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阿普斯利·彻里—加勒德译/周鑫池俊常刘宪李瑞
在水的那头是冰冻的大地,
那里是黑暗和迷茫,
无休止的暴风雪夹杂着旋雪和冰雹,
落在了这块坚硬大地上,
永不融化、凝成冰山,
毁灭的似乎都是古老的雪堆;
其他一切都是深雪和冰块。
密尔顿,《失乐园Ⅱ》
“他们说地狱似的狂风快来了,赶紧去瞧瞧气压计吧。”在我们离开浮冰群前几个小时,蒂图斯·奥茨平静地对我说。
我去看了看气压计,这让我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就在这几个小时内,我开始晕船,并且非常严重,但是我们这些初来乍到南极的人却了解到我们其实对气压计一无所知,毕竟没有什么太坏的事发生。我起床去驾驶台值班的时候,我们的船还在水面上行驶,迎着强劲海风。这一整天,海风是愈来愈厉害,但在傍晚时,海面吹来一阵南风,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北部海洋的波浪,非常暖和。第二天早上4点钟时,海面波涛汹涌,船上的马和狗在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糟糕。雷尼克负责这些天的清晨值班,我则是他恭顺的海军候补生。
早上5点45分时,我们站在船头,在左舷方向看到了我们所认为的冰山。大约3分钟过后,雷尼克说‘这儿有冰山’,然后我跑下去向埃文斯报告。这时天正飘着大雪,周围浓雾弥漫,在埃文斯赶到驾驶舱之前,我们都快靠近这些冰山了。在擦擦碰碰中,冰山从我们的船边飘走,它们中的一座一定是我们的冰山。因为仅有一套船帆装置,我们尽可能快地把船帆收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探路前进。渐渐地,沿着船左舷和右舷的横梁,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冰山或是冰山折射的白光,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片空旷的水域。
我们在船桥上召开了一个有意义的会议,会议决定我们就停留在这个空旷的水域,在这片冰山的庇护下,躲避狂烈的海风,直到它停息。
“在一般情况下,安全的航向应该是向东行驶,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要克服很多困难,寻找一个相对平静的海面。这样做是为了照顾我们的马。我们在驶过一条狭长的冰河时,发现四周的冰面都破裂得非常厉害。我们意识到在这些飘移的浮冰中航行非常危险。但是,很快,我们就团结起来一同对付这些浮冰。当我们安全驶过这些冰山时,我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在这些冰山的后面是一片多么平静的海面。我们继续前行了一会儿,然后将船迎风停了下来。”(摘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那天我们一直都在这些冰山的后面,缓慢航行,当冰块向下飘来,我们不时躲一下。到夜晚时,天气开始放晴。今天是新年除夕。
我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心里想着能在1911年醒来。但是,我并没有睡多久就醒了,我发现阿特金森睡在我身边。“你看见南极洲了吗?”他问道,“裹上你的毛毯,我们出去看看吧。”当我起床,到甲板上时,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阿特金森又说道:“所有耀眼的亮光都是被太阳点燃的雪。”的确如此;此:最美丽壮观的山峰映入了眼帘,它看起来仿佛绸缎般光亮柔滑,高耸于云端之上,是夜色中水平线上惟一的白点。这就是我看到的南极大陆,一片延绵不绝的群山,它们与我们相隔110英里。
冰山凌绝于所有的山脉,
似乎是想让远来的水手战栗,
它变化无常、白茫茫的一片,
好似云的世界。
这是真实的描述。我回到了我那温暖的床铺上。午夜时,一群好热闹的人手摇着餐铃,一齐拥进了“育儿室”,庆贺新年的到来。我真希望也这样出去热闹一下,但在伯尔蒂·鲍尔斯的戏谑下,我打消了这一念头。
在明媚的阳光下,我们沿着维多利亚地的海岸南下航行。“今夜异常宁静,阳光明媚。11点钟的时候,很多人都坐在甲板上晒太阳或读书呢!”
1月2日,星期一晚上8点半时,我们看见了埃里伯斯火山,它距离我们115英里远。第二天早上,我们大部分人都爬上桅杆,做卷帆的工作。我们正在向克鲁曾岛航行,罗斯岛北面的景象深深地吸引了我们,它向东延伸到冰盾侧面,直至没入地平线之下。在我们的航行途中,我们看见海水中有许多阿代尔企鹅和杀人鲸。
我曾经见过富士山,它是所有山脉中最优美雅致的一座,这些人中只有麦克尔·安杰洛领略过它的壮观。让我把埃里伯斯火山的壮观带给我的朋友。到底是谁让世人知道了埃里伯斯火山在地平线上的妩媚,埃里伯斯火山的大部分边线都靠近地平线,然后垂直向下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当我知道我们的船将在它脚下停靠时,我非常高兴。它的火山口经常飘出气状云,这些云也就代表它还处于休眠状态。
现在我们已经抵达了冰盾正面向东五英里外的地方,此处连接克鲁曾岛的玄武岩山崖。我们亲眼目睹了具有强大冲击力的海浪,这些海浪以前确实阻碍了“发现”号的探险者前去寻找皇企鹅群。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圆形峰顶,但是恐怖峰的峰顶还隐没在云层中。至于冰盾,我们好像在生命中就已相识,它正如我们想像的,或是在图片中和照片中看到的景象一样。
