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网讯(记者 王克之)伊犁的果子沟,在清代《新疆图志》中被称为“塔勒奇”沟,“准语,柳树也”,是古代沟通天山南北的两条著名孔道之一。沟中景色奇特,“沿池赛里木湖正南下,左右峰峦峻拔,松桦阴森,高逾百尺。自巅至麓,何啻万珠。众流入峡,奔腾汹涌,曲折弯环,可六七里。”(引自《长春真人西游记》)。由于险峻难行,宋、唐及其以前,丝绸之路北线多取“登努勒台”孔道入抵伊犁。成吉思汗西征时,二太子“始凿石理道”,塔勒奇线方为世人所知。“塔勒奇”峡谷景色绮丽,巧夺天工,文人、雅士、官宦历此,无不感慨万千。清代学者洪亮吉在《天山夜话》中描述:“果子沟四月中百花竞放,异鸟成群,过其下者,遇风日清华,辄有出尘之想。五月初,花事已阑,桃杏万株,并累累成实矣。”在另一首《发二台》的诗中,他更是灵感勃发:“看山不厌马蹄遥,笠影都从云外飘,一道惊流直如箭,东西二十七飞桥。”道光八年1828年,随陕甘总督杨遇春平定张格尔之乱的将军方士淦在《东归日记》中赞道: “石壁山缠崖,青绿相间,人在画中行。山景之佳,甲于关外”。民族英雄林则徐谪戍伊犁路过果子沟,时值冬日,他在《荷戈纪程》中写道: “沿山松树重叠,不可计数,雪后岩白松苍,天然图画,古径幽折,泉溜清冷,二十里中步步引人入胜,诚不仅作山阴道上观也”。 山阴道在浙江绍兴市西南郊,以风景优美著称。杜甫曾赋诗盛赞。林公以此相比,溢美之情可见一斑。民国初期,谢彬则以“山水之奇,胜于桂林;崖石之怪,比于雁荡”来盛赞其盛。另一位以朴实的语言,将果子沟梦幻般的景色诉诸笔端者,则是当代作家袁鹰的散文《天山路》: “……满山满壑的野苹果的芳香使你沉醉,山谷里的小木屋使你恍如走进了古老的童话世界,山顶的雪松使你惊叹为罕见的奇景……果子沟的路,蜿蜒曲折,忽而绕上山巅,仿佛要踏入云霄;忽而又浸浸入森林,仿佛到了尽头。眼看重峦叠嶂扑面而来,不知车子将要往哪儿走,不料它只轻轻一转,峰回路转,前头又是一番新天地……就这样,走了一程又一程,过了一坡又一坡,你就在一路观赏不足的心情下,不知不觉横渡了天山。”蒙古民族与“塔勒奇” “塔勒奇”孔道的开通,及其随后的逐渐兴盛,与蒙古人经略西域的历史密切相关。成吉思汗西征告捷后,分封诸子,伊犁河流域及中亚大部都成为二太子察合台的封地。原为哈剌鲁国唐作“葛逻禄”斡匝儿王都的阿力麻里,成为察合台汗的斡耳朵意即宫帐、宫室,迅速发展为中亚地区最繁的中心城市和大都会,王公、贵胄、使臣、名士、商贾等,途经“塔勒奇线”往返络绎不绝,偏隅西陲一角的伊犁,随之声名噪起,远播四方。宋、元时期,果子沟通衢对促进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尤为显著。13世纪中叶,波斯著名历史学家志费尼曾3次经阿力麻里城,沿果子沟北上蒙古高原,到北元旧都“哈剌和林”祝贺蒙哥成吉思汗嫡孙、拖雷长子继任第四代蒙古大汗。志费尼在此王都逗留一年有余,耳闻目睹,感慨良多,尤对蒙古人气壮山河的豪情推崇备至,终于毕其功编写了一部至今依然名震史学界的《世界征服者史》,书中还特设专章,详细记述了察合台汗国和阿力麻里城的市容及其周围的风土人情。元代是我国宗教文化最活跃、最繁荣的历史时期,果子沟在这种交流当中,也始终处于重要的地位。当年的蒙古统治者凭武力横扫亚欧,持刀弓逞雄于世,但对宗教活动却十分宽容。成吉思汗就曾告诫后裔:对待宗教切不可厚此薄彼,务必一视同仁。因此,当时盛行于世的各大宗教,纷纷争宠于皇宫及各封疆汗室,其中最突出的当数察合台后裔最终全部突厥化了的“东察合台汗国”。至今虔信喇嘛教佛教的蒙古人,对基督教也同样礼遇有加。元成宗大德十一年1307年,罗马教皇尼古拉四世委任意大利人约翰·孟德高维奴远赴大都今北京,出任首位总主教,并在阿力麻里也任命主教。1328年,孟德高维奴病逝,教皇又派巴黎大学宗教系教授尼古拉斯继任总主教。尼古拉斯带领教士20名及平民6人东行,曾受到阿力麻里的察合台汗的盛情款待。元惠宗至元六年1340年,意大利人马黎诺里受罗马教皇派遣,专门来阿力麻里传教。马黎诺里在此一年有余,兴建教堂,发展信徒,建树良多。两年后,马黎诺里又经果子沟东进,来到北京拜见元顺帝,并敬献周身纯黑、后蹄雪白的“西极宝马”一匹,引来满朝人臣、名士纷纷题诗作赋,喧闹一时。中兴于成吉思汗西征这一历史风暴中的“塔勒奇古道”,是蒙古民族对新疆乃至整个中亚交通事业的重大贡献,也使伊犁成了当时中原与中亚、西亚乃至欧洲交流的纽带和重要窗口。东察合台汗国后期,蒙古人在突厥化的同时东移南下,阿力麻里城逐渐荒废,果子沟通道也随之衰败。整治果子沟 清王朝统一新疆后,伊犁成为西域-和军事中心,果子沟重新变为繁忙的交通要道。伊犁将军以惠远城为中心,开设南、北两路军台,伊犁至迪化今乌鲁木齐共设台、站21处今乌伊公路雏形,其中果子沟内就设了沙喇布拉克头台、鄂特勒齐尔二台两个军台赛里木湖畔为三台,各台设驿长1名,马夫4人,配军马9匹,负责传递朝廷政令、边防军情和负责接待来往官员。