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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糟糕的旅行--补给站之旅(上)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11-02
窄屏简体版  字體: |||超大  

著/阿普斯利·彻里—加勒德译/周鑫池俊常刘宪李瑞

西边的天空洒满落日的余辉

罗伯特·勃朗宁

1911年1月24日,斯科特、米尔勒斯、克林、威尔逊、阿特金森、福德、海员埃文斯、彻里加勒德、迪米特里、奥茨、基奥恩,这13位探险队员从埃文斯角出发,开始了他们设立补给站之旅。在英国,他们曾度过了好几个星期或好几个月运动员的训练生活,以便他们能够接受即将面临的严峻考验。他们在训练的日子里,每天晚上都能保证9个小时的睡眠,按规定进行饮食,并在科学的安排下完成每天所分配的工作。

然而,我们现在的生活离这样的标准相差太远了。这些星期以来,我们每天都是半夜才入睡,累得连衣服都懒得脱掉。如果时间允许,我们能睡到早上5点钟再起床的话,那真是再幸运不过了。现在只有等空闲的时候,我们才能吃饭。我们在恶劣的环境下辛苦工作,因此,只要我们一坐在旅行包上,我们就会睡着。

最后,我们是匆忙而且恐慌地离开这个营地的。因为我们通往冰盾的道路,也就是南面海洋上的浮冰层,由于融解、海风和海浪的侵蚀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融。现在,我们已经没法带领马队南下,直接从埃文斯角踏上海面上的冰层。我们的正前方就是清澈的海洋。我们必须得带领马队先穿越位于埃里伯斯火山悬崖边和陆地东南面末端的熔岩地,然后再带领马队从一个非常陡峭的碎冰坡上慢慢滑下去,直接就可以到达一片浮冰层,这里的浮冰层仍然停留在那里的海面上。而事实上,在我们经过后的第二天,这一大片浮冰层也终于漂走了。

在动身前的两天里,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行装:收好雪橇、写好家书、放好衣服,所有行程的琐事一一准备完毕。斯科特显得非常忙,他在鲍尔斯的帮助下,集思广益地为今后一年的南极探险生活做好安排,这样我们的船就可以先行准备好这些必需品。奥茨主要负责管理这群最难驾驭的马,他正在忙着称量这次行程中需要的马饲料,并归整好马具。

到底是带一双袜子重要呢,还是带一些相当重量的烟丝重要,大家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很多争议。因为我们每人只被允许携带12磅重的个人物品,其中一些东西我们平时并不习惯随身携带。比如以下这些物品:

睡眠时穿的靴子

睡眠时穿的袜子

备用的日常袜子

一件衬衫

烟丝和烟嘴

写日记用的笔记本和铅笔

备用的防护帽

备用的羊毛连指手套

家用针线盒,包括扣子、缝衣针、织补针、缝衣线,以及毛线

备用的护脖套

大型号的安全别针,用来晾挂袜子

或许还有一本书

在我们出发的这一天里,我记忆中最生动难忘的一幕就是看见鲍尔斯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忍着巨大的疼痛忙忙碌碌地最后一次指导货物箱的贮存和安排供应品。他在牵他那匹高头大马“比尔大叔”的时候,这匹很难驯服的马害得他的膝盖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受了伤。因为这样他被留在营房中,干一些轻便活,但是,他却跑来跑去地忙个不停。除了携带个人物品外,他还穿上了许多别的衣服,因为他认为让马负载额外的重量是不公平的。此时,他腿伤很严重,好些天他都过来找我替他包扎,他担心如果让随行医生看见伤口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参加这次行军的。因为巨大的疼痛,他几乎连续72个小时没睡着觉。

出发后的第一个夜晚(1月24日),我们是在离哈特岬不远的地方扎营休息的,我们很不熟练地在冰地上支起帐篷。但是,我们在第一次尝试滑雪撬的时候可没少出事故。刚开始时,我们赶着马队前往冰川舌,这里是海面冰层和未结冰海域的连接处。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看见船经过我们驶出了海峡,停泊在冰川舌的上端。我们带领马队艰难地穿过了冰川舌,沿路经过了无数较浅的冰裂缝和裂洞。这真是一项缓慢的工作,但最终我们安全地将马队带到了离“陆地之星”号不远的地方。当时船上的人正在卸下狗群、雪撬和各种工具。最后,我们在船上享用了我们的午餐。在冰川舌南面和浮冰层之间,横着一条宽阔的水道。我们必须花上好几个小时,沿着冰川舌的背部,用人力拖着所有的雪橇前进,直到找到一处地方可以下到安全的浮冰层上去。于是,我们跟在马队的后面前进。奥茨说:“如果一匹马掉进了这其中的一个冰裂洞里,我一定会坐在地上大声哭泣的。”他刚说完这番话,不到3分钟,我的马“勇敢”就掉进了冰洞里,只剩下马头和前腿露在外面。由于大量的冰块碎屑和积雪掩盖了海面冰层上的裂缝和裂洞,所以,很显然在这样的海面冰层上不宜久留。我们把掉进冰裂洞里的马捆绑住,然后把它拉了出来。可怜的“勇敢”,它差点没被淹死,但是一个小时过后,它好像已经全然不记得那错误的一脚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了,又像往常一样,勇敢地拖着它的货物向哈特岬走去。