斯科特开动了一条捕鲸船,我们就在峭壁下靠岸。这儿的浪涛相当大。
我们准备去考察登陆的可能性,但是在海岸和冰山脚下边飘浮的大冰块间的浪涛太大,登陆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的捕鲸船都快散架了,所有的人都快要落入水中。但是我向你保证这儿还有非常逗人的一幕:在离我们约6英尺外的一处年代已久的冰盾上,有一块约为10平方英尺显得非常脏的冰块,上面站着一只闷闷不乐、不知所措的幼年皇企鹅,紧靠着它是一只正在睡觉的老年企鹅。这只小皇企鹅情绪仍然很低落,我们立即猜到了我们所了解的鸟类生命历史中最有趣的现象。但是这一现象我们以前谁也没有观察到,这是一个我们从未看见或记载的阶段,因为它的翅膀上的绒毛已经脱落了,像成年企鹅一样羽翼丰满,同样,它胸脯下线的绒毛也已脱落干净,并与头分开了。这只企鹅对我来说是一件宝物,但我们并不想为得到它而送命。所以,它仍旧安全地呆在原处。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只要它们愿意的话,这儿有干净得多的冰块,正沿着海湾线向北飘去,但是它们却宁愿继续留在这块还未崩裂的约为10英尺的冰块上。对于我们这些好奇、迟钝的大脑而言,这一切都显得非常有意思并充满了疑问。还有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现象,在这块脏脏的约为2英尺厚的冰块下部分,有一个像是在水面上悬着的岩洞,在这个岩洞里面,我们能看见一些死去的幼年皇企鹅的腿和身体的下半部位,甚至还有一个成年皇企鹅的尸体。我希望自己能把所有这些奇怪现象都能画出来,因为我们知道,这个角落一定可以反映出一段皇企鹅的历史,它或许也如另一组存在生命或无生命的世界一样晦涩难懂。但不管怎样,它给我们提供了一些认知这种鸟类的事实……
我们在悬崖下划着船,开着玩笑说道,看看我们四周的和头顶上的悬崖峭壁吧,在这儿划船可真是一种玩命的娱乐。所以,我们非常庆幸地发现,在我们们往回划离开那儿约200至300码时,那儿传来了一阵似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劈雷声,一团像爆炸烟雾的碎石屑随之升起,我们知道我们刚刚谈及到的危险发生了。
总之,这是一次非常让人兴奋的划行。在我们准备上船时,我们有幸看见船被风浪推着接近了一行冰山带的悬崖峭壁。我们很难判别船会顺利出来还是不得不撞上峭壁,因为冰山带太大,风浪也太大,船没有时间和空间调头,它得先往后退划出冰山带。就这样,驾驶舱下面和船舵变得异常颠簸。
在克鲁曾岛的西边,无畏山的山坡斜着没入海面,在风平浪静的天气里,这儿就有可能登陆成功。这儿夏天有一大群阿代尔企鹅,并且这儿还有“发现”号留下的系在杆上的行动记号,指引来年补给船的到来。这是一支雪撬队历尽艰辛从冰盾到达此处的成果,文斯就是在这次旅行中痛苦死去的。当我们沿着这条海岸线航行时,我们能非常清晰地看见这根标杆,它看上去如同刚刚竖立的那天一样崭新。我们现在知道恐怖峰的背面与冰盾相连,这个企鹅群就是躲避从克鲁曾岛海岸刮来的暴风雪而迁来的,因为这儿是一处非常好的过冬地。让我们感到巨大失望的是这里也没法登陆。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小阿代尔企鹅群,成千上万只企鹅点缀着海岸,还有很多聚集在船四周的海面上。随着我们对这群小家伙的了解加深,我们开始把这群有趣的小家伙当作了比一般熟人要好得多的朋友。每只企鹅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个性特征,它的行为展示了它全部的生活。它不能够飞,超级因
因为它所做的一切都挺有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它比其他的鸟类更能迎战恶劣环境,并且总是拿出最豪迈的英雄气慨去战斗,因此它被认为与其他鸟类有些不一样了——有时看起来很严肃,有时看起来又很滑稽、很有气魄、很有骑士风度、又很有些厚脸皮——并且总是(除非你带着一只狗队)热情好客,在很多方面,都是人类的朋友。
在克鲁曾岛上的另一处登陆位置是在麦克默多湾里的某个地方。现在我们要做的最基本的事就是穿过海冰层接近冰盾,因为陆地根本不能通过。在我们从克鲁曾岛向伯德角、罗斯岛的最西北端航行时,我们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航行测量图。
当我们接近伯德角和博福特岛时,我们可以看到在海峡入口处有大量的冰山。在逐渐接近陆地的过程中,我们避开了最大的麻烦,当我们围绕着伯德角航行时,看见了古老的明显陆标——发现山和西部群山——在雾气笼罩下,这些山峰显得隐隐约约。能够再次见到它们真是太好了,或许在岛的这一面我们会有更好的机会。看到如此熟悉的景象,真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摘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从克鲁曾岛往右向罗伊兹岛航行,沿岸非常寒冷和险峻,大部分地方都有很严重的冰裂缝。伯德角的西面有一些小企鹅群,在冰斜坡的顶上还能看见一些灰色的花岗石斑纹的冰砾。这些都可以证明在过去气温要比现在温暖,那时的冰盾比现在要高出2000英尺,并且向海面延伸出好几百英里远,直至宽阔的海洋。但是现在南极圈变得越来越冷,所以积雪也向北推进,冰的形成也相应地减少了。
