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里坤石人子乡,有一座石人子庙。庙里供的是中原所没有的一座神像,当地民间称为“平安符”,实为一尊草原石人。
在西域广大的草原地区,到处都有石人竖立。草原石人是古游牧民族用以标记重大事件的碑记性质的纪念物。竖立石人的有早期活跃在亚洲腹地的塞人,有迁徙中的突厥人,也有现代维吾尔族的祖先回鹘人。他们竖立石人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些石人当作神灵,而到了巴里坤汉人那里却成了神。
相传,当年平定准噶尔部叛乱时,岳飞的后裔岳钟琪将军率大军进驻巴里坤大草原。天宽地阔、高山险峻,大军常常迷路,行进十分艰难。这时,队伍前面出现了一个面目不清、看不清如何行走的人赶来指路,把大军引向正途,最终打了大胜仗。战争结束以后,岳钟琪将军终于在现在的石人子乡找到了给大军带路的人,原来是草原上竖立着的一尊石人。岳大将军下令在彼建庙,以谢石人显灵护佑大军夺胜之恩。从此,这座庙香火不断。过了若干年,一列大车队路过石人庙,车夫们夜宿庙中以避风寒。一个赶车人梦见石人向他要水喝。赶车人醒后立即摸起身边的葫芦往石人头上倒去。没成想,他睡意未尽,错把抹大车轴的油葫芦当成了水葫芦,给石人浇了一头黑油。他倒头又睡去,梦到石人对他说:你是个好心人,我会保佑你的。
第二天,车队照旧开行。结果,一路上别人的大车不是断了轴就是折了辕,要不就是拉车的马受了惊,只有那个赶车人一路平安无事。他比别人挣到了更多的铜钱。
赶车人的故事传开以后,人们为了求取平安吉祥,时不时地到石人庙里去往石人头上、脸上抹点黑油,把一尊好端端的石人弄成了全世界最脏的神像。但据说石人对此并不计较。他具有西部草原原民族的豪爽豁达性格,仍是有求必应。直到“文化大革命”之前,石人庙里仍是香火不断,时常有人义无反顾地往石人的头脸上抹黑油。石人也就成了当地民间崇拜的神,被冠以“平安符”的称号(其实应是“平安佛”,因当地人操兰州官话,把“佛”念成了“符”)。
汉民族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传统的民族。为解决灵魂和精神寄托问题,便到处造神造鬼吓唬自己,结果把神造到了草原石人头上。这可以看作是中原文化在新疆本土化的典型例子。中原文化内核通过西域形式加以外化。这种外化的例子在巴里坤还有很多。比如,过年过节,巴里坤的汉人把煮好的各种肉食盛在一个大茶盘里,端上餐桌;每人面前放一把小刀,由客人们自己割肉吃。这本来是维吾尔族、蒙古族、哈萨克族等新疆少数民族的习俗,却成了巴里坤汉人的习俗。与新疆少数民族不同的是餐盘里有猪肉,这可是汉人的传统肉食。
据许学诚、王建基所著《爬梳镇西》一书考证,当年在平定准噶尔部叛乱的时候,为了抵制准噶尔部所信仰的黄教,以中原文化“启迪教化”边民,是有意识地推行造神造鬼活动、大建庙宇、供奉诸神诸鬼的。这说明早在古代,统治者就十分重视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这也大大强化了中原文化在新疆的本土化。
中原文化新疆本土化的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比如,乌鲁木齐原称“红庙子”。那座红庙子里面就囊括了佛家、道家、儒家、天庭神话与地府鬼话、《三国演义》等文学与传说中诸般汉民族所迷信的神鬼。在内地,往往儒、道、释三家互不相容,但新疆奇台等地的汉人所建庙宇中,佛陀、老子和孔子却共享香火,相安无事。我们常说,新疆自古就是多元文化共存共荣的。多元文化在共荣中还必将引起文化融合。事实上,新疆本土文化的融合一直是文化主流,新疆本土文化的融合现象很值得我们去挖掘、去研究。
稿源:《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