第二天,我们从船上运来了更多的物资,放在我们已经搭建好的临时营房里。另外,当我们到达冰盾边缘地带的时候,我们还会将一些物资存放在那里的临时营房内。但目前,我们必须分批拖运,先拖运一部分过去,然后再回来拖另外一部分。26号这一天,我们拖着雪撬回到船边,来运走我们的最后一批货物。然后我们站在海面的冰层上,和船上的人挥手告别,和那些与我们共事很长时间的船员们、坎贝尔和他的5位同伴一一道别。

在我们离开前,斯科特向彭内尔和他的船员们表达了深深的谢意,感谢他们出色的工作和英勇的表现,从来没有一只船队像他们那样汇聚这么多优秀的船员……现在要向这些好伙伴、向坎贝尔和他的同伴说再见,真是有些伤感。我坚信,他们在日后的行程中一定会取得成功,因为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无私和慷慨,他们值得拥有这样的奖励。愿上帝保佑他们!他们再也见不着我们这个补给站旅程探险队的4名成员了。而彭内尔作为“玛丽皇后”号的船长,在日德兰战役中同他的战船一起战死沙场了。

两天过后,也就是1月28日,我们用雪撬将第一批货物运到了冰盾。我们不停地工作了一整天,来回拖运货物的总行程都快接近90英里。首先是从船停留的位置运到我们在哈特岬外围搭建的营房,然后再往前拖运。刚开始使用雪撬运货的那些日子真是太美妙了。那些大家争议颇多的陆标,仅仅为斯科特和威尔逊带来对过去日子的回忆。而对于我们这些从未见过它们的人而言,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们在冰冻的海面上前行时,我们发现这儿的每个海豹洞都非常有意思,每种类型的挡风面的雪堆都很新鲜。我们从这里还能看到埃里伯斯火山口后面露出的无畏山山顶。我们沿着城堡岩和危险斜坡的底部前进,直到绕过岬角,我们才终于看见了稍微凹凸不平的哈特岬。埃文斯当年竖在那儿的十字架再一次勾起了大家对往日的回忆,一切都没有改变。“发现”号船队以前搭建的窝棚仍在那儿,还有“发现”号以前停靠的海湾。她只是冲到了从哈特岬延伸出去的浅滩上,最后也神奇地轻松驶离了海湾。浅滩上还四散着一些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锡罐头盒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折射出闪光。我们之前看过地图,在海湾的周围环绕着一些高峰。大峡谷将发现山和火山峰从中分隔开来。猛烈的狂风通过大峡谷呼啸而来,因此形成了著名的哈特岬大风暴。

尽管那些日子以来,我们经历了成百上千场暴风雪,但是它依然保持着原样。即便是用于标识穿过冰河的路线而留下的拴马桩,甚至是我们留下的脚印仍旧十分清晰地留在了斜坡上。

马队拖运货物的总重量一次重达900磅。这些天来,每天都是如此。尽管它们看起来并没有显现出过度的疲劳,但是其中的两匹马已经开始一瘸一拐了。我们为此感到有些焦虑,但是随后我们都及时解决了这些问题。总的来说,路面不平整是导致马前行困难的原因之一,但是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它们驮运的货物太重了。

哈特岬和发现山四周的海面上有大片封冻的海冰。要想行走于其上,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能拥有现在关于海上浮冰的知识和经验,我想我们是不会那么轻松地在上面扎营睡觉的。

在夏季前往哈特岬或经过哈特岬的南极探险队都必须尽量远离哈特岬的岬端和阿米泰奇岛。我们采取一切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必需的储备物拖运到冰盾的表层,这样做是为了在这儿建造一个大型补给站,以供我们反程时使用。阿米泰奇岛和普拉姆岬之间的海面冰层上形成的压力脊是由于冰盾的运动形成的,非常大。在一些冰洞里,我们可以看见无以数计的海豹在水中嬉戏打闹。根据这些压力脊的尺寸和裂开的冰层厚度,我们可以判断哈特岬南面的海面冰层至少已经形成了2年。

我还非常清楚地记得我们把第一批储备物运到冰盾的那一天。我想那天所有的人都有些兴奋,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冰盾上行走,真真正正地有了一种探险的感觉:冰盾的表层是什么构造,我们在书本中经常读到恐怖的冰川裂缝到底是什么样的?斯科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我们的视觉范围内,除了四周同一水平的冰块,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突然斯科特出现在了我们的上方,他正走上一道冰斜坡。也就一分钟过后,我们的马和雪橇翻过了这道冰裂缝的顶端,踏上了松软的雪地,这和我们刚刚走过的冰冻坚硬的冰层表面真是大相径庭。通往冰盾入口处的这段路真是相当普通,没有什么惊险可言。但是,冰盾是一个非常微妙复杂的地方,我们需要花好些年去认识她、了解她。