整个夜晚都有很多人值班。这个崭新的世界也在一点一点地展示开来,海岬一座连着一座,山也延绵不绝。我们的船穿过了一些大块的浮冰。
“早上6点钟(1月4日),我们穿过了罗伊兹岛北面3英里外海峡里的最后一座冰山。我们的船向罗伊兹岛航行,满心期盼能找到小岛西面排列的冰山带的边缘,但让我们感到惊奇的是,当我们航行经过罗伊兹岛时,我们四周的海面变得空旷起来,只有一些小块的浮冰飘在海面上。我们经过了罗伊兹岛,再经过巴恩岛,经过它南面的冰河,最后绕过‘不可接近岛’,它位于罗伊兹岛以南2英里处。罗伊兹岛本身在南边被断开了。我们可以航行得更远些,但是最近的一些浮冰变厚了,除了阿米泰奇岛,我们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能的冬季宿营点。(阿米泰奇岛的最南端一直延伸了数英里,在其中的一个名为哈特岬的地方,矗立着“发现”号当年建立的临时营地。)我从未看见过在如此环境下的海湾冰层,也从未看见陆地上的雪这么少过。把这些事实与天气出乎意料的温暖联系起来,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儿曾有一个非常暖和的夏季。很显然,我们得考虑到这一点,再来慎重选择我们的冬季临时营地。我们可能要通过这两个小岛中的一个登上南极大陆,或者是冰川舌,或者是除了哈特岬之外的任何好地方。我主要是希望选择一处不易与冰盾隔断的地点。我的目光锁定了一处我们以前称为‘斯夸里’的海岬,它就在我们后面一点。它和古老的“发现”号营地被冰川舌上下的两个深海湾所隔开,我认为,在这个季节末,这两个海湾一定会保持这种封冻状态。只要它们一冻结,冰层就必定非常结实。我召开了一个会议,提出这些提议。第一种是驶向冰川舌,到那儿去过冬;第二个提议是向西面的冰层航行,到我们过去常称为‘斯夸里’的海岬北面去,那是一处非常吸引人的地方。我赞成后一种航行路线。经过讨论,我们发现这条航线很明显是最好的,于是我们紧挨着‘不可接近岛’调转船头,全速向着半岛外围坚实的冰块驶进。在穿过稳固的浮冰群边缘的薄冰块后,我们的船狠狠地撞上了离岸约一英里半的坚实冰盾。这就是通往‘斯夸里’海岬的一条通道,并有一个结实的码头,我们可以在这里卸下物资。我们将冰锚固定在冰盾上,停下了船。”(摘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斯科特、威尔逊和埃文斯从船上下到海冰层上,走了出去,但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报告说在我们前面,海岬北面的倾斜海岸上有一处非常适合搭建临时营地的位置。因此,这个海岬就叫做了埃文斯角。登陆随即全面展开。
首先卸下的是两副巨大的机动雪橇,它们占据了甲板的大量面积。尽管有好几百吨的海水曾光临过它们,但当把它们从大板条箱里搬出来时,它们看起来“还像第一天装进去一样崭新干净”。
我们随后卸下了一个马棚,但是这些马可是奥茨使尽全身的解数才弄进去的。这17匹马很快就踏上了浮冰,高兴地在那儿打滚踢脚。就这样,它们开始被领着串越海岸向南极洲前行。它们被很仔细地用绳子串在了一起,以致于它们在雪坡上奔跑时,无法去吃地上的沙砾。沙克尔顿的8匹马在他到达后的一个月内死了4匹,原因就是它们前往罗伊兹岛时,吃了那儿碎石地上的含盐味的沙粒,第四匹马则死于吃了含大量化学成分的削片。这不是因为它们饥不择食,只不过是这些中国东北马吃了它们行程中的第一种食物,不管它是有些甜还是有点毒。
与此同时,狗队开始在船和海岸之间运送一些重量较轻的货物了。
“狗队在运送货物的过程中,主要的麻烦是由企鹅的愚昧举止引起的。它们成群结队跳跃行进到我们的浮冰上,从它们到我们这儿的那一刻起,它们所有的行为都表现了极大的好奇和猪头似的愚昧,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全。它们蹒跚着前进,以它们常有的荒谬的方式前后探头,尽管一群狗正竭尽全力地向它们发出吼叫。‘你们好!’企鹅们好像在说,‘这儿有一场游戏——你们这些滑稽的东西想要什么?’然后,它们又走近了几步。狗在它们的脖套或皮带的有限范围内冲了出去,但是企鹅丝毫没有感到胆怯,它们坚起翎颌,样子很生气地向全世界发出尖厉的叫声,仿佛是在拒绝一位粗鲁的陌生人——它们这种态度可以这么理解。它们好似在传达一种信息:‘哦,你们这种动物,你们来错了地方——我们不会被你们吓住的,也不会被你们撵走的。’然后它们又向前走了那致命的几步,它们和狗相距很近了。随后,一场恶斗展开了,有尖厉的叫声、有雪地上猩红的血迹,整个事件就这样结束了。”(摘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我们不得不用雪橇穿过海冰层,将所有的物资运送到一英里半之外的地方。在连续工作了17个小时直到午夜后,我们的工作才算是令人满意。用于搭建临时营地的木材差不多都卸载完了。马和狗正沐浴着阳光在岸边睡觉。一个巨大的绿色帐篷是供搭建营房的工作人员住的,临时营地的那块地已经弄平整了。
“这样好的位置和这样好的天气,比我经历过的任何环境都要理想。温暖的阳光和增益精力的寒冷天气真是一项无法形容的组合,它既有益于我的健康又让我满意。当光芒四射的阳光照在山脉和冰川上时,那种美丽的景象真是名副其实地宏伟壮观。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些美景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我们终于可以看到这些月以来辛勤准备和组织的成效了,这真是太好了。当我写这篇日记时(凌晨2点),我周围的鼾声此起彼伏,它们都发自于那些辛苦了一天又准备第二天工作的人。我当然也必须得睡觉,因为我已经40小时没睡了——今晚应该有一个好梦。”
