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广州的地铁刚开不久,我拍照片的朋友拿着海鸥牌的120相机在地铁拍人像,回忆这情景,也是在回忆一部电影———《东京日和》。电影里,竹中直人扮演的摄影师荒木经惟也是这样在车厢里拍照片来着。 有一段时间,荒木经惟的摄影作品成为新锐摄影师争相膜拜的热爱,只不过,因为可行性的现实问题,他的作品流传更多的只是现实可以接受的一小部分,广州美术馆也曾有他的摄影作品展览,是城市与人的主题,显然,这并不是荒木经惟核心的创作部分,虽然他也拍得不赖,这情形与电影《东京日和》倒如出一辙。 坊间流行《东京日和》的时候,各色文青谁不曾唏嘘这“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昨夜爱歌,单是那张竹中直人与中山美穗二人天蓝云白,芳草雪雪的电影海报,想必也有人为它流过泪。 电影将日本摄影师荒木经惟与他妻子阳子的故事搬上大银幕———他陪着身患绝症的她共度生命的最后时光,这爱的挽歌———如果不比死冷,那肯定比死烈! 放下这段情深意意的爱情,翻阅那些泊来的荒木经惟画册。占有绝大数量的是那些只适合18岁以上观众的情色禁地,唯美是附加词,直白才是主旋律,所以当《迷色》这一出关于荒木经惟的传记纪录片摆在眼前的时候,才不会有呆若木鸡的荒谬感,这才是真正的他,执迷在情色之海,却又爱在夫妻之间,其反差,也许正是片中荒木经惟站在子夜的日本街头,搂着女优,对着镜头说:“这就是日本。” 《迷色》中有对日本导演北野武的访谈,作为荒木经惟的朋友,这位以黑色幽默、暴力美学见长的导演也直言不讳———荒木比他更极端,更疯狂。的确,村上春树的《黑夜之后》不过是浮云般的臆想,而荒木经惟却赤条条地站在黑夜之前,拉开日本的夜幕,带你进入黑夜的内部。 如他所为,以拍照的方式,以春宫的形式,荒木经惟用一个人的力量与他那个国家的法律制度战斗,在比极端的性乐园更荒唐的性之马赛克国度里,荒木时时刻刻地充当马赛克清洁工,他以这样的方式拨云见日,他还原器官的方式尽管难以理喻,但冲破制度的耐性却似水流年。 然而,那令人神伤与婉约的爱情却又偏偏在他的世界里发生,这个荒淫的国王又是圣洁的天使,两者相映成趣,让他的故事变得诡异而扑朔。 但《东京日和》的故事与《迷色》里对妻子回忆的场景会让你又将两人统一在一起,但夕阳下的爱为什么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就转变成了闪光灯下的性———或许,在看过《迷色》后,会觉得《东京日和》是过分的美化以致变得像是欺骗,但这不过是因为对局部的放大而造成的误解,《东京日和》确实是情感的真实的绽放,却不能成为解读荒木经惟的惟一途径,尽管爱是惟一的。 《迷色》来得不晚还算适时,我们得以通过影像更了解荒木经惟其人,无论是对爱的忠贞或是对性的放肆,荒木在艺术上的感悟仍让人叹服———他为音乐人比约克拍摄的一组照片,把约克本人乃至她的音乐演绎得惟妙惟肖,荒木经惟太懂得让女人的身体说话,虽然他的许多作品为女权主义者不容。 《迷色》并非纪录片中的精品,但它的直接以及被摄影者本人的坦荡为纪录片的真实性提供了保证。 变态是他。真实是他。可怕是他。可爱是他。一个叫做荒木经惟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