在今天的外出行程中,奥茨使出浑身的解数杀了一只海豹。如果大家都干得不错的话,我所在的帐篷会分到一些海豹的肾。当这些好东西放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海豹的肉和骨架等都被留在了原地。返回的途中,我们在储存食物的补给站附近停了下来,蒂图斯从那里切了一些海豹肉为大家准备了一顿晚餐。就在这时,我们看见一只海豹正懒洋洋地径直向它的洞口走去,奥茨手拿折刀全力向它刺去。但是这只海豹安全地逃走了,受伤并不是很严重。我们后来总结出来,对于杀海豹而言,折刀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奥茨自己的手反而碰到了折刀的刀刃,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对此,奥茨耿耿于怀了好长一段时间。

冰盾,我们一定会慢慢地了解你。冰盾的表层是非常松软的雪地,尤其是对马而言,实在是太松软了。这儿看上去是一片平地,仅仅是在我们左面几百码外,有两处非常小的雪堆。我们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东西。我们牵着马慢慢前进,斯科特则加快脚步向那两处小雪堆走去。他抹去雪堆表层的一些雪,露出了一些黑色的东西,很快我们发现那是帐篷。这些帐篷显然是沙克尔顿或者是他的同伴留下的。这些帐篷完全被雪覆盖着,帐篷里面形成的冰团都几乎连到了篷沿。随后,我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些帐篷挖了出来。这些帐篷的帆布都已经完全腐烂,我们用手就能把它们扯下来,但是竹子做的骨架和蓬沿还像以前一样结实。当我们把帐篷的底部挖出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所有一切都保持完整,有炊具和一个燃烧汽化油的炉子。斯科特点燃了这个炉子,并用它为大家做了一顿饭。我们后来经常使用这个炉子。在这儿,我们还找到了可可粉、牛肉汁、牛肉、羊舌子、奶酪和饼干,这些东西都存放得很好,我们吃了好长一段日子。因为这是第一次吃在外存放很长时间的食物,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1月28日星期六,我们把第一批货物运到了离冰盾半英里远的地方,并把货物存放在了那里,我们后来把这个地方称为饲料补给站。在接下来两天的行程中,我们又将我们的营地在冰盾上向前推进了1英里又1200码,并在这儿建造一个主要的补给站。后来,这儿被称为“安全营地”,是因为设想这里的海面冰块即便出现破裂的现象、甚至是脱离冰盾,这个补给站也能完整地保存下来。以后发生的事情证实我们的这个设想是完全成立的。从饲料补给站到安全营地的这一小段距离,我们是使用雪橇来回拖运食物的。因为冰盾表层的雪地是出乎意料的松软,我们可怜的马匹在上面行走会陷得很深。显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什么动物可以长时间地忍受和停留。真是难以想像沙克尔顿是用什么方法牵着他的4匹马在冰盾上前行了这样长的一段路程的。

现在的生活还不显得紧张,因为安全营地有充足的食物。只有当我们离开这里继续我们的行程时,我们才会盘算加快行程。我们在这里建造了补给站,重新调配了雪橇,因为我们需要在随后的日子里使用它。我们决定在这段时间让马好好地休整一下。我们每个人都带有一套供马使用的雪靴、一圈用线盘结起来的竹片以及同等质地的绳环。我们尝试着为马配上这些保护装置,结果这样对它们在冰盾上行走很有帮助。但是,长期以来,雪靴却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因为其他所有的雪靴都放在了埃文斯角,因为原订的登陆时间被耽搁太久,我们还来不及训练马去习惯使用雪靴,所以当时从埃文斯角出发时就没有带上这些雪靴。

斯科特立即派威尔逊和米尔勒斯带领一只狗队去查看海面冰层能否让他们安全回到埃文斯角,带回其他的雪靴。与此同时,我们把我们随身携带的几套雪靴套在了马的脚上,开始逐一训练它们使用雪靴。但是,这样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下午威尔逊和米尔勒斯带领的狗队就回来了。他们发现冰川舌和冬季临时营房之间的海面冰块已经消失了,所以,他们只得空手而归。他们还报告,雪橇滑过冰川舌的边缘带时,有一条冰裂缝突然裂开了,他们的雪橇后半部全都倾斜掉进了裂口,但幸亏又被拉了出来。冰川舌的一些冰裂缝都非常浅,格兰后来就有一次掉进了这样的裂缝里,但是,他从冰川舌的另一面走了出来,又回到了海面冰层上。