我大约是午夜入睡,清晨5点就起床了。我们就这样一天天地坚持下来。汽油、煤油、马饲料、狗粮、雪撬、雪撬架、临时营地里的家具,以及既为临时营地生活又为雪撬旅行所准备的各种物资,包括煤、科学仪器和轮胎、碳化物、医药用品、衣服——我都不知道我们在海冰层上来回用雪撬运了多少次,但是我知道我们必须要在6天之内完成所有的登陆活动。“以前从没有像这样干过活,也没有如此高的效率。……每个人的工作状态都棒极了,好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两副机动雪橇、两支狗队、人力拖拉雪橇队,还有奥茨精心挑选的马,都全力投入了运载工作。像平常一样,鲍尔斯熟知每一件东西在哪里、将运到哪里,他成为了雷尼克和布鲁斯在船上的得力助手。不管是人力雪橇队,还是马队,他们一天都得走10个来回,有30多英里的路程。就马而言,它们已经走了我们所预想的合适行程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的路程。
总而言之,这次运输似乎是令人满意的。但是很快问题就出来了,与岸边连接的浮冰块有些不堪承受机动雪橇的重量。
“机动雪橇运作得不错,但并不是非常好,需要解决一个小问题。但是我相当担心它们能否按照我们所期盼的那样运输货物。它们现在仍然在运作,它们在浮冰上发出嗡嗡声,是我们运输场面中的一处动人景象,由于没有消音器的缘故,在稍远处,它们的轰鸣声听起来非常像打谷机。”
这些马才是真正的问题。本想着它们在经历了艰辛跋涉之后,应该是非常疲惫、无精打采,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它们很快就在地上打滚起来,互相嘶咬、互相踢打,每匹马都显得精力充沛。在岸上休整了两天之后,我们认为这12匹马又可以进行运输工作了,它们很轻松地载负着700到1000磅不等重量的货物在坚固的冰层上行走。但这些马很快表现出了一些不一样。有像“重拳”和“洛比”一样扎实肯干的,也有一两匹像“花儿”、“胭脂”和“吉米”一样体弱的马,还有一两匹体格建壮但很难对付的马。这些马中的“讨厌鬼威利”很快就为大家所熟知了。它的外表给人以假像,因为它看起来像马,但在短暂接触之后,我马上就发现它的特征毫无疑问处于猪和骡子之间。它很显然是一种强壮的动物,但是因为它总是尽可能慢地行走和尽可能频繁地停留,所以在它真正能拖运什么货物这点上很难达成一致意见。因此,我担心它一定是在冰盾上超载拖运的那个不详的一天,它被一支狗队猛烈攻击。这是它在补给站之行结尾的最后崩溃。因为这样,当我们到海冰上时,斯科特留在了后面。但是,我应该再次说说那件事。
我仅仅看见“讨厌鬼威利”跑过两次。我们现在还是像往常一样是用缰绳而不是用嚼子牵马。因此我们的控制是受限制的,尤其是在冰上。但勿庸置疑马可要舒服多了,特别是在寒冷的天气里,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金属嚼子都很难弄。这一次,是我和它经过一次跋涉刚到达船上,而这次跋涉却好像是我在推着雪撬和“讨厌鬼”前进。正在那时,一个马达后部点火,我们在浮冰上开始向后退,这下子“讨厌鬼”受惊吓的程度比我还严重,它弄倒了雪撬、弄倒了自己,也弄倒了我,好几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大块的青肿。第二次见着它是在补给站之行中,格兰试着踩着滑板牵着它行走。
“克里斯托弗”和“哈肯施米特”都是很难驯服的马。“克里斯托弗”,我们应该都知道它在一年后死在了冰盾上,几乎是战斗到生命结束。“哈肯施米特”,它的名字来源于‘它那使用前后腿进攻靠近它的人的恶习’。它过着相当惊险的生活,却有一个相当详和的死亡。我不知道奥茨是否已经驯服了它:如果可能,或许他已经这样做了,因为他对马的管理非常效。不管怎样“哈肯施米特”在临时营地病倒了,当时我们也没有参加补给站之行,因为确定不了它的病因,“哈肯施米特”渐渐变得非常虚弱,站也站不起来,最后只得以死亡将自己从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摘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这里曾有一段惊险时刻,当时“哈肯施米特”正拖着雪撬从山上的巨砾上飞奔而下,在它下面,庞廷还在以惯有的精确度调试他的大照相机,全然不知将要发生的命运。最后马和人都得救了。这儿发生了无以数计的马挣脱缰绳和各式各样的马摔跤的情况。但是这些马摔跤都不会使自己受伤,可有一匹英格兰马却使自己躺了一个星期。“毫无疑问,雪撬不断地碰撞马的脚后跟是导致这一罪恶的根源”。
在拖运货物的第一个星期内,发生了两起惊险的事件,这或许还会有一个更坏的结论。第一件惊险的事发生在庞廷和杀人鲸之间。
