惑的一瞥。
天上的恋人啊,在这流火七月,你是否可以感受到丝毫的痛或乐,是否对我的难堪了如指掌?我日日接受寒凉目光,暧昧问候,只不过想对他们说起你,说起我曾经那么接近幸福,而你,隔了天地,隔了时空,可告诉我,那样的幸福,到底离我有多远?
编辑 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