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雨,西塘的风韵恰如善酿的甘醇,让你迷醉……
即使没有雨,西塘一样风情万种。
西塘是悠闲的。
早上四点多分爬起来,为的就是古镇的清晨,看青霭,看黛色水波,看太阳怎么爬上古镇廊棚瓦檐上……
那是一种醉意,似乎不着意,这里还是人们生息的场所,庆幸没有很浓的商业味,石板小道上偶尔会有住家的煤炉飘起袅袅烟丝。
--今朝太阳蛮好……
--啊吃过啦哩?……
--啥辰光回转来咯?……
这便是吴侬软语,随和着早上弄堂里铃铃响来的自行车铃声,敲开一扇扇门,一道道街,一个个梦。
清晨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自行车的铃声在浣衣阿婆滴答的拧水声里分外清脆,背着书包的小把戏也是分外悠闲。其实,幼时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清晨。却似一颗露珠,在某个贪睡的早晨,忽一下,消失殆尽。
于是只好一次次回想,轻柔的晨曦洒在斑驳的粉墙黛瓦上,轻寒的晨风滑梳着岸边柳树青绿的发丝,石板路上孩子们追跑嬉戏,大人们在一旁温柔的呵斥……青苔嵌缝的石驳岸和古桥所呵护的矜持的柔波,也不禁抿了嘴角,笑皱了面庞……
在小桥畔,看着水网交纵,桥下偶尔行过桐油浸染过的木舟,我甚至可以遥想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门窗也是沉沉的桐油木色,削铅笔的小刀刻在窗棂上,纷扬下几片木屑,就能闻到一阵清香。
似乎这就是江南的味道了。
行走在石板街巷里,更有着丝丝缕缕纠缠着你的江南味道。
仿佛是为了点衬这般叫人痴醉的场景,某个低矮昏沉的小屋檐下,有位老人倚靠着吱呀作响的竹椅,闭眼晃脑和着收音机里的评弹曲调,呜哩嘛哈地自得其乐,飞扬的白眉毛和嗫喏翕动的嘴唇,叫人不忍叨扰他的清梦……
青瓦白墙,木栅花窗,移目便是景。门前是街巷,西塘平民家的窗沿下,便是清粼粼的水了。层叠几折的河埠头就在木格子窗的底下,甚至隐没于家户之中,远望时,错落有致,宛如竖起的琴架,次第编排。每个晨昏夕暮,柔媚的雾霭便会和着一水清曲舞动吧?
幽深狭窄的弄堂,弄口望里巷深处,隐隐一线天色,两侧的山墙鳞次栉比梯形错落,墙头郁郁青草,仿若古宅深檐里朝外窥探的生灵。从石皮弄里向外看……斑驳的墙上,有粉笔的涂鸦。王家古宅的一个侧房里,住着一个早上喜欢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的老人。弄堂底的某个窗口,几株兰草的狭长叶片垂挂下来。在暗碜碜的窗里,或许点着柔黄豆点的灯,或许有豆腐脑油条和菜泡饭。弄堂的边侧那几扇窗洞里,或者街巷的门户里,从街东到街西,你可以闻到谁谁家饭菜的香味,一如小镇的家长里短,湮没在被雨淋湿的青石地上,吱哑着曳过的橹桨声中,飘着炊烟的街衢市井里……
虽则河里正宗打鱼营生的船家已经不多见, 穿梭往来的游船多了些商业意味,酒幌茶肆也嫌多了些,但是清晨或者暮晚的苍茫里,宁谧安详的景象,不禁叫人留恋,而且不忍叨扰,只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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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醉芙蓉”的二楼,临窗而坐,因为过了用餐时间,店面显得格外冷清。胖胖的老板娘招呼着落座,敦厚的老板先给你上一碟烘青豆,老板娘也不多话,热络而随和,仿佛自家的老婶婶,问了客官的口味,捋起袖子就下厨。