“今天早上我到得有点晚,因而目睹了非常奇特的一幕。大约有6头或7头杀人鲸,其中有成年鲸也有幼年鲸,它们正以最快的速度绕过船前的浮冰边缘。它们看上去非常兴奋,快速地潜水,几乎都快碰上浮冰。就在我们观看的时候,它们突然出现在船的尾部,将它们的大鼻子浮出水面。我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些动物的一些离奇的事,但是从没有将它们与危险联系在一起。在海水边放有艉索,我们的两只爱斯基摩狗就拴在这根艉索上。我没有想到鲸的游动会与这些联系在一起。当我看见它们离得如此近时,我向庞廷大声喊叫示警,他正与船站在一排,拿着他的相机向浮冰边缘跑去,想捕捉一些鲸鱼的近镜头。但这一时刻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庞廷和狗脚下的浮冰块被高高地隆起,很快就裂成了碎块。鲸鱼在浮冰下面拱动,用它们背部碰击冰块,发出爆炸似的巨响。一头接着一头的鲸鱼在浮冰下面拱动,将冰块都击成了碎块。幸运地是,庞廷还能立住脚向安全带飞奔。同时特别庆幸地是,裂开的浮冰都在狗周围或狗与狗之间。即使是这样庞廷和狗都没有落入水中。显然,鲸鱼也感到有些惊讶,它们一头接着一头从它们制造的裂逢中直直地探出它们隐藏着的巨大脑袋。当它们把头部探出6或8英尺时,我们就能够看到它们茶色脑袋上的斑痕、闪烁的小眼睛以及它们一排可怕的大牙齿——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和最恐怖的牙齿。毫无疑问,它们浮出水面是想看看庞廷和狗到底怎么样了。”
“那两只狗吓坏了,紧绷着拴在身上的绳索,发出阵阵衰鸣,有一头杀人鲸的脑袋离一条狗也就5英尺远了。”
“在这之后,不知是这些可怕杀人鲸认为这场游戏没意思呢,还是继续惦记着庞廷,它们离开我们游向了另一处猎物地。我们可以去救狗,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汽油——五六吨汽油正放在浮冰上,这块冰还没有分裂。”
“当然,我们非常清楚杀人鲸还在浮冰边缘处游动,不用怀疑,它们会随时攫取任何不幸落入水中的倒霉蛋。它们还展示一种深思熟虑的狡猾、能击碎至少两英尺半厚冰块的非凡能力,还有能联合行动的团队精神,这些事实都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新发现。很显然,它们有非凡的智慧。此后,我们将从各个方面来探讨它们这种智慧。”
我们又一次成为杀人鲸捕食的猎物。
第二次惊险是指第三辆机动雪橇雪撬的损失。那是1月8日,星期天早上,斯科特命令大家将这台机动雪橇从船上吊到冰岸上。
“这是做的第一件事,是机动雪橇被放置在结实的冰块上。一会儿,坎贝尔告诉我在离船200码的地方,有人在穿越一片细碎浮冰块时丢了一条腿。我并没有认为这很严重,因为我只是想像那个人是在表面冰层上行走。大约是早上7点,我带着单个人的负载动身上岸,留下坎贝尔一个人寻找机动雪橇的最佳穿越路线。”
这是我在我的日记中找到的关于随后发生事情的叙述:
“昨天夜里,有些地方的冰块开始变软,我有些疑惑是否把马牵到离船1/4英里处的位置,这个位置是在前往临时营地的路上。前些日子,冰融化得很快,随着南极气候的变化,天气变得非常热。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把机动雪橇运上浮冰约半个小时后,我们就被通知把机动雪橇运到坚硬的浮冰上去,因为船四周的浮冰块开始破裂了。所有的人都紧抓着一根长长的拖绳。我们踏上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块,突然后面有人叫道‘你们快跑’。此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威尔逊径直落入水中。此后,很快在一阵急拉中,我们停住了。然后,拖绳将我们往后拉,机动雪橇的后部已经沉入冰块下面,整辆车开始下沉。它慢慢地下沉,直到最后消失,拖绳也跟着下沉。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拉住拖绳,但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尽管每个人都坚持被拉到了冰洞边。然后,我们向坚硬的冰块走去,离开船与我们之间融化了的冰块。彭内尔和普里斯特利一路探测冰块的厚度返回船上的。戴伊叫普里斯特利回来的时候给他捎上风镜。他们回来的时候系着安全带,由彭内尔领着队伍。突然普里斯特利脚下的冰块下陷,普里斯特利完全陷进去,紧接着又冒了出来。后来,我们了解是因为冰块下面有一团大水流。这时,彭内尔平趴在浮冰上,手抓着普里斯特利的上臂,把他拉了上来。普里斯特利获救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戴伊,给你风镜’。我们都回到了船上,船与岸之间的联系也中断了好些日子,直到我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船岸相通的结实道路。”
与此同时,临时营地的搭建也进行地非常迅速。戴维斯是我们的木匠,有很多功绩。他曾是海军部队的一位主要修船木工,他很聪明,总是积极主动工作,知识面广,经验丰富。有一次,水泵被船舭里形成的煤球堵塞,我看见他夜以继日地进行抢修,并且他到的时候总是一脸微笑。总之,他是我们中最有用的人才之一。在搭建临时营地时,我们有两名海员基奥恩和艾伯特以及其他一些人来做他的助手。后来,我相信这儿参与搭建临时营地的人的数量要比这儿的锤头数量多得多。
临时营地建造得很宽敞,有50英尺长,25英尺宽,到屋檐的距离是9英尺。采用海草缝合的被状物进行隔绝,效果非常令人满意。
临时营地四壁都有双层板置于棚架的内外两侧,并且在每对板之间都放有一层缝合得非常好的海草被。棚顶里侧放有单层假型板,但外侧是假型板,上面盖两层厚的橡胶似东西,然后再盖上一层海草被,又接着是一层假型板,最后铺上一张三层厚橡胶似的东西。
临时营地的地板是由一层紧贴框架的木板,然后是一层海草被,再然后是一层贴毡二层板,最后是一层亚麻油地毡组成的。
我们认为这间临时营地里面一定很温暖,确实也是这样。事实上,有25个人住在里面,有煮饭灶具,或许在另一端还有炉子,但因为临时营地大的缘故,临时营地很少变得闷浊。
