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她等到丈夫东倒西歪的进门,只问了他一句“她是谁”,丈夫还是说,那是玩玩的东西,他醉眼眯着她“我如果再娶,一定娶比你漂亮的! ”
连丈夫的换帖兄弟都看不下去了,金线才知道丈夫已经在外面有小公馆了,那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女儿,金线早知道她,是宝美楼的酒家女!
民国四十八年,金线一家从台南搬到花莲,丈夫生意失败,刚好花莲港有工事,这一年最小的老五才满周岁,另一个家也一起搬来,住在同街的那一头。
丈夫更少回家了,有一回金线气不过跑去找那个女人大吵一架,丈夫回头来跟金线争执,离家前打开衣橱将仅剩的一些衣物拿走,顺手拿出了铁盒,铁饼乾盒是金线一直带在身边的宝贝,里头装的是丈夫当兵时两人浓情蜜意的言语,丈夫把铁盒打开,一把火烧了,金线怔怔望着无声寂静的一切,她的心被挖空了,临走之前,丈夫把皮夹里的照片,放进裁缝车抽屉里。
丈夫带着另一边的家去了澎湖,花莲是不打算回来了,身无分文的金线连裁缝车也卖了才凑足车钱回家。火车依着山脉而行,铁轨延伸着未来,金线却不知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背着小儿麻痹的老二,两手牵着四个小孩,回到故乡台南,敲了敲娘家的门,门一开,金线叫了声: “阿母! ”双脚一跪,便晕死过去。
婆家那边是不敢回去住了,也不能长久待在娘家,金线好不容易在东门路的番仔火会社租了一个房间,身边没个男人还带着五个小孩,金线买了台裁缝车做起老本行,虽然丈夫负担房租和米钱,其他家用还是得靠自己张罗。
一直是老三景昇照顾的二哥,金线早就抱不动他,眼看老三高中毕业将离家服兵役,金线苦恼着照顾的问题,丈夫那方面还在要求离婚,孩子入籍的问题也让另一家烦恼,金线的弟弟反对姊姊离婚,说是离婚对姊姊名节有损,一气之下想不出法子的金线,把智能低的老大,小儿麻痹的老二送到台北丈夫那一家,小儿麻痹的老二把人家家里搞的鸡飞狗跳。
在众人的见证下,在台南小西脚的老家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叔伯们劝她守死寡不守活寡,金线问了她最信任的六叔: “如果是你的姊妹碰到这种事,你会要她假离婚吗? ”六叔迟疑了一下看着她说: “四嫂,这样你会比较快活! ”金线终于签字,办了假离婚,老二被送进教养院,老大监护权归丈夫,法律上,她已经不是李太太!
老二在教养院的第三年,因为肠炎往生,大儿子在家里吵闹,指着金线骂: “都是你不照顾弟弟,他才会死!都是你害的! ”老三回家见状跟哥哥打起来,金线把两人拉开,老三哭着对金线说: “你当初怎么不把我们放着,你尽管去,现在你就不会拖着我们一群这么辛苦! ”金线想起火车喀达喀达声音,那日拼着一口气领着五个小孩回家,她在长成大人的孩子面前放声大哭。
老三上台北学装潢前,特地交代金线,千万别去学摩托车,已经四十八岁的金线好不容易找到了纺织厂的工作,趁着还能多赚一点,希望能买一间自己的房子,金线一下子就学会摩托车,来回工厂住家轻松自在。
金线趁着台南市低利贷款开办,在郊区归仁订了一栋房子,租房子过了三十年,总算能住进自己的家,老三结婚的时候,邻居仙桃问他怎么不请爸爸回来当主婚人,老三说: “我今天能娶妻,是因为我妈妈,不是我爸爸! ”(丢豆网剧情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