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耀州窑素胎点彩粉盒
李师师 戴敦邦作
在欧洲,粉盒的历史并不长。两百年前的欧洲,并非每个女性都有往脸上扑粉的权利,那些昂贵的香粉,是上流社会的特权,代表着雍容华贵与不可侵犯的凛然。宫廷的贵族们可以夜夜笙歌、宵宵舞会,浓妆艳抹于各个艺术沙龙或宫廷大殿。即便如此,在公众场合拿出化妆品补妆仍是不可原谅的下流之举。于是,各种能够藏匿香粉的粉盒,就成为贵族阔佬们竞相追逐的小物。他们秘邀能工,遍访巧匠,设计制作出一款款与普通梳妆台上造型完全不同的粉盒,携带于身。
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是手杖、手镯、手袋、项链之类看上去和化妆了无关系的小配件。可怜那时的粉盒,只能用其他东西的外形来伪装自己,不像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进办公室、上地铁。但恰恰是此成就了那时的粉盒制作更为精美,隐蔽性更强,因而也就趣味横生。一只1885年沙俄时代的粉盒就是这类粉盒的代表。它遍身金色流苏,像一只优雅的手袋垂立于女王胸前。这是那个时代贵族女性夜间参加宴会时常用的手袋,也是最风行的饰品,经过巧匠的加工,既能以手袋示人,亦有粉盒的功用。一般分上下两层,打开上层是粉盒,撩开下层则恢复手袋使用。网状的花纹手提盖,运用了引擎机械学和雕刻花纹,再涂陶釉烧制,奇妙地把设计、机械和陶瓷融为一体。让人很难猜想到这样的手提袋竟是一只小小的粉盒。
每一个做工精良的粉盒背后,都有一段小小的历史传奇。中世纪的欧洲,当十字军远征时,城堡的钥匙由妻子保管,这种用链子将很多钥匙挂在腰带上的形态,被称为“女城王”。作为饰品,“女城王”在维多利亚时代疯狂流行,那些被金属串联的装饰物挂在贵族女性的腰间,随着舞会曼妙的音乐飞舞。这样的装饰品同样被巧手的工匠利用,在装饰品的下摆设计出小小的造型,巧妙地将粉盒、口红、舞会的卡片盒、红酒启瓶器、纽扣钩藏匿于此。即便是再疯狂的舞会,香汗淋漓之际,贵族女性们同样能从容修补容颜。再如比兰德拉王家珍品粉盒,都是尼泊尔比兰德拉王家流传下来的,两个粉盒都在银饰上精细雕刻,配成一套后既是粉盒,也是精致的首饰。配套的手环内也可藏粉,且有小巧精致的粉扑。
那些经历百年世纪风霜的粉盒,以三千流光万丈彩,见证了女性在追逐美的道路上付出的努力。
同欧洲起源不过两三百年的粉盒历史相比,东方古国中国的粉盒文化则可以拉伸得更加深远辽阔。
古代的妆粉,有两种成分,一种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而成,故粉字从“米”,从“分”;另一种是糊状的面脂,俗称“胡粉”。因为它是化铅而成,也称“铅粉”。古代,和妆粉配套的主要化妆品是胭脂。胭脂在我国唐宋时期尤为盛行,如唐诗中就有“三千宫女胭脂面”的诗句。粉盒在唐代就已非常普遍,但当时绝大多数的粉盒都十分粗糙,进入宋朝后,粉盒的设计和制作才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一件南宋的影清粉盒,以“瓷质细腻、做工精巧、光照见影”的特点,在香港拍卖会上拍出了近6万元的高价,瓷质的粉盒内有3只小碗,花枝相连,盖面有印花,釉面光润,小碗内分别盛放白粉、黑黛和红胭脂。此时的粉盒多来自景德镇,瓷器质量高、做工精细。
还有那些发簪一样的粉盒,被云髻高耸的仕女们高高地挑在青丝之间,端头的珐琅彩里,细心地存放着胭脂粉。即便远游,即便踏青,只要有那片刻的闲适,趁着整理云鬓之时,就能取下发簪抹一抹朱红的胭脂。
除了那些能工巧匠们烧制的瓷器粉盒外,宫廷中的嫔妃们使用的粉盒则更是精巧绝伦。汉时的后宫,流行桃花妆和飞霞妆,赤红的胭脂扑于脸颊,再施以粉。傍晚卸妆之时,妃嫔宫女们清洗脸颊的水纷纷汇合,在宫廷内形成一条不小的胭脂河。胭脂河里的胭脂,要多少精美绝伦的粉盒,才能盛装那些香艳的故事。其实,比后宫妃嫔们享受着更自由更美妙待遇的,还数那些没有进入宫廷却被皇帝宠幸的女人。宋徽宗爱慕李师师的才华与美丽,每每出宫与之相会,仍无法讨得佳人欢心。于是,这位擅长国画的皇帝,做起木工,亲自动手打造了一款首饰盒,配上红粉赠佳人。虽然,师师不见得就领了宋徽宗的情,但身为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却亲手制作粉盒,其痴情也算是可圈可点。
那些中国古代的粉盒,不但是女性的私物,亦可作为皇室外交的礼物。某年香港拍卖会中,一件十分罕见的龟甲状粉盒引人注目。这是唐代皇家赠给日本圣武天皇的礼物。它呈八角形,表层镶嵌满满的珍珠和琥珀制成的花瓣。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梳妆台,如今分别收藏于日本的两个博物馆内。
在中国的粉盒制作中,金属材料和漆器的粉盒留存极少,所以备受关注。
这些在历史长河中扮演过美丽角色的粉盒们,在现代社会,仍以它的优良材质和精妙做工,为世人见证着历史的发展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