在进入临时营地主门之前,需要穿过门廊的一道门,在门廊放有乙炔汽体发生器,它是戴伊一手安装的,他还负责安装了通风装置、烹饪灶具、取暖炉灶以及从临时营地中间通到通用排气口处的烟囱管道。临时营地内的热量几乎没流失,管道配有风门和任意开关控制通风装置的进气口。除了临时营地顶部有一个大型通风装置外,在房间底部也有一个可调式进气口,它是由两个烟囱组成,其目的也是通风,但并不是很起作用。
临时营地剩余空间用舱壁隔出卧室。舱壁是由装玻璃罐的盒子组成,譬如瓶装酒等,它们放在外面容易冻裂。舱壁没有触到临时营地的顶部,当需要这些东西时,方便拿取,空盒子再做成架子。
我们是1月18日起住进临时营地的,非常暖和,电报可以使用,每个人都很开心。但是,在此之前,登陆的人在岸上搭建的帐篷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临时营地非常舒适,仅以普通生活的想法来比较的话,它要舒服得多。我们现在基本上都登陆了,除了还有一些东西得从船上运过来。
现在有一阵南来的小暴风雪。我乘着雪撬去船上,船已被漫天飞舞的雪花盖住了。驾驶空雪撬要和驾驶拖满货物的雪撬一样难。在船上喝下午茶可是非常受欢迎的事,这种舒适比在岸上享受的那种更好。但这种舒适并不是很明显,因为他们首先要把房里的炉子点燃。他们在烟雾中咳嗽,里面的一切都沾满了煤灰。
临时营地大约比海面高出12英尺,坐落于现在几乎全是黑熔岩质地的沙滩海岸。它的位置足够高,不会轻易被可能打到这片海岸的海浪所席卷。但是,我们看到斯科特还是非常担心临时营地的命运。因为在补给站之行中,曾经有一股海浪不仅仅使冰川和冰盾的一部分移动了几英里,甚至还冲断了冰川舌的末端。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这个海岸了,因为秋风为它们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我们在这里渡过的两个夏季里,这层雪也没有融化。对于解冻而言,今年是个例外。我们再也没有看见像现在这样的小瀑布,从贼鸥湖沿着石头流向大海。
我们身后的小山丘有66英尺高,很快我们就把它叫做“挡风山”。山的旁边放着另外一些气象仪器。我们总是把后备物资储存在一个又一个的雪堆里。这座山的底部足够让我们把它分成两个大冰洞。第一个冰洞用来贮存我们的食品,有从新西兰带来的,一直存放在甲板冷冻室的冷冻鲜羊肉,它们虽然有些发霉的迹象,但我们也不敢放肆地饱食一顿。海豹肉和企鹅肉是我们的常备肉食,吃羊肉则被认为是很奢侈的事。第二个冰洞,有13英尺长5英尺高,是由辛普森和赖特挖的,专门用来放置磁仪器。这两个洞内室温相当稳定。不幸地是,这是惟一能挖洞的地方,这儿没有像冰盾所提供的可以挖掘的雪堆和冰堆,阿蒙森和他的伙计在那儿挖了很多。
鲍尔斯把我们用来贮存大量物品的盒子排成整齐的一堆,它们从临时营地门口一直排到临时营地西面的斜坡脚下。雪撬是放在它们上面的山坡上。对于第一个冬季而言,这种安排非常合理,但由于第二个冬季暴风雪过多,大量的降雪堆积在临时营地四周,我们不得不将所有的东西转移到临时营地后面的山顶上,这儿已经被大风吹得很干净。阿蒙森发现把盒子摆成两条长线的方法非常可取。
狗都是用一条长链或长绳拴在一起。马厩是靠着临时营地的北面搭建的,这样可以躲蔽总是南来的暴风雪。靠着临时营地的南面,鲍尔斯为他自己搭建了一间贮存室,“每天他都会想出一些主意或做一些事来完善他的房子”。
“斯科特看来对这些感到非常高兴”,我在这段时期的日记中找到了这句话,他大概确实如此。几乎没有人再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帮手了。我们竭尽全力地干活,竭尽全力地找活干。船上的人和陆上的人的表现都一样,不仅是现在还是整个工作过程,他们都竭尽全力,而且发挥到了极限,他们的工作方式就是拼命干。
如果在你的画中我们的房子坐落在小山脚下一片长长的黑沙滩上,房子前面是摆放整齐的装有好几吨重贮备物的盒子,海水环绕着下面的冰山脚的景色之外,你一定会想像我们四周的风景。对于我们四周广阔的景色,用再多的赞誉也无法形容它的美丽。埃文斯角是埃里伯斯火山众多尖峰中的一个,也是离山脚最近的一个,所以它总是高耸在我们面前。我们看见大片白雪皑皑的山峰和冒着雾气的山顶。我们的南面和北面都是深海湾,在这些海湾的上方,巨大的冰川从低坡滑过,像一面蓝色的高墙直插入海水中。我们面前碧蓝的海水点缀着闪闪的冰山和浮冰。在海湾的远处,它那美丽的西面群山、深遂的冰状山谷和透明的刀锋悬崖还和近观时一样壮观。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山景了。
在我离开英格兰之前,总有人告诉我南极一定会很荒凉、没有生气。现在我觉得自己是在一个美极了的农庄里。这儿50码外有19匹马,后有30条狗,它们都由戴伊看守,不时发出狼嚎般的叫声。贼鸥在四周到处筑巢,只要它们有机会,一定会争夺我们所杀过的海豹和企鹅的剩下部分。我们的牧羊犬出于繁殖的目的,我们打伤了它,正在临时营地周围闲逛。一只企鹅正站在我们的帐篷外,可能是在考虑准备在这儿换毛吧。一只海豹刚刚走进了马棚里——这儿有大量的韦德尔海豹、企鹅和鲸。在岸上,我们有黑猫“尼格”和一只蓝色的波斯猫,还有兔子和松鼠。整个地方都充满了生气。
弗兰克·德雷克整天忙于在四周寻找冰为船供水。昨天,他在浮冰上堆了一个冰堆,想在上面插上一面旗,然后照张照片,称作“德雷克先生在最南端”。
我们决定在1月25日出发,由12个人带着8匹马和2只狗向南行进,准备在冰盾上建立一个补给站,为今后的极地之旅服务。斯科特认为哈特岬和半岛之间的海湾在3月份或3月初就会冰冻,所以那时我们大多数人都要返回。同时,马不能翻过这片狭长地带的悬崖,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哈特岬为马和看守马的人做好长期逗留的准备。出于此目的,斯科特的意思就是要利用上次乘“发现”号探险时在哈特岬建立的旧临时营地。
