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时期,斯大林感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不走运。不论什么时候,总会有人当众纠正他的讲话,总会有人胜他一筹,使他不能望其项背。他的虚荣心象体内的脓瘤一样搅得他坐卧不宁,在与从列宁起的那些杰出人物的关系中,他变得多疑,并常怀嫉妒。在政治局里,他几乎总是沉默寡言,神情阴郁。只有在那些粗野、果敢而又不拘俗礼的人们中间,他才显得比较平和和友善。在监狱的时候,他和刑事犯比和政治犯更容易处得来。 粗鲁是斯大林的一大生理特点。可是,渐渐地他却把这一生理特点变成了一种有意识的工具。对那些头脑简单的人来说,这种粗鲁往往会造成某种真诚的印象。“这个人不耍滑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斯大林需要的正是这一效果。在那个时候,如果有事情涉及到他,他准会异常敏感,抱怨叫屈,喜怒无常。一旦有身受排挤之感,斯大林便转身背向众人,躲到某个角落里吸烟斗,阴沉着脸不吭一声,默默地幻想着复仇之事。 斯大林在斗争中从来不驳斥对手的批评,而是立即把它还赠对方,并使它带上极其粗鲁、极其残酷的性质。他的指责往往不择手段,愈荒谬愈好。批评他的人说,斯大林的政策损害了人民的利益。斯大林回答说,我的对手是法西斯收买的走狗。人们十分惊讶,如此耸人听闻的谎话怎么能够说得出口呢。这种方法(莫斯科审判⑺就是在此方法的基础上进行的)应当作为一种“斯大林反射现象”被大胆地写进心理学教科书,以使它百世流芳。 十月革·命初期,克里姆林宫的生活十分简朴。1919年的一天,我偶然得知人民委员会合作社的门市部出售一种高加索酒,于是便提议停止出售,因为当时是禁止销售酒类的。 “这事儿会传到前线的,说克里坶林宫设宴吃酒,”我对列于说道。“这将产生不好的影响”。 谈话时在场的另一个人是斯大林。
“我们高加索人离了酒怎么能行?!”他不高兴地说道。 “您瞧,”列宁戏谑地说道。“高加索人离了酒就活不了啦!” 我不战自降了。
在克里姆林宫,如同整个莫斯科一样,不断发生住房之争,因为房子不够用。斯大林的住所四周十分吵闹,他想换一处比较安静的房子。契卡工作人员别连基建议他搬进大克里姆林宫⑻的华丽的房间。我的妻子曾主管过九年全国博物馆和文物管理工作,当时她反对这一建议,因为大克里姆林宫是作为博物馆保护的。列宁给她写了一封劝导性的长信:说是可以把大克里姆林宫几个房间里的较有价值的家具搬走,房间可以采取特殊的措施加以保护;斯大林急需一个可以安稳睡觉的住所;眼下他的住所只能住那些在大炮的轰隆声中也能入睡的年轻同志,等等。可是,我的这位保护博物馆的妻子却不屈从于列宁的这些理由。列宁任命了一个小组来研究这个问题。小组认为,大克里姆林宫里确实不宜住人。最后,好商量的谢列布里亚科夫⑼把自己的住所让给了斯大林,而他本人却在十七年后被斯大林枪决了。 我从未去过斯大林的住处。可是,法国作家里昂?巴比塞——他在去世前不久写了两本传记:《耶稣?基督》和《约瑟夫?斯大林》——详细描绘过克里姆林宫里的这所不大的房子,独裁者的那个简朴的住房就在它的二层楼上。逃往国外的斯大林的前任秘书巴扎诺夫对巴比塞的描绘作了补充。斯大林住所的门旁总有一个卫兵站岗。小小的前厅里挂着主人穿用的士兵大衣和军帽。三个房间和餐室里的家具十分普通。斯大林的长子雅沙是前妻所生,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睡在餐室的沙发上,这张沙发晚上就是他的床铺……几年后,他成了一名工程师,便离开了父亲。 早餐和午餐原来一直是由人民委员会的食堂送来的,可是后来这些年斯大林害怕有人往饭菜里下毒,便让在家里备饭。如果吃饭时遇到主人心绪不佳(这是常有的事),一家人谁也不敢出声。 “他在自己家里,”巴扎诺夫讲述道。“俨然是位暴君。终日里盛气凌人,一言不发,对妻子或儿子的问话,一慨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