我们决定第二天出发,并带上了能够供人和牲畜使用5个星期的备用品。我们计划先前行约14天,在那儿放下两个星期的补给品,然后再返回。非常不幸,阿特金森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克林,克林的脚擦破了,伤口已经化脓,他为此非常懊恼,但又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留下来养伤。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多得了一顶帐篷、一些炊具和燃烧汽化油的炉子,这些都是沙克尔顿留下的。可怜的克林为了打发他的闲暇时间,只有将我们的货物从饲料补给站运到安全营地,甚至更糟糕的是(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无聊到只能在冰盾上挖一个洞进行科学测量。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2月2日早上,我们出发了。一路歇歇停停地走了约5英里(到达了第四个临时营地)。这里的大气温度高于零度,于是斯科特决定观测夜间的路面是否有利于行走。总而言之,现在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是能否使用雪橇——我们后来得出的结论是,冰层表面的温度应该保持在华氏16度左右,这时最适合滑雪橇。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无论如何马都得在夜间干活,因为这时的气温会低一些。当太阳升到最高点,热能最大时,它们就需要休息。所以,我们一般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扎营休息,钻进睡袋里睡觉,半夜又起来再次开始前行,在午饭前和午饭后各前进5英里。至于午饭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定在大约上午1点左右,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因为,此时的日光好像显得有些黯淡阴冷,大家总是会觉得冷,一顿热乎乎的午饭足以温暖每个人的身体。

我们下一步的路线是向东前进,穿过一道约25英里宽的海峡。这道海峡蜿蜒在怀特岛和埃里伯斯火山及无畏山之间,它南连怀特岛低低的、毫无奇特之处的悬崖,北接瑰丽的埃里伯斯火山和无畏山的冰雪斜坡。这一部分的冰盾是停滞不动的,但是横在我们前面的这条主干河流,由于没有陆地的阻碍,川流不息地往北奔腾而去,直至流入浩瀚的罗斯海。这条河流冲刷着冰崖、怀特岛和克罗泽角的沿岸,同时还摩擦着我们脚下不太稳固的冰层。波涛的冲击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在冰层上形成了许多令人讨厌的冰裂缝。我们准备一直向东走,直到穿越这道海峡,来到怀特岛以北的冰盾上,然后再继续我们南下的旅程。

在大面积的深层积雪覆盖下,你很难判断路面是否平整。在方圆几英里的范围内,肯定有着众多巨大的冰裂缝。但是这些裂缝通常都被积雪掩盖了起来,从表面上看,我们仅仅发现了一些非常窄的小裂缝。我不由得想到这里也许同样遭到过海峡巨浪的冲击。当我们前往第五个临时营房的时候,我们就吃了个大亏。我们的马群刚踏上一小块松软的雪地,就一匹接着一匹地陷了下去,并且越陷越深,直到马肚子都被埋在了雪里,再也无法动弹。我猜想这儿大概是一条年代久远的冰裂缝,现在被松软的积雪所覆盖,又或许这只是压力冰脊之间的一个凹洞,最近刚被雪填满。我自己的马匹不知何故,居然拖着雪橇安全地到达了凹陷的另一边,但是我时刻都在担心脚下的深渊会一口将我们吞没。其他的马匹都不幸陷在了深雪里,我们只得解开它们的轭具,把它们拉出来。接着鲍尔斯把惟一的一双雪靴套在他的大马脚上,牵着他的马回去把搁浅的雪橇拉了出来。当我们走过这道凹陷处时,我们停下来支起了帐篷。

2月3日至4日,我们行进了10英里,来到了第六个临时营房。在最后的5英里路途中,我们经过了好几条冰裂缝,这也是我们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当时我听到奥茨轻声问一个同伴,这些裂缝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那人回答道:“像地狱一样黑暗。”我们把这第六个临时营地称为康纳尔营地。在这个故事中,康纳尔营地将会被多次提起:它离哈特岬有30英里远。我们在这里休息了几个小时,然后启程继续南下。

到下午4点钟的时候,我们第一次遇到了冰盾上盛行的暴风雪。我们后来才发现,康纳尔营地的暴风雪几乎和哈特岬的飓风一样刮得频繁。冰崖似乎是这些可怕的风暴的滋生地,狂风夹带着惊人的降雪一路翻滚着,掠过克罗泽角,涌向大海。我们的康纳尔营地则正好夹在冰崖和克罗泽角之间。

夏季的每场暴风雪都同样可怕。这时的气温从来都不会太低,相反会有所回升,人待在帐篷里不会觉得冷。有的时候,这样一场暴风雪还很受大家的欢迎,因为这能给我们带来一段时间休息:在这之前,我们艰难跋涉了几个星期,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很痛苦,感觉好像你刚刚睡着立刻又被叫醒。另外在冰裂缝之间行走时还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所以遇上这场暴风雪、睡上2到3天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在这几天的休息时间里,你可能会一直睡得很熟,连梦都不会做。偶尔起来吃点东西,或者窝在柔软而温暖的鹿皮睡袋中,被帐篷在风中摆动的低沉的嗡嗡声所惊醒,又或者当飘浮的积雪在你的头顶上扑打着绿色的帐篷时,昏昏欲睡的你可能会神游世界。