1月15日,他带领米尔勒斯和一只狗队向哈特岬出发了。哈特岬在南面,离我们15英哩。他们穿过冰川舌,结果发现了沙克尔顿在那里留下的一处装满了饲料和玉米的补给站。冰川舌的西边连接着开阔的海洋。
当他们抵达这间临时营地时,斯科特惊奇地发现整间临时营地都积满雪和冰。这太严重了。我们后来了解,是成堆的雪融化成了冰块,整间临时营地里面成了一个大冰团,冰团中间是“发现”号的探险队员作为补给物而留下的一堆盒子。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些盒子里面装满了饼干。
当发现这间旧临时营地如此一番凄凉景象时,我们感到了一种压抑。当我看到所有旧的路标和外表看来完整的临时营地时,曾表现出多么大的兴致。在临时营地外面扎营住宿时,想起了以前在这里的舒适和快乐,心里感到非常伤痛。
那个夜晚我们一晚上都没睡着,直到凌晨才睡了一会儿,因此起晚了。吃过早饭后,我们开始登山。这儿有强烈的东南风,但在太阳的照耀下,我精神焕发。这是我到达南极以来所见过的积雪最少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儿畅通无阻地滑行。大峡谷和发现山几乎是光秃秃的一片,高地一侧有一大片滑坡,站在火山口高峰的顶峰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贫脊雪原。如果是前些日子我们看到如此景象,一定会非常高兴。我们以前在冰层上挖的洞现在还在,这是米尔勒斯发现的,他有次不幸掉进了这个齐腰深的洞里,全身都湿透了。
在南面我们能看见普拉姆岬上形成的压力冰脊,在这很早以前是没有受压的平静的马鞍形海湾,海面上的大面积浮冰块沿着大峡谷前缘朝里挤压,从而形成了压力冰脊。现在,在2英里外绕着阿米泰奇岛又有一条新的压力脊正在形成。我们发现了费拉尔插在雪坡上的旧温度计管,就如昨天才插上的一样。文斯的十字架一定也是昨天弄上的——颜色非常清新,雕刻也非常清楚。
我们的队伍中有两位工作人员曾经参加过1908年沙克尔顿率领的远征南极队伍。一位是普里斯特利,他现在在我们的北方小组;另一位是戴伊,他现在负责我们的机动雪橇维修。普里斯特利和另外两名工作人员乘雪撬去了罗伊兹岛,并为那儿的旧临时营地留下了一段描叙:
搭好帐篷后,我和利维克去临时营地取了一些饲料。在路上,我参观了德瑞克岬。在利维克打开临时营地后,我取了一大罐黄油,有7磅重。临时营地里面很黑,我把封在窗户上的板条扯了下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看清篷里的一切了。当你看见所有的一切还像我们当初在暴风雪暂息时离开临时营地时的摆设一样,这真是太有意思了。马尔斯顿的床铺上还放着《贝茜·康斯特莱尔的故事》简易本,显然是有人在读还没来得及合上。或许,真正让我有一种昨日再现感觉的是当我走出贮存室时,我风衣的袖子套住了铜壶塞子并打开了壶塞,当我听到滴水声时,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关上了塞子,好像企盼听到鲍尔斯用他那沙哑的嗓音骂我笨手笨脚。或许让人感受最深的不是别的,而是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样。桌上放的是一炉面包剩下的一些,这是鲍尔斯为我们做的,在“宁录”号召唤我们离开之前,我们还只享用了一小部分,一些面包卷上还留着1909年啃过的痕迹,面包周围都是调味汁、胡椒和餐桌盐,桌上一罐半开的姜饼可以见证这儿的干燥气候,因为这些姜饼还如它们刚打开时那样松脆。
靠近贮存室的一间小室里放有一些散装的罐头,可怜的阿米泰奇和我在离开临时营地之前带上了这些罐头。
在我的小房间的架子上还放着我从救济船上带来的杂志和报纸。除了队伍,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的情绪十分低落,我是多么希望能看到人们在翻越周围的山后,从这扇门中进来。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追忆旧日的时光。坎贝尔正在帐篷里准备食物,于是我们拿了几罐果酱、一块葡萄干布丁、一些茶和姜饼装在了袋里,然后回到了帐篷。这时,雪下得很大,晚饭后也没有停止,所以我们钻进睡袋(下午一点半)睡觉了。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我们在很多雪堆上发现了很多清晰的足迹,甚至有一些看起来非常新,由此我们敢发誓它们就是今年留下的。
“老运动员”(利维克的绰号)突然宣布他看见一艘船离我们非常近,这让我们感到很吃惊。一段时间,我们都焦虑不安,后来证实这艘船是离开斯夸里后停泊在此的“陆地之星”号。
这整个地方都很怪异,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生命的感觉,不仅是我有这种感觉,其他人也有。昨天晚上,我入睡之后,我发誓我听到有人互相叫喊。
我想我是神经受到了刺激,但是坎贝尔问我是否听到了叫喊声,因为他也听到了。这可能是海豹在互相叫喊,但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人发出来的。我们越来越相信,以致于当我们在跋涉去黑沙海滨的途中看到日本或其他队伍时,我们并没有感到半点惊奇。今天晚上,“老运动员”为大家带来了一些娱乐,他开启雀巢牛奶罐时,是在罐头的两头各开一个洞,而不是在一头开两个洞,他告诉我们这样做是因为他非常习惯晚餐为14个人准备两罐可可奶,所以他总是以这种方式开罐。
