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仰韶文化发现80周年前夕,作者应瑞典东方博物馆(The Museum of Far Eastern Antiquities)馆长马思中先生(Dr.Magnus Fiskesjo)邀请,访问了这所世界著名的博物馆。看到当年安特生发掘的仰韶文化和甘肃诸史前文化的珍贵资料,很好地保存在这座博物馆的库房里,读到安氏在中国考古的有关档案,我差不多每天都处在另外一种“考古发掘”的兴奋之中。所幸这方面的资料,马思中馆长已有详细的整理和研究计划,我们期待着它们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同广大的观众和读者见面。
访问瑞典,让我想起安特生的名著《中国史前史研究》(Research into the Prehistory of the Chinese)一书。这本作为“东方博物馆馆刊”第15期发表的专著(1943年),是安氏在中国考古的总结性研究成果,反映了他对中国史前文化的总体看法,至今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有意思的是,这本书是以安氏给时任东方博物馆馆长的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教授的致谢信结束的。这种不同寻常的写作方式及其内容,同我们看到的安氏档案中大量的信息是一致的,即都表现了一种安氏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古老文化的尊重和热爱,除此之外,也体现了他对同事、朋友的友情。时值仰韶文化发现八十周年之际,特将此信翻译如下,用以纪念这个重大的发现并缅怀伟大的安特生教授。
亲爱的高本汉教授:
在本书写作的繁忙岁月里,您在各方面给予我最慷慨的支持。尤其要紧的是,您放下自己重要的研究工作,牺牲大量时间,为我提供必要的书籍和其他文献,并利用您深厚的汉学知识及无与伦比的判断力指导我的研究。您还为我配备了最好的助手……
在我退休的当儿,我特别向您和所有这些助手致以深深的谢意。
我还要感谢馆外的阿尔纳(T.J.Arne)教授,我们这位博学的同行给予我的慷慨帮助,正同25年前我刚开始这项研究时一样。
我还要感谢……
我向你们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作为一个旧式的“老爷”,我现在要回到我的家乡去,那里埋葬着我的父亲和我的祖父,我可以随时向他们致意。
我真切地希望这个硝烟弥漫的世界能够很快迎来和平,整个中国也能沐浴在和平之中。
那时您将到远东开始新的研究,请不要忘记把我最热烈的祝福带给我们的老朋友们。
我希望您能够见到翁文灏博士,这个在战争岁月里为他的祖国鞠躬尽瘁的小个子的硬汉子。翁文灏博士将告诉您丁文江博士的故事,这个人您在哥德堡见过,他铁面无私、忠于友情,罕有人比。
您还可能见到傅斯年博士,他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所长,开朗而富有引力,且具备多方面的科学素养。您还可能见到以发掘安阳出名的李济博士和梁思永博士,后者使他令尊的英名更添光彩。也请代我问候祁延霈先生,是他1937年与我一起在西康开展研究工作。
我希望您还能见到多产的古脊椎动物学家C.C.Wong博士和第一个北京人头骨发现者的裴文中博士,是他解决了周口店工具之谜。
您将要会见多少杰出的学者!请代我向他们致以最衷心的感谢和亲切的问候。
这就是安特生先生。我个人体会,安特生所以能够发现仰韶文化并把它作为中国人的史前文化,某种程度上说,是与他对中国文化和中国人民的尊敬和同情分不开的,这一点与他同时期的某些西方学者截然不同。遗憾的是,安特生并不真正知道,日本侵略给中国带来多么大的伤害,他的年轻的朋友祁延霈先生已于1939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他所尊敬的梁思永博士也因战争期间的颠沛流离使健康每况愈下,在此书出版十年之后,以天命之年与世长辞;而当时中国最重要的两项考古工作周口店和殷墟的发掘也早已在“七·七”事变之后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