但是,帐篷外面却是狂风怒吼,雪雾飞扬。强劲的寒风夹带着纷纷扬扬的降雪,同时还卷起冰盾表面的松散积雪,铺天盖地地一路席卷而来。人一走出帐篷,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如果你勉强朝前挪动几步,紧接着就会看不到帐篷了。你将在迷茫的风雪中迷失方向,再也找不着回去的路。假使你的脸和手正对着狂风,那么很快就会被冻伤。然而这时还是仲夏时节,您不妨想像一下春季和秋季的严寒,冬季的酷寒和黑暗吧。

我们的动物是最遭罪的。在这场暴风雪,也是我们遇到的第一场暴风雪中,我们所有的马全都变得十分衰弱,有两匹几乎都成了废物。值得一提的是,它们已经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站立了五个星期,它们曾经历了一场猛烈海风的吹袭。从我们卸下船上的货物到现在,它们享受轻松的时间很有限,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驮运重物,行走路程往返长达200英里。我们已经尽一切所能,为它们提供了周全的保护措施。但是有一点不可避免,对于马儿来说,南极是残酷的。我想斯科特担心马匹受罪的程度,都已经超过了马本身的感受。相对来说,在这种极其恶劣的气候环境下,狗却没有那么难受。遇到这类相当暖和的暴风雪,它们反而能够得到休息。任凭狂风如何肆虐,它们只需蜷缩在雪地上的凹洞里,就能舒适地睡上一觉。“比勒格拉斯”和“韦达”是一对双胞胎狗,它们总是肩并肩地前进,而且一直坚持在一个雪坑里休息。为了能更加暖和,其中一只狗会躺在另一只的身上。在大约2个小时的休息空隙里,它们会友好地频繁交换位置,互相温暖对方。

这场可恶的暴风雪连续刮了3天。

我们现在已经靠近真正的南极圈了。前面是宽阔的冰盾,后面则是无畏山和茫茫大海。在5天的艰难跋涉当中,我们行进了54英里。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与冰崖的最南端平行,我们在这里建立了“冰崖”营地。有关冰崖营地和后来康纳尔营地的各方面情况,在《斯科特的最后远征》一书中有详细介绍。

这些日子发生的主要事件就是两匹马倒下了。它们是“胭脂”和“花儿”,第三匹也快不行了。因为风的缘故,这片路面形成了很多雪堆和雪脊,导致行走困难。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这些新手正逐步学会如何在冰盾上保持温暖、如何在20分钟以内支起帐篷并准备好一顿饭,但是大家以前从来都没有的经验。现在把世界上所有照顾马的招数都使出来,对这些可怜的马也无济于事了。

我们必须得马上承认,我们的一些马正面临着食物紧张的危险,这一定也是负责管理马队的奥茨所面临的一个大困难。从头到尾,都是奥茨在精心安排马的食物。其次是由于马匹各自的主人对马匹的仔细照顾和好心肠,过于乐观的希望经常会导致问题。

有一天晚上,我们看见斯科特正在把冰盾上的大块积雪挖出来,在他的马的南边砌了一面粗糙的墙,看起来就像一面大靶子。就内心而言,我们对这样一项工程并不是很信任,认为它根本就不起作用,它不过是一堵用大量积雪堆砌起来的墙。但是在刮小风时(你一定知道南风是经常变化的),我们从自身体会中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墙确实为我们带来了好处。从这以后,每匹马的主人都会在夜晚为自己做肉糜饼的同时,为自己的马砌一面这样的墙,吃完晚饭又出来继续砌墙,直到把墙砌好�盘山�睡袋睡觉。你一定会觉得最暖和的时候就是在你吃完牛肉和喝完可可奶立即躺进睡袋睡觉的时候。有的时候,你可能会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叫喊:“比尔,‘诺比’把它的挡风墙踢倒了。”

这时比尔·威尔逊就会跑出去重新砌一堵雪墙。

在前往补给站的行程中,奥茨希望带上一些马匹尽可能地往南走远些,然后再杀了它们,把它们的肉留在那里,当作下一步的极地之旅的狗食储备。斯科特则反对这个计划。在冰崖营地这里,斯科特决定将3匹最虚弱的马匹送回去(这3匹马是“花儿”、“胭脂”和“吉米·佩格”,它们的主人分别是士官埃文斯、福德和基奥恩)。最后,他们3个人于次日凌晨(2月13日)牵着各自的马开始了回去的旅程,而队伍里其余的人则继续前进,穿越一片表面逐渐变得更加柔软的雪原,将冰崖的多风区甩在身后。现在,我们有两支狗队和5匹马。两支狗队分别交由米尔勒斯和威尔逊指挥管理。

