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潘婷 特约记者 王永孝 通讯员 薛冰坚
这个曾满军实在是个奇怪的人:高考成绩在深圳考生里相当靠前,却非要到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去上大学;进了大学本事没少长,架也没少打,却在大三当上了哈尔滨理工大学的学生会主席,一下子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快毕业了,放着已经到手的深圳白领不当,更不理会千万家产,不顾母亲的阻拦毅然参军入伍,成了大西南山沟里一名普通军人;到了部队,他的“蛮牛”脾气不改,却一路从排长走到了营长,成了第二炮兵某基地的名人。
而这次采访也开始得颇为有趣。因为曾满军极忙,记者只能抓紧晚饭后到他晚上开会前之间的空隙采访。坐在记者对面的他,因为在刚才的晚饭上敬了一圈酒,脸膛红红的,额头上直冒汗。看出记者的担心,他潇洒地一挥手,“没事儿,尽管问!别看我喝了酒,说话更冲!”就这么,采访开始了。
一瞬间的成长
10年前的仲夏,曾满军从美丽的北国校园南下偏僻的小县城。火车跑了几千里,越走地越偏,越走心越凉。下了火车转汽车,下了汽车换电动三轮车,折腾了好几天,曾满军终于到了部队营区。
路上,曾满军幻想着会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却没想到被分到发射连见习,住进了十个人的大房间。第二天跑到营部接听战友的电话,抓起那种电影里见过的“摇把子”话筒,要扯着嗓子喊,对方才勉强能听清。
好在,刚开始军营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接下来的日子,新鲜感慢慢消失,只剩下训练的枯燥和纪律的约束。
第一次跟着班长整菜地,曾满军干得不情愿,草草应付,结果挨了批评。班长把土棱子拍得方方正正,又拿木头块儿像抹墙壁一样将边沿抹得笔直。曾满军感到不解:“这一下雨,不就没了吗?”班长说:“这是工作标准问题。你别管下不下雨,没了就再搞!”
让曾满军想不明白的事多着呢:叠床被子为什么要抠了又抠;当兵是来打仗的,为什么还要种菜;当个连排长,吃喝拉撒、琐琐碎碎的事件件都得管,还有没有精力研究指挥打仗?
“我这是干啥来了!”理想与现实落差之大,让曾满军有点儿绝望。那段日子,他经常独自在山坡上抽闷烟,一到周末就请假进城喝小酒。“那时我就想,嗨,混两年算了!”
然而,人的转变往往就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入伍第二年的夏天,部队奉命昼夜兼程开赴灾区抗洪。官兵们没日没夜抢筑子堤,跳激流,查渗漏,堵管涌,与洪魔展开殊死搏斗。曾满军也和大家一样,泥一身,水一身,打木桩,扛沙袋,几次晕倒在大堤上。抗洪胜利,部队悄悄开拔,闻讯赶来的老百姓争相给官兵们送水送茶叶蛋。车队开动了,一位老大爷颤颤巍巍哭喊着追上来,抱着一箱水果硬往战士们的手里塞。就这样,老大爷抱着水果跟着车跑了好远。
那一晚,曾满军躺在车厢板上想了很多。穿上军装两年的曾满军,第一次明白了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的分量。“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当兵,就要对得起老百姓对咱的那份感情,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
连升三级
刚下连队,曾满军一度自我感觉良好,做着自己的“将军梦”。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却接连挨了几个当头“棒喝”。
做器材练习,老兵上下翻飞,身轻如燕,他却只能看着那些杠子叹气;五公里越野,也把他甩老远。曾满军寻思,未来高技术战争主要是智能的较量,自己的知识优势总还是有的吧。可是,在基地新学员新骨干集训班上的第一次考试,曾满军又考了个倒数第六。
知耻而后勇!曾满军奋起直追,苦学导弹专业知识。他身上揣着导弹参数卡片,房间挂满了电路图,连吃饭、走路都在思考和讨论学习内容。凭着这股钻劲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成了全旅控制专业的技术骨干。
后来,旅里组织导弹控制专业集训,曾满军被挑去担任教员。重任在肩,他把自己关在旅技术资料室里,七天七夜不下楼,记了满满两大本学习心得,学会了控制专业所有原理图。开班那天,面对下面坐满的少校、上尉和老技术骨干,小“红牌”曾满军一不带讲义,二不拿教案,却把导弹测发控原理讲得条理分明、深入浅出。这一下,曾满军“活电脑”的名声不胫而走。
因为专业过硬,曾满军当上了排长。与所有刚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一样,他始终保持着一股干工作的激情。
参加战斗骨干集训,他第一个起床,主动扫地打开水;搞阵地伪装,他与战士们比着挖树坑,满手血泡也不叫疼;五公里越野,他全副武装跑在队伍最前头;组织接装,他与大家一道扛上百公斤的器材箱;坑道整修,他第一个进去,最后一个出来。
靠着这股拼命的劲头儿,曾满军赢得了从上到下赞赏的目光。从排长到营长,与很多进入部队的地方大学生相比,曾满军的从军之路走得稳健而顺畅。
“蛮牛”本色
“我这人的性格,用一个字形容,就是‘蛮’。我媳妇就总叫我‘蛮牛’。”
曾满军的直来直去,在基地是有名的。有一回,基地一位首长在营里检查。吃饭时,谈到酒量,首长问曾满军:“听说你挺能喝,能喝多少?”曾满军脱口而出:“一瓶!”这个故事很快传为笑谈。对曾满军这种性格,旅长白兴法倒是很欣赏:“曾满军很实在,不像有的人明明能够喝一瓶,却说只能喝二两。”
但直来直去太过,就免不了遭遇磕磕碰碰。
有一次,曾满军出差回来,发现有人正在挖操场前的两棵树。一问,是旅里要把这两棵树移到机关大院。曾满军火了:“谁让挖的也不行,我是营长,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归我管!”树留住了,人却得罪了。提起这事,曾满军在记者面前直摇头,“你说,这要换个说法不也能解决问题吗?”
这以后,曾满军成熟了许多。锋芒收了,锐气却还在,曾满军还是曾满军,该说时他照样说。
前不久,第二炮兵一位首长带队到技术营考核吊装训练。通常,按操作规程,吊装操作副吊在前主吊在后,负责指挥把关的旅领导却下令主吊在前。
“这不对!”看到情况反常,曾满军怕出意外,竟不顾有30多位考官在场,大声跟领导“理论”起来。旁边的人急得直跺脚:这个曾满军,“论理”也不看场合!事后,曾满军才知道当时特装车临时调了位,所以操作也相应调整,旅领导的指挥是正确的。
经过了这些事,曾满军有了自己的感悟。“不少地方入伍的大学生和我说,工作中有些关系很难处。”说着,曾满军得意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看,处理好人际关系并不难,对上对下该简单的简单,该复杂的复杂,其实有些事也没大家想象中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