郞木寺的两天是晴朗的天,临走这天早上,天空飘起细雨。
汽车离站后在镇上转悠了半个小时兜客,晨昏中,路边一个拖拉机上放着一个白布包裹的人形,大家都意识到今天会举行天葬。最前排的青年男女拎着行李跑下车。对司机而言,该来的没等到,不该走的下了车。7点半,客车终于驶离风雨中的郞木镇。这是一辆开往若而盖的班车,途经花湖。
花湖,这个有着诱惑力的名字,给人以遐想空间。过花湖而不入,虚此一行。沿着213国道,车行两小时后,右边路口一块巨大的石碑映入眼帘,上面写着“若而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从这里走进去几百米,就是花湖了。空寂的旷野风雨交加,我们顶着风艰难地向花湖走去。
去到花湖门口,已见得湖的模样,看不见满塘的花和飞腾的小鸟,在这似寒冬的8月中旬,传说中的醉人美景和孤傲的仙鹤不复存在。才刚刚离开甘南,就在此处感觉到甘南所没有的商业气氛,面对空荡荡的湖面,门口几个闲人怂恿我们买票进去细看,说进到里面才看得到。可这鬼天气,岂能留得下鸟语花香。最后,还是售票大哥诚实: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早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无望且无奈,往回撤,下一目标是唐克乡的黄河九曲,资料显示需到若而盖转车。
从门口走近路斜穿草地,离国道还有二十多米,一辆大货车在前方马路呼啸而过,司机按了下喇叭,似乎友善地同我们打招呼和询问我们搭不搭车。受到鼓舞,我立即朝大货车扬手,车即刻减速直至停住。
跑上前去,此时司机已从驾驶楼下来,是个不到30岁的小伙子。我问:“去若而盖吗?”司机称去。看得出司机的友好,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提车费的问题。但凡事还是事先做约定说清楚为好吧,犹豫着,我开口询问:“多少钱?”
沉默。这沉默让我感受到一丝压力,我收回盯住对方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汽车。一会儿,我听到一个隐忍着不屑轻描淡写的声音:“什么钱不钱的。”这不屑,不是指向钱,而是指向我,他大概以为我看低了他。
这是一辆甘肃武威市运输公司的车,这辆解放新型平头柴,车轮差不多有我肩膀高,直径达1.4米,拉着扶手踏上两级阶梯才爬上驾驶室。车沿213国道奔驰,坐在驾驶室,好似坐上城市里的双程巴,高高在上地俯视草原上的郁郁葱葱。
司机话不多,经过刚才的尴尬,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说,得知他姓李,这趟车是和副手运钢材去成都。
下着大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及时搭车,在风雨中的大草原徒步会是什么滋味。中途,好心的李司机又载上一个拦车去若而盖的藏民。中午12点半,到达若而盖三岔路口。实际上,这里也是过往汽车和司机停车吃饭和修车的驿站。
藏民下车走了,李司机对我说道:“你们走吧,我们自己解决。”刚才车费的事他记在心上,这次,他生怕我们再次误解他。
我和同伴坚持请他俩吃饭,一餐饭根本不足以表达我们对他的感谢。
饭前,研究手中资料,欣喜地发现,唐克是红原方向,我们与他们同方向,还可以继续坐一程。
大李和副手早早放下碗筷,不肯多吃,这餐饭,4个人总共才花59元。
午饭后继续赶路,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到达唐克路口时,天地已是混沌一片。
下车时,大李硬要送我们两个兰州带过来的白兰瓜。
行笔至此,曾经的谈笑风生和彼此的谦让清晰地跳出记忆的素材库,让我心存敬意和感激。
从国道到唐克乡走进去有3公里,整个唐克乡淹没在暴风骤雨的茫茫水雾中,不见车不见人影,雨急急地倾倒,风凌厉强劲地吹,暴风雨裹挟着我们。敲开好几个大门,终于寻到一处落脚地。这个唐克乡太热情了,用泼瓢大雨这种独特的方式迎接我们,难道它想要把周遭洗刷得干干净净,还我们一个洁净的黄河九曲?
在客房点起火炉,哆哆嗦嗦地和朋友发短信聊天,一教师朋友回复:广州酷热,正在太阳底下带学生军训,说很羡慕我的凉爽。可我这哪是凉爽,这里寒冷得围着火炉烧牛粪取暖人还在发抖,我尽量想象广州的温暖来增加自己的勇气,广州的温暖是我此时的最大心愿。
傍晚,雨停了,八点钟,天边燃起了晚霞,预示着明天是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