斯科特牵着“诺比”。

奥茨牵着“重拳”。

鲍尔斯牵着“比尔大叔”。

格兰牵着“讨厌鬼威利”。

彻里加勒德牵着“勇敢”。

斯科特、威尔逊、米尔勒斯和我共用一顶帐篷,鲍尔斯、奥茨和格兰则分享另一顶。斯科特心里计划着一个方案,那就是让马一匹接一匹、连成一串前进,把第二匹马的主缰绳拴在第一匹马拖着的雪橇后面,如此类推,这样的话整个马队只需由两三个人来控制,而不需要5个人同时看管每人牵着一匹马。

星期日的晚上(2月12日),我们从冰崖营地出发,顶着相当猛烈的狂风和飘浮的雪花前进,在午饭之前走了7英里。天气酷寒无比。吃过午饭后,我们马队收起帐篷和行李,牵着马匹继续朝前走。大约10分钟之后,一场剧烈的暴风雪突然降临。狗队还没有出发,因此我们只好再次支起帐篷在原地宿营,5个人挤着睡在4人用的帐篷里,结果肯定是非常不舒服。也可能就在这一时刻,斯科特首次想到要组建一支5人队前往极地探险。直到星期一傍晚,这场惊人的暴风雪才停歇。狗队跟了上来,我们在路面状况极其糟糕的情况下行进了65英里。“讨厌鬼威利”是一匹行动迟缓而且非常固执的马。跟往常一样,当我们牵着其他几匹马在宿营处驻足等待的时候,格兰还拽着“威利”远远地落在后面。更远一点的地方,狗队正往我们这边赶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谁都不清楚。可怜的“讨厌鬼”,它看上去很难在雪面波纹上正常行走。一支狗队的狗群因为拖拉雪橇已经变得非常饥饿,它们立刻把目标放在了马匹的身上,它们就像一群贪婪的饿狼,朝着“讨厌鬼”扑了过去。只见格兰和“讨厌鬼”在狗群中好一阵恶战,狗群最终被赶开了,但是“讨厌鬼”后来到达我们的宿营地时,它拖着的雪橇都不见了,浑身都是血,看起来是那么虚弱,那么垂头丧气。

我们接下来只前进了3/4英里,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因为我们的马匹几乎都快完了。第二天我们艰难地走了75英里,“比尔大叔”和“讨厌鬼威利”这两匹马行动极其缓慢,它们频繁地停下来休息。冰层表面的积雪太过深厚,它们每前进一步都会深深地陷入雪里,没过多久马匹就精疲力竭了。很明显,我们应该从这次使用马匹穿过冰盾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它们都太瘦,而且还饿极了,它们的饲料严重不足,秋季的低温和寒风也削弱了它们的体力。我们在零下20度的低温和凛冽的微风中又继续前进了一天,当我们到达南纬79°29′时,斯科特决定在那里设立一处补给站,也就是后来大家所知道的囤仓补给站,然后我们开始往回返。以后大家会了解到,这个囤仓补给站其实只是一个大雪堆,其中埋着食物和油料,雪堆上插着一根竹竿,竹竿顶上飘动着一面旗帜。从囤仓补给站的位置看,四周都没有陆地的影子,除非天气非常晴朗。这个补给站在地理上距离哈特岬有130英里。

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堆砌了这个大雪堆,里面埋着大约1吨的后备物资、油料、压缩饲料、燕麦和其他必需品,这是为我们即将进行的极地之旅所准备的。斯科特非常满意这次劳动的成果,事实上,这个补给站也确保我们在开始南下、前往极地探险的时候能够从这里获得足够的补给。

在囤仓补给站这里,我们的大队伍再次被分为两组,分头行动,返回哈特岬。斯科特担心我们是否能得知坎贝尔的小队在爱德华七世岛登陆的有关消息,而此时我们的船应该已经离开了哈特岬正在她的返航途中。斯科特决定带头领着两支狗队,他自己和米尔勒斯带领第一支,威尔逊和我自己则领着第二支;而让鲍尔斯、奥茨和格兰帮他一个忙,带回那5匹马(威尔逊本来计划在这里将马匹杀掉并作为储备狗食,斯科特不同意)。

马队从囤仓补给站回归的过程(引自鲍尔斯写的一封家信):

