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界流行一个热门话题,也有人说它是趋势,那就是:互联网存储。其实这个概念已经提出很多年,一直没有普及实施,通常认为主要的瓶颈是带宽。然而我认为核心问题还是涉及信息安全和隐私问题(无论个人还是企业)。
Google是推行互联网存储的主要力量,Google认为互联网存储应该得到人们的信任,“就好比人们把钱放在银行比放在床下要安全一样的道理”。这个看似有理的说辞其实混淆了一个根本的问题。
货币只是一个数字,一个得到交易双方(或多方)承认的资本数字,它不包含任何的信息。因此,这个数字放在“床下”,除了你自己,没有人知道(也就是没有其他人承认),一旦发生失窃、失火等等非意料的不可抗事件,因为没有第三方的承认,这个数字也就很可能化为乌有。如果不考虑非法所得的情况和劫持、绑架货币所有者的情况,对于货币本身来说,知道的人越多,其实越安全,因为货币的价值只在于交换,越多的人承认你的交换价值,你的货币就越安全。从这个角度来看,存放在银行相当于等到了权威第三方的“认证”,其安全性自然是增强而不是降低。
而信息,尤其是隐私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商业机密、私密图片等等,其应用范围本来就仅限于信息所有者,而且只能限于信息所有者;一旦公开,后果是非常严重而且不堪设想的。最关键的区别是,它尤其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承认、认可或者认证;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而互联网存储,直接将隐私信息置于第三方的控制之下。其危险性不言而喻。就像媒体所说的,“一旦接到传票,Google很可能在事先不通知你的情况下,因为执法部门的说服而交出你的文件”(尽管实现曾经承诺“保密”)。这种承诺,因为执法部门的特殊权力而显得苍白无力。
很多的研究文章都指出,我们生活的后现代(后工业化)社会本身就是一个风险社会。而信息风险恰恰是构成风险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信息安全问题不是某一个国家某一种文化的问题,而是信息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我在《Google的责任——反思搜索带来的隐私危机》中曾经阐述过搜索可能对隐私信息(尤其是商业机密信息)产生的危害。现在看来,互联网存储可能造成的信息安全危机远胜于搜索,甚至因为蝴蝶效应产生一个强大的危机群落。技术的发展将我们拖入了一种非常确定的不确定性当中,我们无法预料今天的创新发明和技术变革会在明天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我们对信息革命效率的追求和我们对互联网应用的爆炸式需求导致我们无法对技术的适用范围和使用安全性进行“临床实验”,因为无论是开发者还是使用者,没有谁愿意承受等待结果的漫长时间。然而技术确实能带来伤害,即使这种伤害是未来式的和不经意的。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伤害是无预谋的或者毫无直觉的,就对其视而不见。
在不危害他人的前提下,选择怎么做、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习惯于寻求牢固的、值得信赖的规则,以确保我们按照这个规则行事可以不破坏我们生活的单纯和幸福;互联网存储却破坏这种规则,至少是无法对这样的规则提供保证,我们将为不能躲藏在规则后面而担惊受怕;在远方,在异地,有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查询和调查的数据和信息,我们感觉自己的个体被暴露在数据中心飞速运行的“光天化日”之下,如同被没收了衣服,而没收者告诉你只是为了“妥善保存”。我相信没有人会对此感到愉快,更不用说令人兴奋的体验。
回到主题上来,从结果上讲,互联网存储等于信息公开,而信息公开是要分场合的,政府公告、新闻当然越共开越好,而对个人、企业,信息公开就等于消灭隐私,就等于丧失信息安全。所以这一天,我想,大概永远也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