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出来了。迟群何许人也?毛泽东的联络员,时任清华大学党委书记兼革命委员会主任、国务院科教组副组长,竟然恳请他马上去检查身体。陈景润死活不肯,迟群不得不亲自动手,强拉着瘦弱的陈景润,把他塞进了红旗轿车。
五六辆轿车,浩浩荡荡地开进迟群的“阵地”清华大学,几名专家立即会诊,陈景润患有慢性腹部结膜炎,并非要命的急症。不过,依照主席的指示,陈景润还是住院了。
第二天,对政治莫名其妙的陈景润,不顾“最高指示”,逃出了病房。结果又是天下大乱,全院上下寻找陈景润。
“数学大师庞开来曾给机遇下了个定义:机遇是对社会无知程度的一种度量。白卷先生张铁生和书呆子陈景润能够同时出名,这都符合庞开来的原意。”罗声雄进一步解释了他对此事的反思,“在那时荒芜一片的科学土壤里,突然开出一朵奇葩,各级领导自然如获至宝,他们以此为题,各做各的文章,这就给了陈景润一个机遇。”
随后,陈景润的论文,以最快的速度在《中国科学》英文版16卷第2期上发表了。
这篇论文的分量有多重?中科院院士林群用2008年奥运会打了个比方:“陈景润是数学界的百米飞人博尔特,挑战着智力极限。他保持的这个纪录,至今34年,仍无人能破。”
徐迟三访陈景润
如果说迟群夜访陈景润只是政治,那么最终让这个书呆子感动国人的,却是科学的魅力、人性的光辉。这些,被徐迟的慧眼发现了。
据陈景润秘书李小凝转述,徐迟写出洋洋万言的《哥德巴赫猜想》,但在整个写作过程中,他跟陈景润只见了三面。这让记者也吃了一惊。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1977年的一个秋日,周明陪着去的。
陈景润进来那一幕,周明记忆犹新:“他非常瘦小,脸上虽然红扑扑的,但却是一种病态的红(大概是因为结核病),我们都穿单衣,他身上却是一件半蓝不灰的中山装,露出来的衬衫领子一个翘在外面,一个窝在里面,头上的棉帽歪戴着,两个护耳,一前一后地耷拉着,确实是个怪人,挺邋遢的。”
陈景润的手拢在袖子里,有点心不在焉地说,“哦,你们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一直说很高兴。一听说自己是报告文学的主角,又说,不要写我,写写老前辈,写写老科学家,写写领导人。他当时说了一串领导人的名字,每一位前面都加上了“敬爱的”,完全是报纸上的字儿话。徐迟笑了,说我不是写你,我来写数学界。陈景润松了口气,天真地说那我一定提供材料。
于是,他们随意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