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日报12月18日报道
失误之一:考古发掘挖过了头
石兴邦曾在20世纪50年代主持发掘中国第一个史前聚落遗址,他在《史前时期的文化遗址———记半坡遗址的发掘》的回忆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解剖大房子费的力气最大,这个房子的墙修得又宽又坚实,墙壁厚达二十多厘米,里面夹的树枝、草和泥土,团成一块,坚如砖石。一块块打下来,再打成碎块,在里面搜求包含物。就这样将这个房子全打成碎土块,里面并没有太多太特殊的包含物,都是杂草和树枝。如果是现在就不费那么多的事,解剖典型的几个部分就行了。但那时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彻底精神,就怕遗漏了什么。
后来,半坡博物馆要恢复这个大房子,见原来的屋基发掘出来后,一点墙的影子也没有,叫人非常失望,我才感到为那个时候的彻底精神而后悔。当初我们不知道后来要建博物馆的事。……我们将不同类型的房子都这样解剖了,我们对建筑结构和内涵弄清楚了。在当时看来,从考古研究的角度说,这样是对的、应做的。但在博物馆成立后,原貌没法展出就觉得遗憾了。
早期的考古现场不会就地建造遗址博物馆,那时把文物从出土地点移送到库房或博物馆,便是考古工作完成的标志之一。而近些年来,就地保护、开发、利用、管理重要考古现场的观念,使建设遗址博物馆呈现出雨后春笋般的态势。保存遗物及其伴生的遗迹,全面收集、研究和展示它们共生的各种信息资源,已经成为新时期考察考古发现与文物保护关系的重要指标,这一切为的就是通过文物保护带动考古发现和研究。
失误之二:考古挖错了地方
考古队要去调查和发掘的地方与陡峭的山峰关系都不大———那上面不适合古人生存,大多无古可考。考古队去的多是现代人还居住的最小行政地理单位,考古队要先到一个乡镇,再到一个村,最后要下到一个组。这些地方大多还有一个非行政叫法的传统地名,世代沿用,口耳相传,如李家、坪窑、鱼浦、坝子头等等。问题是这些小地名的重名率很高,一个县里有几个同名异地的地方都不稀奇。
三峡工程重庆库区万州地区的陈家坝就有重名的情况。一个陈家坝在长江南岸,属五桥区;另一个陈家坝在长江北岸,属龙宝区。1998年上半年,从西北大老远来的一支考古队,到达万州后人生地不熟,即与当地文化局取得联系,希望帮助落实发掘地点。局里的领导告之可去陈家坝,就在万州市区的长江对岸,属五桥辖区。于是考古队便到这个陈家坝安营扎寨。可是经过个把月的钻探勘察后,怎么也没有找到文物抢救规划上的任何墓葬线索。考古队这才发现,规划资料上的陈家坝根本不是文化局领导说的这个地点,而是万州以西几十公里处龙宝区武陵镇的那个陈家坝。
失误之三:缺乏考古经验
20世纪70年代发掘马王堆汉墓时,据说考古人员曾在棺椁储藏物品的一个果盘中发现有完整的新鲜的藕片,但端起来时一经晃动,藕片却奇迹般地消失了。这对植物生物学研究来说,失去了一项难以再现的重要物证和研究资料。
1976年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出土了一个杯形铜壶,壶盖密封得非常严实。一个初次参加发掘的学员把它捧在手上,抹去器表的泥浆以后,找不到开盖的地方,于是倒来倒去,一不留心把盖冲开了,倒出一坛清水。马上有人说:“是酒,不要倒掉!留着化验!”但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晚了,水被倒了个精光。也是在这座罗泊湾汉墓,考古队员打开一个盖着盖子的陶盒,看见盒内装满青青的梅果,叶子呈翠绿色,就像刚摘下来的一样。他赶忙叫人给它拍一张彩色照片,但很快树叶和果子就变成黑色的了。这种酸梅在当地是每年四月成熟,出土时它是青色的,可以说明墓主人下葬的时间是夏初之际。
1993年,江苏连云港著名的尹湾汉墓文物清理工作结束后,考古人员召开了现场办公会,向东海县政府、文化局和镇党委的领导汇报了这次发掘的成果。会上,镇里的一位领导随手就从桶里取出一片木牍观看。但就是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给以后释读木牍的工作留下了永远也解不开的疑难。因为他取出的那片木牍正是24方木牍中最重要的吏员簿,而他的大拇指由于按在了木牍的右上部,只是轻轻地一带,就把这片木牍上最重要、最关键的记有这片集簿名称的字给抹掉了。今天人们再给这片集簿命名时,有的说是吏员总簿,有的说是定簿,众说不一,疑义相析。后来把它带到上海,用远红外模糊图像进行处理,还是没能恢复它的庐山真面目。
失误之四:没按专业流程和要求操作
考古发掘的基本要求是要挖到生土才算工作完毕,可广西贵县罗泊湾西汉墓的清理,竟使考古工作者前后往返了三次。
罗泊湾西汉墓是一座具有南方区域特点的木椁墓。椁室早年曾被盗。但盗得不彻底,仍出土了一千多件随葬品。当年曾在工地上参加清理的一位考古学家后来回忆道:
我们在椁室工作了几天之后,以为该捞的文物都从淤泥里捞上来了,全部工作也就接近了尾声。大部分工作人员于8月20日撤离工地,回南宁去了,只留下5个人做收尾工作。对此,我很迷惑,因为棹室的壁板和底板都没有取出来,整个椁室范围没有完全暴露,发掘工作还没完成。
他们与我有同感,希望再做一次细心的考察。因此,还经常跑去工地看看。有一次,发现留在椁板底下的积水断断续续地往上冒气泡,于是找来小钢条往下扎,扎了好几处,有时带上来的泥土是熟土,有时扎下去还碰到硬木的感觉。
9月1日,找到贮木场的工人,带着电锯,请他们将冒气泡的地方的椁底板锯断一块,撬开来看,只见下面露出一大片黑乎乎的泥潭。清除上面的淤泥,发现下面有一根南北纵向的原木,这绝对是人工有意埋藏的东西。
得到这个新发现的消息,已经回到南宁的考古队员们又赶回墓地,重新开始发掘。他们沿着这根木头摆放的方向往前找了约两米后发现到了尽头,原木两头是截平了的,平放在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内,土坑的周围是红色的生土。原来,这是为椁室内墓主人陪葬的陪葬坑,原木是殓放陪葬者的圆木棺。后来,在椁室下一共清理出6女1男7个陪葬者。
这次意外的发现使考古人员认识到,椁室内的器物清理完毕,并不是万事大吉地可以结束工作了。清理古墓时不清理到生土,肯定会留下遗憾,但他们还是把这个遗憾留到了第三次返回墓地。
原来,在清理椁室时发现一壁塌方,泥土压迫壁板向前倾斜,压住了两根椁室底板,无法将之取出。于是他们放弃了,没有再发掘,转而撤离了工地。谁知,当地的化肥厂工人在考古队离开后,相中了考古队不要的椁板。他们试图把每一块椁板都取出来,最后把考古队没有办法取出的被塌方土压住的两块椁底板也吊起取出。谁知椁板底下居然又露出了两个专门埋藏器物的土坑,里面堆满了器物。考古队第三次回到墓地,“看到经工人取出的那些器物,又惭愧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