乾隆六十年1795年至嘉庆元年1796年,伊犁将军保宁曾组织兵民修缮,改48桥为42桥,道路稍畅,商旅称便。光绪十年1884年新疆建省后,果子沟军台改为驿站,移交地方当局管理。伊犁将军金顺又督夫开山凿石,改42桥为27桥。路况虽逐年改善,终因山势奇险,一遇恶劣气候,灾害贻事时有发生。光绪十四年1888年,伊犁大雪,果子沟发生雪崩,参天古树随雪塌倒;光绪二十二年1886年11月底,新疆巡抚限期5日将一紧急公文送至宁远县衙,因途中雪阻,延误到第13天才艰难送达,令巡抚气恼生忿,精河县丞和绥定县令均受多次大过处理。为此,清政府又下令对果子沟路段作了较大整治。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6月12日,伊犁将军马亮、广福曾就此次整修奏报朝廷:“查该处山路绵延八十余里,沟水回环,急流骇日,大小桥共二十六处,其最险者惟六道桥、松树头、红水泉、鹦哥架、大湾各段。雪积则塞,冰化则桥梁被冲。每年修葺糜费耗工,而行旅人来,露宿守候,稍不慎重,马淹车倾。因派镇标中营陈甲福、军标中军都司王保清、镇标左营王宏福,管带工匠分段兴修。据《新疆图志》称,此次“凿石新开一路,化险为夷,其余仅存小桥七,大桥十一。”杨增新主政新疆期间,也曾于1918年对它进行过修缮,常年驻扎,随时抢修,以期昭垂久远。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寇封锁海路,巩固大后方和保障国际交通畅达的重任落到了新疆。1936年,省政府在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等-党人的帮助下,请来苏联专家对果子沟路段进行勘察设计,次年建成通车。但因经费拮据,建成的仅是一条标准极低、最宽不过8米的简易公路。全线公路凹凸不平,上山下坡皆难,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时速不能超过10公里,载重2吨的“羊毛车”,从迪化到伊宁竟要走7天。20世纪40年代初期,省政府又连续3年对果子沟路段进行了全面改建,才改变了它长达700多年的马车道的历史。据统计,抗日战争期间,前苏联的6000吨各种援华物资和986架飞机、82辆坦克、1300多门大炮、1.4万挺机枪等--都是经过果子沟运往抗日前线的。果子沟路险灾频,畅行之愿古今难遂。1944年12月,国民党军队进攻新二台,就因遭遇暴风雪,许多士兵竟被活活冻死。“塔勒奇”天堑成坦途 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政府将大力建设果子沟公路提到了开发伊犁和保卫边疆的高度,给予了极大关注。在国家处于困难时期的1961年,伊犁州还组建了筑路大队,出动近千名员工开进果子沟,连续奋战3年,将松树头直下沟底的3个大回湾裁直,展线7公里,路面也加宽到了8.5米,最大纵坡由12.4%降至6%,达到了国家3级公路标准,时速可达20公里,从伊宁到乌鲁木齐,单程由一周时间缩短到了3天。上个世纪80年代,伊犁公路总段又在部分地段裁弯取直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最大的桦木沟大桥,并将全线改造成了沥青路面。路况的不断改善,虽给果子沟的通行带来了方便,但自上个世纪5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期,因雪崩或暴雨、泥石流等酿成的重大灾害就多达0余次。交通中断时间最长达一个月;一次冻死转场的牲畜最多达4000余头只,牲畜受困、受阻,一次最多竟达数万头只),累计死伤30余人;车辆受阻最多的一次达到近千辆,人员被困两千多人,车辆、路面及桥累遭严重毁坏;经济损失无以精计。果子沟如此频发的路害,成了承担着伊犁公路运输总量80%以上重任的312国道的“卡脖子”的大难题,引起了包括国家交通部在内的各级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1994年7月,新疆自治区公路规划勘察设计院在经过现场反复勘查、测量的基础上提出的“改建工程设计方案”,正式通过专家审定。次年6月,原伊犁地区成立“国道312线松树头至果子沟改建工程领导小组”,无偿投入前期费用近2000万元。1996年3月初,改建工程指挥部进驻果子沟。于1997年8月28日全线贯通。整个工程耗资2万亿多元,历时3年。这段科技含量极高的全疆穿越峡谷最长的水泥公路,其工程之艰,规模之大,亘古未闻。铁的事实再次证明,惟有在国富民强的改革开放年代,“塔勒奇”古道才能获得真正新生,终于脱胎成为振兴伊犁经济的黄金通道,以崭新的风貌屹立在西北边陲。更加迷人的果子沟,如今还成了点缀伊犁壮丽河山的一道绝佳旅游胜景。
稿源:《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