因为我们的货物不多,蒂图斯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认为,让这些马匹尽全力一次跋涉很长一段路,那么接下来它们就能休息较长一段时间,这对马匹本身也有好处。因此,我们决定放弃停下来吃午饭,准备在扎营休息的时候,再好好地吃上一顿。我们最近刚走过这条路,踏过的痕迹依然很明显,因此我们可以不用借助指南针,直接沿着之前的脚印走就行。这也省了不少事,因为指南针的指针很不稳定,它必须在我们停在原地大约一分钟之后,它才会静止不动,指示出准确的方向。那段长途跋涉非常特别。在迷蒙的雪雾的遮盖下,所有远处的景物全都没有了原来的轮廓,而所有眼前的物体却看起来巨大无比。尽管这是一片起伏不大的冰雪荒原,但是,当我们行走其上的时候,我们却不由自主地觉得,这里的地势丘陵起伏,十分险峻,许多地方都很陡峭,路的旁边经常就是深深的山谷。突然,远处出现了一群动物,似乎是牛群。但是,你马上又会想到:‘不,这肯定是一群狗,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正在向我们飞奔而来。’再过了一会儿,等你走过一些散落在雪地上的黑点时,你才会发现那是一些过去留下来的马粪,这也正是造成刚才的幻象的原因。自那以后,我就经常被一些幻影所欺骗。当然,只有在特定的光线条件下,才会产生这些幻觉。但是,这种新鲜感很快就消逝了。由于这里的风极其猛烈,时常贴着地面横扫而过,将地表的雪吹得拱起来,形成一道一道的雪面波纹。这些波纹几乎都不会超过一英尺的高度,但是却毫无规则可言,实在是很怪异。这时,它们经常看似崇山峻岭,只有等到你真正从上面走过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它其实没多高。在差不多走了10英里之后,我们发现在前方白茫茫的雪原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三角形,那应该是狗队停下来吃午餐的帐篷,大约在一英里开外。在他们拆下帐篷,急急忙忙地收拾行装赶路之前,我们其实已经离他们相当地近了。我们一直行进得很快,斯科特也很高兴,因为他看到就连“讨厌鬼威利”都很稳健地前进着。我们的马后来都小跑着前进,在正好走完12英里的路程之后,我们到达了圆锥形石头路标。在这里,先行的狗队给我们留下了一捆干草饲料。

我们在这里停下来扎营,尽可能快地为马匹筑起围壁,以挡御彻骨寒风的吹袭。“讨厌鬼”是最令人头痛的一匹马,它会故意后退着进入它的围壁,然后将整个挡风装置撞倒。至于我自己看管的马匹,我必须将围壁设置在它够不到的地方,因为如果你稍不留神的话,它就会用嘴去啃这些木制的围壁,而且通常是从下面开始啃起。它的目标就是吃,什么都想吃,逮着什么吃什么。它会孜孜不倦地推挤着一块挡板,直至把整个挡风装置都拽下来。你又不能对这些愚蠢的可怜家伙们发脾气。蒂图斯说过,你想要让一匹马具有理性,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对于这种情况,你要做的仅仅就是支起另外一块围壁,并且多注意点。

当天晚上,天气彻底好转了。第二天,也就是2月19日,天气状况极为理想,我们收拾整齐之后就出发了。太阳已经低低地当空斜挂,我们很容易找到原来走过的路的痕迹。在这么好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7英里开外的一处圆锥形石头路标,它被美丽的海市蜃楼高高地托起,浮现在我们眼前。能够看到那么远的东西当然是件好事,但是,惟一烦恼的就是我们其实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那里。海市蜃楼是这里的一个主要特征,同时也是大冰盾里最普通的光学现象之一。由于深受这种幻象的欺骗,我们总是很难说服自己,其实前方根本不存在活水源。一路上,我们经历了“讨厌鬼威利”和狗群打架的场面,还因为前方雪地上的一个黑色物体,引起了一场有趣的争论。首先,我们还以为那又是狗队的营房,但是结果证明那只是一只空饼干盒,这就是光的欺骗本质。后来,我们又看到了我们以前搭建的防暴风雪的营房,于是决定重新启用那儿的挡风墙。不用说,“讨厌鬼威利”这次又变本加厉了,它故意跳起前脚,并影响到它旁边的马。在离旧营房不到半英里路的地方,“讨厌鬼威利”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来强迫它继续前进,但却徒劳而返。随后,我们便不得不在原地扎营,此时仅仅走了105英里的路程。这件事真是让人沮丧不已,但是,当我看到蒂图斯,这位平日以来都很悲观的人,都还没有放弃希望要把“讨厌鬼”活蹦乱跳地带回去。因此,我又振作精神,信心百倍。蒂图斯在给其他的马分配燕麦时,有一套特殊的方法。而我的那匹大个头为了弥补它的饲料不足,开�加盟撬┳派拥慕牛亟┣镣舷蛩肀撸缓笃鹁⑸斐げ弊樱谋亲哟战颐悄潜蟮谋晒蓿敛豢推赝党云鹞颐堑氖澄铩N颐堑难┣料衷谔崃耍环ㄍ献≌庑┒铩R虼耍颐潜匦胗靡磺心苷业降亩鳎枪潭ㄔ谀咀希缓笥醚┌阉嵌哑鹄础�

