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网讯(记者仲应学报道)清光绪时期新疆建省,迪化县衙门设在光绪圈建城的东部,县衙门前的一条街取名“县政街”,这条街存在60余年。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以后,县政街被改为“民权路”,老百姓称它为“县门上”,1979年这条街被并入乌鲁木齐的东风路。
民国建立后,迪化县衙门,还有着清朝县衙门大堂、照壁、典狱所门前的纸字炉,都保持着清王朝原样,连金树仁统治新疆时这些都没有改变。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笔者小时还见过那个置有匾额的清朝县衙门大堂,就在县衙门照壁东侧,兽医陈汉文家有一院房子,这个院子南面临街一排铺面房租给一个甘肃镇番县人解放后甘肃镇番县被改为民勤县姓丁的人家开杂货铺。
当时这个铺子也有字号,但人们一直把它称为“镇番铺子”,这个铺子是县政街唯一一家由骆驼上货的铺子,也是晚上唯一点着两盏汽灯做生意的铺子。
20世纪30年代,在只有三四万人的迪化,这个铺子很显眼,这一方面与这家铺子的人镇番口音很重有关,另一方面是因为铺子里货物齐全,价格适中,人又很诚实,给当地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个铺子经营的商品有:烟、奇台篓子烧酒、糖进口洋糖及疙瘩糖、五金主要是洋钉、山货、进口布匹、陶瓷制品、杂品等类。多数商品时有时无,不能正常供应。每年年关时节,铺子还进些过节的年货。有一年笔者在这个铺子前曾看到伙计从骆驼身上卸鲟鳇鱼,一个骆驼驮4条,鱼立在门口,有1.5米高,用木工锯锯开分段卖,据说这鱼是北冰洋的鱼。
这个个铺子的伙计早晨把门板一块块地卸下来,夜深时再一块块地安上,两个货柜外摆着4个长板凳,可供8个人坐,这种长板凳,现在已退出历史舞台,在乌鲁木齐已很少能见到它了,起码木工不再制作。货柜上放着烧酒、酒坛、提子、漏斗、酒碗。冬天,火盆上专门放置有烫酒的家什,以供过往的人喝热酒。过节了,巡警通知商家挂旗,伙计在门上由铺子西头到东头挂上一条与铺子一样长的红布,以表示庆祝。
这个时代,迪化人的生活方式与今天也大有区别。天一亮,漱洗完就有人围着羊杂碎独轮车吃杂碎。人在车子上吃,野狗在车子下面啃骨头。当时山西人的辣羊杂碎非常干净,老汤煮肉调料下得足,味道很香。清晨,山西人放开嗓子吆喝着: “丫——羊头丫羊肚子”推着独轮车,守候在镇番铺子门口。喝酒的人买上羊杂碎、羊羔肉、牛头肉拌蒜,就在铺子货柜上买酒,一面吃一面说闲话。那个时代,既没电视、又没广播、报纸也不普及,一些信息和街巷新闻都是通过这种形式传播的,它有些类似四川省的茶馆。
当时的百姓都很穷,社会上流通的钱既没有今天这么多,也没有这么方便,买东西赊欠是很普通的现象。镇番铺子货架前吊着一块称为“水牌”的铁皮,上面写着:“概不赊欠、免开尊口”八个大字。水牌反面却写着欠账人的物品和钱数。一般还了旧欠,还是可以赊点冷背货。当时赚钱很艰难,消费者购物宁愿走很多路,也不愿多出一个钱。商家没有假货,群众与商家之间都必须讲信誉。商人短斤缺两一传开就没有了生意,顾客要赖账,商人就像防贼一样防你,有些热门货他就不卖给你。当时商人的利润率都有节制,商会有人管,商人经常说“针尖上削铁”,用以说明赚钱是有限的。铺子里供着财神牌位,有时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伙计在磕头。
铺子的伙计罗圈腿,冬天一双毡窝窝,底子比唱戏的靴底还厚。棉裤上一条套裤,这人勤快极了,据别人讲,从小他就学过站货柜做生意。他把门前的街道扫得干干净净的,货柜擦得锃亮,夏天把街上泼湿,从水渠中把水桶提满;冬天扫雪,烧好火盆后,剩下时间就是摆弄货架子上货物,掸去尘土,再就是没完没了地打算盘。除了咳嗽外,几乎听不到声音,更不要说吵架拌嘴了。
我家在这个铺子里也买些小东西,如:食盐、茶叶、蒸馍用的碱等。货物一来,那个铺子的伙计会直接通知大人或我说:“告诉你大大爸爸,昨天洋火来了,要买赶快来”
20世纪30年代,商品奇缺,棉布品种几乎都能数得出来——桂子皮、铁力克、条儿绒即今灯芯绒、芝麻呢、士林布几种。老百姓多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吸烟人多数吸旱烟和水烟,直到20世纪40年代才见到伊犁四大公司的莫合烟。纸烟的品种有“炮台”、“大楼”,还有带洋片的盒装烟。每盒烟里装动物照片三分之一张,画片为犀牛、河马之类,头、腰、尾各为一段,买三盒烟有时能对出一幅动物来。当时的进口烟多为欧洲货。有英国的 “哈德门”,当时的“哈德门”和现在的略有差异。凡是在镇番铺子里买纸烟洋烟)的,都是买零根的,很少看见买整盒的,成条买烟的几乎没有,有的人买上两三根吸一根,其余夹在耳朵上。
买伏茶也很少有买一整封的,这个铺子里也都开封用秤称着卖。买煤油的人多数是端着洋灯直接让铺子里把油装在灯里。那个时代找个啤酒玻璃瓶很难,家里用的盘碗瓶罐都是西山家什窑烧制的陶制品,既笨重又不透明,瓷器家具破了留着打钯子,再把碗箍起来。大约1942年,迪化县大西门山西巷玻璃厂才开始做玻璃杯和玻璃瓶。市民用的地产土蜡芨芨灯芯,点着一闪一闪非常晃眼。用的洗脸的皂叫“碱胰子”,多是天津人用碱、油脂、面粉制成的。刷牙的人用食盐,也有盒装“黑人”牌牙粉卖,但那是不常见的商品。
1942年,盛世才第一次规划迪化街道,此时迪化尚未建市,将县政府前的那条歪歪斜斜的县政街规划为一条直线,迪化县衙门大堂前的照壁、佑堂衙门前的字纸炉、连同陈汉文的院子,包括镇番铺子都成了街心。不久以后,这个镇番铺子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它迁往何处了。
稿源:《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