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和战友在朝鲜
由于每天生活在一起,不免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有一次我翻阅战俘档案,发现他们大都是高中或大学学历,比起志愿军来说就高了许多。那时的志愿军战士,多数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战俘们既是高中或大学文化,怎么连讨论会记录都非常困难呢?于是我有意地出了几道代数题考他们,即:?和?等于什么?结果十多个班里的战俘无一人回答得出来,这在中国恐怕初中学生也是不难回答的呀!于是我给他们作了解答,说明这只是个代数基本公式,正确的结论是:?,这就像几何的圆周率一样是起码常识,是学生都要牢记的。说来也怪,从这以后,我们队的战俘一改过去称我教员的作法,而把教员改称为密斯特范(范先生)了。而当时我的年龄要比战俘们小得多。 除了教育,战俘营还为俘虏安排了体育、文娱等项活动。体育有田赛、径赛、篮球、排球,不定期地也举行中队间的比赛。我们中队的黑人多,常夺得比赛的优胜成绩。晚间,则允许战俘们举行音乐晚会,三五一伙或更多的人集聚一起,弹吉它,他们常唱的歌有斯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美国西部情歌《核桃夹》等。 战俘营本着教育大多数的原则,对极少数蔑视一切、目无法纪的战俘,我们也按规定进行了适当的惩罚。惩罚也是为了教育。战俘们的住房是朝鲜民房改建的,昌城郡的民房虽大多完好,但已很破旧了,经改建修葺后,勉强可以容纳全团的一千多个战俘。朝鲜的民房前后大多都有木栅,战俘们偷偷把木栅板当引火柴用,一天少几块,不几天就少了很多。我和中队长发现后,问谁都不承认。中队长曹景才和我商量好,早晨起来的特早,并悄悄躲在角落里观察,不多会,拆木栏的战俘就被我们抓住了。但他狡辩说,这不是“偷”,而是“拿”的,我们说,应该爱护朝鲜人民的一草一木,没经主人允许,拿也是不对的。最后这个战俘在全队面前承认了错误。从那以后,木栅栏再没人敢动了。 战俘中的军曹,当兵时间长,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秋末冬初,不知哪个队里少了几个战俘,负责警卫的侦察连领导向团作了汇报,全团立即召开战俘上课,说明这些战俘已触犯了俘虏营的规定,迈出了危险的一步。战俘营紧靠鸭绿江,远离前线,跑是跑不过去的,何况朝鲜人民对美帝的侵略行径早巳深恶痛绝,如落在朝鲜人民手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逃跑路上如遇到美国飞机,更是死路一条。经过教育,许多抱有同样幻想的战俘纷纷打消了这一不切实际的幻想。没过两天,朝鲜人民便把逃跑的战俘押解回了战俘营。经审讯,原来他们幻想与美军飞机取得联系,以便派更多的直升飞机来把战俘们强行接走。这是多么大的阴谋啊!从那以后,战俘营加强了警戒,四周增设了高射炮部队,几个逃跑的战俘也受到禁闭惩罚。 为俘虏们准备圣诞节 12月25日快到了,我们为了尊重战俘们的风俗习惯,特为他们筹办了隆重的圣诞节。23日早饭后,各队俘虏都到野外砍回来常青树枝,用彩色纸张装饰起圣诞树。过节礼物则派专人回到祖国为他们置办。当俘虏们领到过节的糖果、花生、饼干、手帕等礼物后,全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到了晚上,一个刚从前线转来不久的黑人突然跑到中队办公室来,带着忧郁的神情问我,明天晚上他能不能同白人坐在一起看戏。我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顾虑时,他说:“在美国和黑人一起看戏,是任何白人不愿忍受的”。我严肃地告诉他,是人,就应该享受人的权利,这儿是战俘营,所有战俘,不分国籍、种族,都能同样享受到平等的人道待遇。听完后,他转身离开中队部回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我的话,抑或是怀疑它的真实性。在他看来,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远离国土后听到平等人道之类的话呢!24日丰盛的晚餐后,我和中队长带着他们到戏院去,看战俘们自己编排的节目。在路上,昨晚来办公室的黑人老是尾随着我,他的后面还有几个黑人。走进戏院,不分黑人白人,鱼贯入座。于是这几个黑人乐了,他们脸上的疑惑和不安,立即一扫而光。 年终总结,我荣立了三等功,并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颁发的军功章一枚。 在战俘营工作一年多后,于第二年冬天,我奉命离开,回到了原来的部队,那时部队已驻守在东线一个叫鱼隐山的1089.6高程的峰顶上和美军正激烈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