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网讯(记者彭穗九报道)1966年7月30日,笔者接到所在企业新疆第一农业机械厂(简称农机厂)组织科通知,命笔者参加第二批修建“红卫兵水库”(今乌鲁木齐市水上乐园水库)的义务劳动,为期一个月。
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红卫兵运动方兴未艾,自治区决定在三甬碑修建一座大型的“红卫兵水库”,参加修建水库劳动的人员全是自治区各大系统的广大干部。
8月1日,笔者到水库工地报到。只见水库四周,人头攒动,红旗招展。高音喇叭不断播放革命歌曲和“文革”的最新消息。整个工地风雷激荡、热火朝天。工地设指挥部,下按各大系统、各大单位编成大队、中队、分队。笔者所在大队是工交大队,大队长是农机厂生产科科长、建国前毕业于湖南大学的雷精钢同志。我们中队由自治区机械系统和地质局的同志组成,中队长是农机厂农机车间主任、自治区劳动模范刘凤洲同志。我们厂来的20名同志编为一个分队,分队长是农机厂机动科科长姜炳炎同志。
从大队到分队,还设一名*宣传员。宣传员既要跟班劳动,还要组织撰写广播稿件、负责每天出一期板报、领取发放当天的报纸、制作宣传鼓动标语等。笔者当时为中队宣传员。
工交大队号称“主力部队”。指挥部把我们部署在大坝上,修大坝关键是需要大量的戈壁土,我们中队的任务是从新疆电影制片厂附近的山包上取土,用人力车拉运到大坝。从取土地点到大坝,约一公里,其间要翻越一个长约400米的山坡,山坡坡度约30度,山坡上临时开辟了一条土路。上坡路两边靠山,比较开阔,下坡路仅五六米宽,右边靠山,左边是一个深数十米的陡峭山谷。人力车大小不一,大车满载四五百公斤;小车能拉二三百公斤。拉车上坡,后面有人“加油”推车,虽然步履维艰,倒比较安全。下坡刚好相反,载重车在重力驱动下,自行加速下冲,异常惊险。开始,大家小心翼翼,下坡时,先将车把抬起,身体后仰,车尾压路,擦地而行。就这样还是刹不住车,仍不免心惊胆战,生怕稍有不慎坠下山谷。
那是一个“革命加拼命”的年代,人们的献身精神反映到劳动工地,形成热烈的劳动竞赛,大家想方设法提高劳动效率。于是有些同志不满足这种四平八稳的下坡速度,当他们把车拉到坡顶时,将车把一压,双脚向后一蹬,人随之悬在空中,车轮飞速滚动,车手像跳远运动员一样,两脚在空中蹬几下,连人带车迅速“飞”下山脚,这就叫“飞车”。
一天,在班会上,分队长提出:为了提高劳动效率,光是提高行车速度还不够,还要提高装车速度。从明天起,拉车的人要参加装车,因为拉车是腿脚使劲,而装车是手臂用力,拉车兼装车,才能发挥全身的作用。
劳动纪录不断刷新,由开始的每天15车,提高到18车至20车,最后达到24车。但是伴随而来的是事故频发,有几个同志翻下山脚,造成严重骨折。自治区机械厅一位工程师不幸坠落深谷,酿成车毁人亡,这引起了工地领导的高度关切和忧虑。中队长刘凤洲在每天班会上,一再大声疾呼安全第一,严禁飞车。
修建如此宏大的工程,当时没有一台机械设备,只有铁锨、十字镐、人力车三大件。大坝上打夯也靠人力,几个人用绳子扬起一个大木墩往下砸。
我们分队分工时,让两名刚从部队转业的壮小伙用十字镐劈山挖土,他们三五天就消灭一个小山包,让两名女同志往车上装土,其余16人全部拉车。以每人每天18车计算,一个女同志要日装150车土,而这算是照顾了。
每人每天运土18车,这是劳动定额。分队长照顾我做宣传工作,要求我每天拉15车。
巾帼不让须眉。不几天,新疆地质局一位女青年技术员、全国青联代表也加入到了拉车的行列,大受赞扬。我们厂的女护士长吴织成同志尾随其后,每天也拉18车。
乌鲁木齐的8月,骄阳似火。拉车上坡,汗流如注,口干舌燥。工地在坡顶和坡下设有三个开水站,上坡之前,先喝一碗凉开水;攀上坡顶,又喝下第二碗;到了大坝,仍需补充水分,再喝第三碗。一天喝几十碗水,竟没有小便。农机厂人事科长、“老八路”陈广仁、总务科长黄茂盛患有严重痔疮,一天下来,裤子上都是血,仍然咬着牙关完成定额。
厂里为我们办了一个小食堂,伙食不错,虽说是义务劳动,吃饭却不花钱。在超常的体力劳动之后,饭是最香的。有的同志一口气能吃下几大碗羊肉抓饭或10多个大羊肉包子。糟糕的是我却吃不下饭,只想喝水。
8月29日下午,下了一场小雨,这是难得的甘霖,可是我未因此受益。由于消耗体力过度,又淋了一点雨,收工后我突然浑身哆嗦,顿发高烧。厂职工医院院长周信章一见面,就果断下令:“马上住院。”尽管我一再要求在工地坚持最后两天,医院还是强行把我隔离起来,宣布我患了急性传染性肝炎。
今天回首这段往事,胸中仍然充满自豪,但个人提前两天“下课”,又留下了抹不掉的遗憾。
每当游览如诗如画的乌鲁木齐水上乐园,漫步在宏伟壮观的水库大坝时,40年前修建三甬碑水库的情景便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稿源:《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