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乃人类文化中一大课题,与个人小生命不同,人个小生命必须存在于躯体与精神之中,既所谓的物质。人个的生命既微小,又短暂。大历史顾名思义乃超越各人躯体而广大悠久。不仅历史为然,凡宇宙万物无不皆然。
中国传统社会为“农耕、文人、官僚制”,实乃中国本民族一贯传成的“大气候”,中国历代社会风气皆有变,然无不包涵于此“大气候”之中。唐汉宋明清不同,即前后汉,盛唐晚唐,南北宋又各有不同。清代康雍乾不同,毛主席与第三代领导人又有不同。然中国两千五百年始终只是一个中国。虽纲领在变,领导中国之政权在变。但中国历史之传统,即所谓的“大气候”中的风俗始终超脱各人物质生命。
西洋人抱有个人主义,知物质不知“气候”,故西洋人言社会不言风俗。西洋人既然重视物质,故而更加注重分别。依照中国人之传统,除去建筑风格外,罗马,雅典,埃及,巴黎,纽约,各有各自的“气候”万不可一共同之会通。然新犹太人社会与欧洲移民传成之美利坚国,则把物质放在风俗之前,社会普世置于“气候”之前,与当日加紧改造伊拉克等国之风俗。社会如此,正因为人所如此。东西方之人生观,与历史,在此乃有大不同。
近代以来,中国之“大气候”表面上看倾向西洋人之习俗,然体会中国历史之读者,亦可发现,中国实乃又将西洋人之学术,融合到了中国大历史之中。中国传统重视学术,重视知识分子(见白象拙文,草论宋代之积弱),学术超越党派,亦在政治之上。马克思主义思想,犹近代学术研究。实乃又重新融入了中国传统之“文人,官僚制”气候中。
西洋人抱有个人主义,其国家又重视分党而争。中国古人则主张群体而不党。群人喜和气,党私引争端。中国人痛恨分党以争,东汉以党锢亡,北宋以新旧党争致乱,明朝有东林之政党。党争皆致国衰。
一定会有人问,西洋人民主政治首要在选举,无党争何来选举,无选举政治岂不民主?然中国民选已有两千年之历史。中国远自西汉,即地方考察贤良,贡中央任用,隋唐以下,考试制度代起,迄于今日。政府人员即普遍分配于全国之选举进士中。岂不中国政府民选,已远在西方之前。
中国人最会考试,最崇拜考试。实乃中国历史中之“大气候”,去年吾见新闻,公务员之报考人数再创历史新高,百分之二的录取率,为建国以来中国竞争最激烈之考试!公务员录取,意味进入国家体系内,意味终身生活之稳定。此实乃中国历史中千年不变之“大气候”!
话题回转,西洋人重选举,乃西洋人重多数之表现,多数尚力。中国人重少数,而少数则尚德。以力服人,非心服也。以德服人,乃使人心悦诚服。不尚德,乃始转而尚力。
西洋人之政治主流重视民选,重视多数人之政治,始于古代希腊城邦广场议会之传统。中国人之政治犹重少数中之少数,重视领袖中之领袖,今日常说一句话,吾乃炎黄二人子孙。此一多,一少,可见全豹。中国历史之“大气候”堪在于此,少数主持领导,有同情心,有感召力,乃为大众所归往。中国传统“大气候”之精英政治亦如此。今日国人之“精英政治”实乃如此。
个人小生命皆包涵于大历史之中,暨包涵于民族的大气候中。凡中国人思进入国家体系内者,三十岁之前,必经历各种大考,小考无数。而进入体系内又思进取者,除去工龄外,又将参与各类证件之考试,小到汽车驾驶证,大到MBA硕士,博士学位。正所谓国人云:活到老,考到老。凡思“进取”之国人,实乃没有“最后一张证”!
今国人羡慕西化,崇尚通俗,好言地方化,时代化,流行化,于绵延五千年之“大气候”,转成广土众民之大一统国家之所以然,全不顾及。实乃各人与国家风俗之脱离,自行脱离社会也。彼皆为小人物,年轻人,更需明知历史,进而才能善于把握各人与国家,社会与个体之关系,此话实乃诤言也。历史学因成一门科学,也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