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网讯(记者何素琴金少兵摄影报道)2006年5月28日,吐鲁番地委对外宣布,吐鲁番和哈密两地力争用两年时间为坎儿井“申遗”,使新疆坎儿井进入申遗预备清单、列入中国申报项目,并能最终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然而目前全疆平均每年约23条坎儿井干涸,50年代末新疆共有坎儿井1784条,截止到2003年,有水坎儿井只剩下614条。6月上旬,记者走访了吐鲁番地区的沙依坎儿井、英坎儿井、玉旺坎儿井、加马力卡日坎儿井等已经干涸或水量减少的坎儿井看到,当地一些居民随着坎儿井的干涸逐步向北部地区迁移,昔日家园变成了废墟。更可怕的是这种现象在吐鲁番南部地区较为普遍,有的专家甚至认为吐鲁番绿洲有北移趋势。
没有迁走的村民在坎儿井水源地掘地100多米打机电井抽水,地下水位以每年3.9米的速度飞快下降,出水越来越少,村民不只何去何从。保护坎儿井势在必行,自治区人大已准备立法保护……
阿不力米提老人的无奈
还要搬第三次家吗
72岁的阿不力米提已经搬过两次家,他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要搬第三次?
6月8日,在吐鲁番市恰特喀勒乡阔什坎儿孜村,由于天气炎热,记者的T恤完全被汗浸湿了,嗓子渴得冒烟,热情的阿不力米提爬到树上给客人摘了半瓢杏子,然后从沙依坎儿井水面刚过脚踝的明渠里舀了半瓢冰凉的井水,左手蒙在瓢口上晃了晃,将右手腕一翻,清洗过瓢里杏子的脏水从手指缝流到下面的盆里,等水流光了,老人人端起盆子将水倒在树坑里,还将空盆子抖了抖,苦笑着说:“用不了几年,我又得搬了。”
老人是20年前从沙依坎儿井下游的一个村里搬来的,而他小的时候则住在更南边。
他说,从70年代开始,由于坎儿井上游的电机井多了,坎儿井水源被截,渐渐干涸,他和其他村民只好往上游搬,他5年前回去过一次,昔日家园已成废墟和沙丘,当年的良田已变成漫漫黄沙。
不幸的是沙依坎儿井似乎也不能成为老人搬家之旅的终点,它的流量每年都在减少,据《新疆坎儿井》记载,这条总长度6200米的坎儿井的流量比30年前减少了一半还多,用老人的话来说:“原来一天能淌60亩地,现在只能淌15亩。”
沙依坎儿井据说于1650年开挖。在维吾尔语中,“沙依”是戈壁的意思,村里人说,很久以前这里是不毛之地,后来修了坎儿井,沙子固住后变成了绿洲。“如果坎儿井干了,村子还会变成戈壁。”阿不力米提老人忧心忡忡地说。
戚秀芳的苦涩
已8年没喝坎儿井水了
坎儿井干涸速度最快的吐鲁番地区鄯善县印证了阿不力米提的话,世代依坎儿井生存的一些居民随着坎儿井的干涸向北部山区迁移,原本翠绿的村庄逐渐被埋进沙丘里。
6月7日,记者顶着炎炎烈日来到火焰山脚下的鄯善县达浪坎乡,这里的气温高达40多度。
该乡英坎儿村一队36岁的戚秀芳家已经停水两天了,她的脸上沾满尘土,圈里的奶牛不时低头舔着槽底的脏水。她已经有8年没喝过坎儿井的水了。
他们小组原来50户人家,现在只剩10多户,村民们在8年前坎儿井干涸后搬到了更靠机井的地方,她家旁边到处是别人搬家后留下的土砖房子废墟和残垣断壁。
问她为什么不搬,她苦笑着,有些茫然:“搬哪去,哪都没水,要是有水早搬了。”
戚秀芳家门前50米有一个干涸的涝坝,记者无法想象这个篮球场大小的沙坑原来竟是一个清澈的坎儿井涝坝。
戚秀芳回忆,坎儿井没干的时候,涝坝旁边是最热闹的地方,表演木卡姆的老人、聊天的村民以及玩闹的巴郎子让村里充满了笑声。“现在只剩下这条狗了”,她指着旁边一条吐着舌头喘着气的黄狗,向记者诉说连续两天守在地里等水灌溉的艰辛。
戚秀芳说,乡里这种被“遗弃的村庄”目前不下十几处,拜什塔木村、阿扎提村等旁边的一些地方也有这种情况:由于水不够用,先是土地一大片、一大片的撂荒,然后是扔下房子往上游搬,还不行就打机电井,到现在井越打越深,水越出越少。
萨塔尔乡长的尴尬
坎儿井之乡只剩下机电井
戚秀芳所在的达浪坎乡是吐鲁番地区乡以上行政单位中惟一以坎儿井命名的地方,有人将其称为“坎儿井之乡”。
3年前,乡长萨塔尔·塞提尼牙孜上任不久后,竟先后接到700多封乡里初中学生的来信。
孩子们在信中说,他们在课本上看到达浪坎乡被誉为“坎儿井之乡”,但他们却没有见过,只见到一些风化的土疙瘩和喷喷停停的机电井,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些信,萨塔尔乡长心里沉甸甸的。因为全乡原有的59条坎儿井中,最后一条也已经在5年前干涸了,而这些坎儿井大部分都是在最近40年左右干涸的,萨塔尔乡长一连几天吃不好饭,睡不着觉。