憨实的店家,只是推荐他店里做得最好吃的几道菜,自小生长于吴根越角,自然不陌生家常小菜,于是一盆椒盐南瓜,酱爆螺蛳,白水鱼,再加个油炖菜心。窗沿下是风雨廊棚,廊棚边是清流,河岸边是杨柳青树。四月天的杨花柳絮在风中游动,举箸望窗外,失神于此,酒菜上扑扑地撞上来几丝小绒毛,也不在意,遥呼隔河行过的旅人。
老家的土屋廊前檐下,也如是,总有一挂腌菜心。加点菜籽油,加点糖,放在碗架上,烧饭的时候蒸了,很是杀饭,一气儿能吃三大碗。自然是兰花的土大饭碗。
河埠如琴,廊棚是瑟吧。浙南山区的“廊桥”让人叹为观止,尚不知西塘也遗存着这样的风情。只不过,在西塘的“风雨桥”之外,还有着独特的廊棚。为了遮风避雨挡太阳,河边的青砖嵌地的街道也盖上了顶棚,一根根浑圆木柱支撑着倾向河边的屋檐,倘若有雨,雨水便会顺着斜批的屋顶滴落到河里,想来这“一落水"“二落水"或在风中摇摆飘忽地洒到河面上,或长驱直泄地泼在塘河里,或大珠小珠般篱落在青波中,于是琴瑟相谐,四季吟歌罢。长长的廊棚沿着长长的河岸蜿蜒向前,行人商贾穿行其中,有挑担的,有清早提了菜篮子出门的,也有喝完早茶侃了三海经意犹未尽一手拎着收音机闲步的……廊下某扇门开了,便有了西塘人的呢喃,水的骄吟……吴侬软语,轻舟嬉波,一河清流如酒。晨岚晓雾夜风星月里,琴瑟之奏莫不入曲,曲曲动人心弦,俗情雅事,又怎得相忘于江南?
来凤桥畔的临河长凳上,常有三三两两闲话家常的阿婆,弄口巷尾,常见含饴弄孙的老翁,石阶入水处,多有濯衣洗菜的少妇……乡情串起了西塘暮色的暧昧与风致。
暮色里,决定在一处明代古宅里投宿。心里向往的是临水人家,推窗看倒影。但一俟踏上古宅嘎吱作响的木楼梯,打开暗沉的房门,望见那张雕花镂草的老木床,就心有所属了……择了其中一间临着院落的小间,趴在太师椅背上观望窗外,蓦地就想起那句“赏心悦事谁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心里隐隐有些凄惶。好在姹紫嫣红开遍,都未付于断井残垣,遂心安。渐黑的天色里鳞次栉比的古镇房檐,斑驳隐约的墙、浅黑的树、深黑的瓦……远近浓淡层叠,如同水墨画般,只在人家窗口浅黄色的灯晕如蒲公英花儿般轻绽时,你才恍惚记起这不是画,大概是梦境吧。
廊棚边临水人家檐下的悬着的灯笼亮了起来,垂柳的影在河中婆娑,沿河修了木长凳和护栏的地方,有镇上的居民围拢来,三两碟小菜,一壶善酿,絮叨絮叨。商铺的灯火也次第明灭,小镇略显阑珊。
是夜,我沉入梦乡,仿若从一个梦境转向另一个。
虽则游船多了些商业意味,酒幌茶肆也嫌多了些,但是清晨或者暮晚的苍茫里,宁谧安详的景象,不禁叫人留恋,而且不忍叨扰,只沉醉其中……
坐在夜晚投宿的明代古宅的几百年老床旁边的梳妆台前拍的窗外小景
我现在的桌面
钱塘人家是个酒楼,外地来的朋友很喜欢去那里……
清晨五点的青霭中的西塘
清晨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自行车的铃声在浣衣阿婆滴答的拧水声里分外清脆,背着书包的小把戏也是分外悠闲。其实,幼时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清晨。却似一颗露珠,在某个贪睡的早晨,忽一下,消失殆尽
拉拉家常,也分帮派吗?
斩霉菜的阿婆
一碗油炖菜心……
“醉芙蓉”的椒盐南瓜和烘青豆……借我块手帕吧~`哈喇子……
廊前檐下,有一挂腌菜心。加点菜籽油,加点糖,放在碗架上,烧饭的时候蒸了,很是杀饭,一气儿能吃三大碗。自然是兰花的土大饭碗
河边……
幽深的狭窄的石皮弄,从里向外看……
斑驳的墙上,有一些字……王家古宅的一个侧房里,住着一个早上喜欢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的……大概是老人……那些字,当然也是他写的啦.
编辑 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