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中史俞
从当今社会回到任何已知的历史年代都是不可能的。江泽民时代也好，邓小平时代也好，毛泽东时代也好，蒋介石时代也好，孙中山时代也好，满清时代也好；中国也好，外国也好，都是这么一个道理。
研究是一回事，怀旧是一回事，为了研究的怀旧是一回事，为了怀旧的研究是一回事。但没有一个实事求是的态度，没有一个为了既需认识世界，亦需改造世界的认识论上的前提，是统统不成事的。
这也正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之一，即人类历史永远处于螺旋上升的状态，绝无简单重复的可能。换句话说，就是“前途是光明，道路是曲折的”。曲折是必然的，发展也是必然的，曲折的发展观，则是必然中的必然。“人间正道是沧桑”，“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其实按照个人感情，我倒不一定想要回到毛泽东时代。我记忆中最和谐快活的时光，是八十年代中期在祖父母身边度过的。那时我父母皆在非洲，祖父母都是七十出头，刚刚离休，住在吉林长春。那楼苏式风格，高而宽阔，阳光温和，明亮，房间透气，舒爽。每间屋子都简单得很，干净得很，很多地方都整整齐齐罗列着书籍和文件。二人从不拌嘴，生活节俭，饭菜朴素，常见的是粥，和花生米、拌海蜇之类的小菜。祖父闲时就给我读诗、念书、讲故事，抑扬顿挫的淮阴口音，声声入耳；或是带到斯大林大街上遛弯，在苏军将士纪念碑前转一转，在地质宫广场上看一看；要借书的时候也常领我去串门，几岁的孩子一进门，顿时满屋欢声笑语，书也就自然借到手了。
我倒是觉得，在当时变乱纷纷的大格局下，我在自己的小环境里体会到的，有可能正是毛泽东时代的一些特征。
但不管怎样，回头路是走不了的。即便是从科学角度来讲，就能够回到过去吗？有个物理学家叫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曾在1988年出版的《时间简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里大讲特讲黑洞（black hole）内“婴宇宙”（baby universe）的存在，于是科幻迷们一拥而上地欢呼由此衍生出的多重宇宙说（multiple universe theory），不断编织从黑洞中进入另一个宇宙的美梦。结果到了2004年7月的第17届广义相对论与引力国际会议（17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General Relativity and Gravitation）上，霍金又发表新作，其内容完全颠覆自己倾半生精力得出的理论，称婴宇宙是不存在的，“信息稳固地保存在我们的宇宙里。我很遗憾这让科幻迷们失望了。”（The information remains firmly in our universe. I’m sorry to disappoint science fiction fans）
往事如梭忆如织。其实几千年前，孔子在河边也正是如此感叹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几千年后毛泽东的认识，则是“诚然往事越千年，不过今朝俱往矣”。
既然是“俱往矣”，则问题变为：路在何方？
而我的回答仍是：路在脚下。不是么？路总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总是一口一口吃的。
有人说：那不对。路可以少走，可以坐飞机啊！饭可以精吃，可以买来营养流食唏溜唏溜地撮嘛！
当今中国社会的问题之一正在于此：肉粥论。作为一个未来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我是很不希望自己阵营里的兵丁都退化到如此蠢货的地步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有人以名车、飞机代步的，也总有人是要以营养流食的类饥饿疗法作为养生之道的。你去指望他关注那用泥腿子走路的利益吗？你去指望他明白那不管包装怎样的粮食也是大活人造出来的道理吗？我看是不可能。
而全球消费主义存在的一个根本前提是纯粹生产者的存在。没有人去挥汗如雨，为多收三五斗米而生产，为挣口活命钱而生产，为那些脑满肠肥的蠢货而生产，为全球都市消费者而生产，为社会的“和谐”与“发展”而生产，你以为大规模的全球消费行为是可能的吗？你以为这些纯粹生产者都是缅甸人越南人菲律宾人墨西哥人吗？你以为中国不是世界上最“自觉”的廉价劳动市场吗？你以为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只求“打假”，不问假从何来的消费者吗？你以为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城市居民吗？你以为大多数中国农民都吃饱喝足没事干吗？你以为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靠联产承包责任制富起来了吗？果真如此，那我们还搞什么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很好很好了吗？可是，有吗？
按江泽民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则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一个共产党员和每一个共产党员的子女都能够做到党的要求。如果中国共产党的每一个成员都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那还开展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干什么？