结果,我们不得不花费大部分的业余时间来做塞子,以便让牛奶继续保留在罐内。
当时,正如我们所期待的反常夏季产生的作用一样,海水温度影响了海面上的冰块。当海水温度上升时,海面上的冰块从底层开始融化。北面的冰块因为靠水面最近,是最先开始融化,但与此同时,只要有水流从浅滩经过就会形成很多融化了的大水塘,例如埃文斯角脚下的大水塘、哈特岬脚下的大水塘和阿米泰奇岛脚下的大水塘。
1月17日,埃文斯角据点和船之间的冰川开始破裂,虽然船岸间的通道依然保持得很坚实。船开始开动蒸气动力,但那个晚上坚实的冰块很快就破裂了。我相信,平常一般花12小时得到蒸气动力,现在3个小时内就能得到。然而,船如同报道的那样失去控制。第二天早上,船快速行驶到了距离埃文斯角的冰山脚下约200码处的冰川边上。
现在船停靠的位置是非同寻常的舒适。在刮南风时,它可以紧紧地靠着冰川,把埃文斯角的冰山脚作为它的避风港;在刮北风时,它能转向紧紧地靠着海岸。这里,我们测得的海水深度为3英寻。在这延绵不绝的冰川后面,船几乎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遇到海浪。这儿看起来像一个无与伦比的舒适小角落,但是,当然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这儿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人们从经验得知,安全的表面往往隐藏着很大的欺骗。
船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大部分都是因为煤的短缺引起的。1月20日至21日的那个晚上,我们又渡过了一段焦虑的时光。
因为担心一些烦心事,半夜我从临时营地出来,立刻看见我们的船正处于一个非常糟糕的境况——北面的海浪汹涌翻腾,冰块正在迅速崩裂,海风越刮越大,而我们的船正处于危险的下风岸。庆幸的是,冰锚还牢牢地固定在浮冰上,有一些仍在紧紧地拉着船。彭内尔正在发动蒸汽机,他的伙伴们正在奋力抢换船锚。
我们叫出了所有的人,大家一起帮忙。早上6点钟的时侯,蒸汽机终于发动了,我非常高兴见到船开始迎风航行。我们留下来负责修整船锚和绳索。
就在船刚离开一会儿,一座大冰山飘了过来,正好停在了船刚刚停泊的位置。船是下午返航的,它看来正在四周寻找可以停泊的位置,并试着在冰山的后面寻找。这儿正刮着强劲的北风,而我们此时并不知道埃文斯角周围的水流量和水的深度。急流从北面滚滚而来,流过一片距离约为2/3英里长的狭长海域,这片狭长海域将“不可靠近岛”从埃文斯角分隔开。蒸汽机使船后退,但是急流和海风太强悍,船往后退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也有人说是与船桅一样长的一段距离,就触礁了。
因为船没能返回新西兰,而60人在那儿苦苦等待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抹也抹不掉。从想像中,我惟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要一如既往地坚定南行的决心——与此同时,海潮劈头盖脸地向船扑来,我们仅能做的就是使用皮划艇减轻船外部的负荷——这几乎是绝望的境况。
我们中的3个人或4个人在岸上守望,神情悲伤,而所有其他人都在船上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正在船尾转移货物。彭内尔告诉我,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转移了10吨货物。
终于迎来了第一线希望。通过仔细守望,我们发现船正在非常缓慢地转动。过了一会儿,我们又看见船上的人在船的两边跑来跑去,就知道他们正在努力使船摇摆前行。刚开始,摇摆确实使船的转动速度加快,但一会儿,船看来又不能动了。但这种停滞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蒸汽机正在全马力开动,希望船能后退,一会儿,船出现了轻微的移动。但是,我们是在听到来自船上的欢呼声之后,才知道船开始能顺利航行了。
然后,我们的船加速后退,终于摆脱了困境。我们大感欣慰。
所有这一切都花费了一些时间。斯科特和我们一起回到了临时营地,继续为补给站之行准备行装。在那一段真正灾难的日子里,斯科特更是表现出了非凡的镇定和达观。我们并没有准备在这次旅程中使用雪橇。但是在1月23日,北部海湾的所有冰层都塌陷了,随即南部海湾的冰层也开始塌陷。因为这条路是我们前往冰盾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临时决定要么必须第二天出发前去设立补给站,要么干脆就不去。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乘雪橇向南前行离开埃文斯角。但是沿着陆地,这儿有一条可以供马前行的道路,顺着它一直前行到一个悬崖,然后再从这个非常陡峭的崖坡下来,就可以到达海上的冰层。但是,这海上的冰层会在我们到达之前飘走吗?我们得尽快行动。“有人在虔诚地祈祷,希望保佑这条道路在以后的几个小时里继续存在。这条道路一直延伸到冰川正面的大水塘和没有冰层洋面上漂浮的一座冰山之间——这个地方可能很脆弱,任何时候这条狭长的冰带都有可能破裂。我们这样做的胜算很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