最终这个朴实、真诚的汉子鼓起勇气和乡政府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写了回信,在信中告诉娃娃们地里隆起的土堆中黑乎乎的深洞就是原来坎儿井的竖井,他小时候坎儿井的水量大,孩子们常常跳进坎儿井明渠里洗澡,后来由于打机电井以及维护困难,坎儿井渐渐干涸了。然后送到各个学校去给孩子们朗读。
他说,至今也无法忘记孩子们看完信后那令人心碎的眼神。
达古提·阿不都力的叹息
我们吸干了自己的血
最让达浪坎乡萨塔尔头疼的是乡上每年高达1300万元的电费,这比托克逊一个县的电费还高500万元,这笔高昂的电费主要来自乡里机电井抽水时的耗电量。
萨塔尔介绍,坎儿井干涸后,村民们慢慢向水源地集中,人多水少,由于水库水限制大,不稳定,只能靠天吃水,全乡70%左右的生活、灌溉用水都要靠电机井抽水。目前乡里有487口机电井,井深一般都在120米到140米,但出水都不理想,电泵大部分时间都在空转。一到灌溉旺季水就成了各乡之间矛盾的导火索。
60岁的达古提·阿不都力是达浪坎乡玉旺坎儿村的老村支书。
不论走到哪,他都喜欢戴个鸭舌帽,因为帽子里装着他的“宝贝”:一张写着村里共有多少口机电井、有多少开荒地、今年又打了多少井、井深多少米等数据的纸条,这个习惯是村里最后一条坎儿井干涸后养成的。
“人老了,这样才能把‘水’装进脑子里,水可是大家的命根子啊”,老人拿出被汗水浸黄的纸条后一声叹息,“每年村里至少打60多口机电井,每口井最少2万元。更可怕的是井越打越深,水越出越少,村里还打过一口200米的机电井却没有出水,这个月打的8口井中,有4个没出水。村里的水最多用10年,10年后大家往哪迁谁也不知道,坎儿井是我们的血脉,我们吸干了自己的血,还把子孙的也吸了。”
坎儿井干涸的担忧
吐鲁番绿洲整体北移?
根据新疆坎儿井研究会的考察,村庄北移现象在坎儿井干涸严重的吐鲁番南部地区尤为突出。2005年年底,研究人员考察鄯善县迪坎乡迪坎村时,这里的喀拉坎儿井于1993年干涸,世代居住在此的十几户居民已将家园废弃,只有一个老人守着那些快要干枯的树木。
翻开当时拍摄的照片,满目黄沙、荒村古道,残阳如血,照着一个老人的萧瑟背影。
负责此次考察的新疆坎儿井研究会秘书长吾甫尔·努尔丁说,当地村民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傍依着坎儿井繁衍生息,坎儿井水所经之处,必带来一片片绿洲,有了绿荫就有生命。从顽童到现在的古稀之年,眼睁睁的看着融入他们血脉的坎儿井干涸,那种切肤之痛是常人不能体会的。
吾甫尔·努尔丁发现,由于坎儿井干涸,村民迁移,原来绿洲随坎儿井南移的情况已经逆转,绿洲与沙漠呈现出犬牙交错之势,沙漠更容易向绿洲侵蚀,而随着居民更多的向北部山区迁移,吐鲁番南部地区大量农田荒芜,生态环境恶化, 甚至有吐鲁番绿洲北移的趋势。
如果没有塔里木河的综合治理,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库木塔格沙漠将会“握手”。一旦坎儿井消失,吐鲁番绿洲整体北移将成为现实,脆弱的绿洲生态平衡就会被打破。
因此“没有坎儿井就没有绿洲,没有绿洲也就没有绿洲文明。”
□声音
新疆坎儿井研究会秘书长吾甫尔·努尔丁
立法、节水让坎儿井重生
新疆坎儿井研究会秘书长吾甫尔·努尔丁告诉记者:保护坎儿井只有通过法律和节水工程。
吾甫尔·努尔丁说,机电井布局不合理是坎儿井目前最大的危胁,自60年代越来越多的使用机电井以来,坎儿井干涸速度加剧,机电井和坎儿井争夺水源致使大批坎儿井衰退。全疆平均每年约23条坎儿井干涸,50年代末新疆共有坎儿井1784条,截止到2003年,有水坎儿井只剩下614条,照此速度,这项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的水利设施将成为历史遗迹。
谈到节水工程,吾甫尔·努尔丁说,比如每亩地原来用水1000方,如果使用膜下滴灌等节水方式有可能只用400方就够了,然后换算成机电井的地下水开采量,就能关闭相应的机电井,地下水就能得到补充。
□最新消息
新疆坎儿井研究会秘书长吾甫尔·努尔丁
昨日透露,新疆坎儿井的保护利用已经纳入自治区人大2006年立法计划,目前《坎儿井保护条例》初稿已起草完毕,自治区政府正审议讨论。
吐鲁番市恰特喀勒乡杜孙坎儿孜村一队的村民们聚在只有机电井井水的坎儿井明渠边,商量怎样才能让坎儿井“复活”。70岁的卡特尔·吾尤住说,两年前坎儿井干涸后,由于只能喝明渠里流淌的机电井井水,“胡子尖尖都黄了缺水让吐鲁番市恰特喀勒乡杜孙坎儿孜村四队村民木根的棉苗都蔫了稿源:《乌鲁木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