早年毛泽东的一句话，不知不觉地又想起来了：“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从“明哲保身”的个人主义观点出发，我所观察到的事实也是：那些不论老少的肉粥论者，是正处于一个“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危险境地的。而他们自己，却连一点基本的觉察也没有。这不是蠢货是什么？十亿人民皆舜尧，你是算舜还算尧？
退十万步来讲，“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如果那些自以为富的蠢货们还是终日懒洋洋地靠在十亿中国农民创造，而自己横加杜撰的功劳薄上睡大觉，中国还发展个什么劲？不已经富得流油了吗？还变什么？还发展什么？现在不就挺好吗？
退万万步来讲，眼观北欧各国，耳听四海呼声，我非常希望中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集团能够及时理解“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这句话在和平时期的双重意义。
其实，资本全球化发展到今天，中国的问题就是世界的问题。世界不会放纵中国，中国也不会迁就世界。
而时至今日，世界上的最大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即青年毛泽东提出的吃饭问题。联合国的统计资料就可以告诉我们这一点了。
那么，有什么办法呢？青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是：“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说，不破不立。只有破旧立新，才能达到目的。
其实，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破旧立新总是件好事的，因为它的社会意义长存。不破旧立新，你怎么知道谁是自己的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怎么知道谁来支持，哪个反对？怎么知道谁会滥用破旧立新的名义，做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怎么知道如何才能制止这种勾当？毛泽东时代的破旧立新，破的是谁，立的是谁？邓小平时代的破旧立新，破的是谁，立的是谁？江泽民时代的破旧立新，破的是谁，立的是谁？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破的是谁，立的是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破的是谁，立的是谁？与时俱进，进的是谁？退的是谁？
马克思主义认为，要破旧立新，培养阶级觉悟是第一要务。阶级觉悟是怎么出来的？一曰政治教育，二曰威逼胁迫。而后一种，从来是远远有效于前一种的。当然，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万能论，政治教育是非人道的，是要烦死人，且将文化人不当人的；另一方面，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认为，威逼胁迫是非人道的，是要害死人，且让群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
因此，为避免威逼胁迫产生的阶级觉悟，在新中国成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毛泽东是下极大力气进行政治宣传，试图将其内容地毯式轰炸给党内干部和党外群众的。因为“列宁曾经说，革命胜利后，本国被推翻的阶级，因为国际上有资产阶级的存在，国内还有资产阶级残余、小资产阶级的存在，不断产生资产阶级。”
而当今社会的主流媒体，政治宣传的力度似乎是一阵一阵的，往往是人走茶凉，应付差事。难道他们就不明白，不进行政治宣传，就要威逼胁迫，而威逼胁迫对自己毫无好处的道理吗？
倒退到头来讲，中国是群众的中国。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建设，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建设。不动员群众，不依靠群众，不进行政治宣传，也不进行威逼胁迫，就能够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那是只在文章里出现过的桃花源，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从当今社会回到任何已知的历史年代也都是“不可能”三个字。但今日奈何花落去，明朝依旧太阳升。至于那太阳何时升起，几斤几两，是气象学家和天文学家至今都还没有研究确实的一项工程。但不论时辰几何，斤两几何，准确无误的一点是：太阳总会从东边出来。所以民间嘲笑那些少见或是没谱的事情时才会说：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句话之所以讽刺是因为，太阳的确从来都是打东边出来的。 [ 此贴被busp在2005-12-18 21:18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