第二天,2月20日,“讨厌鬼”的情况好多了。但是,我们从一开始出发就决定今天就走到冰崖营地为止,而且我们在那里还留下了一些干饲料。冰崖营地离我们仅有10英里远,然而,在还未到达终点之前,我的那匹老马,就已经露出了疲惫的迹象。不过目前还无需担心什么,因为我们看到了大约5英里之外的补给站,补给站的影子也吸引了马的注意,它们的笨脑袋也因此而联想到了食物和休息。“讨厌鬼威利”今天确实有很大的进步,所以,我们在顺利到达目的地之后,兴致勃勃地扎营喂马,一反昨天颓丧的状态。斯科特上校之前曾问过我,如果有可能的话,是不是观测一下冰崖营地所在的经纬度数,以确定它的准确位置。我们的补给站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冰崖营地,而且比前一次探险中设立的“发现”号补给站要远得多,另一位英国探险家沙克尔顿后来也确实使用过这个补给站。在这两次探险中,斯科特和沙克尔顿都越来越接近海岸线了,然而现在我们要将目标直接对准发现了比尔德莫尔冰川的地方,那里位于冰崖营地的东边,距冰崖营地至少有15英里远。我想,这其实是更有好处。因为越是靠近这一著名的海角,冰盾向前移动的趋势会被这里的山峰所阻挡,从而最终在悬崖峭壁上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沟壑。这些深浅不一的冰川沟槽一直绵延了几英里远,其中也包括一些巨大的峡谷,足以让“陆地之星”号稳当地停在里面。我们牵着马队前进,用不着进行观测,就能清楚地了解这里的自然地形。不幸的是,我没能进行任何观测。因为几乎就在一眨眼间,天空乌云密布,过后不久,天就开始下雪,但是还没有起风。我们知道,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当我们为马匹偷吃我们本来就不够的饼干而干着急时,心理就有一些担心了。半夜里,四周还很阴暗,我们就趁着朦胧的晨光离开了营地。这时,午夜的太阳已经转过了南边的地平线,露出了秋季的第一线曙光。毫无疑问,南极的季节也开始向坏天气转变了。天空层云密布,如厚厚的灌木丛低低地压在你的头上,让你觉得非常郁闷。也几乎就在瞬间,我们失去了圆锥形石头路标的踪影。我们只能沿着依稀可辨的旧足迹缓慢前进,直到白雪的微弱光茫逐渐变亮,我们才可能看清原路的痕迹。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冰崖营地休息过夜时,特迪·埃文斯牵着三匹虚弱的马匹回到了营地。因此,我们现在才有许多足迹可以追寻,才能顺利前行。我们在艰难跋涉了4英里之后,终于看到西边不远处有一座小土堆。我们奋力地赶过去,那是一座小小的圆锥形石头路标,但是上面没有营房的标识。这下子,我们确实是感到迷惑了。因为下面还要提到它,为了方便起见,我将它简称为X圆锥形石头路标。我们接着向前推进,却发现最大的难题出现了,那就是无法用指南针指引我们正确的方向。前方是茫茫的雪原,一切都模糊难辩,我们根本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物体。我们雪橇上的指南针其实是很灵敏的,它和一个小小的、便携式指南针有着同样稳定的性能。但是,你要明白,这是因为我们靠近磁极的缘故,所以指针的引力主要是向下。来自北极的一种平衡的引力却迫使指针保持水平状态,因此,显然是指针的指向能力已经大大地降低了。当我们远离磁极地区,在海上航行之时,却因为船上的发动机和马达的振动,使得指南针产生共鸣,我们根本无法靠指南针来导航。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2月21日,我们曲曲折折地向前走着,几乎踏遍了这段路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是我走在前头领路,奥茨便说我走的是“Z”字形,接着他走到队伍的前面带路,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该死的雪面波纹的存在,我们在连续的两分钟之内根本不可能走直线。然而,我们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朝前走,不时地停下来以确定正确的方向。直到开始起风的时候,我们才得以测定风向,然后始终保持背对着风雪的方向,借此来导航。这时,风还不算太大,一切都还很顺利。我们在空旷的冰雪荒原上茫然地走着,在离X圆锥形石头路标7英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离另一个圆锥形石头路标不到几码的距离。这个路标的出现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因此,在无法辨认旧足迹或是没有地界标的情况下,我们竟行进了7英里。当时的能见度十分低,几乎不超过30码,我们将正确的路线走成了一个“T”字形,当然,这仅仅是个巧合。尽管有些人会因此而过于自信,认为自己具有某种超常的导向能力。风逐渐猛烈起来,狂扫着地面的积雪。根据我目前对暴风雨的了解,我知道我们应该立即扎营休息,停止前进。但是,我接着又转念一想,我们最后还是继续往前走,因为我们的马还走得起劲呢。事实上,这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尽管我们被狂风从背后推着前进,这要省力得多,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劲头十足地走下去。在狂风还未停息之前,我们很可能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在稍强一点的疾风中扎营本来就很困难,更何况是在一场暴风雪中;其次,我们3个人要管好5匹马,谈何容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舒服。然而,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不过了。这场风雪还算不上是一场暴风雪。与令人毛骨悚然的南极暴风雪相比,这次风雪的程度相对较轻一些。不久以后,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去,冰崖营地和怀特岛又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在一直不停走了17英里之后,我们终于决定休息。我们停下来,立即开始扎营。我们行动迅速,在狂风再次袭击我们之前,我们已经幸运地将马匹围在挡风墙内,并且搭好了帐篷。当挡风墙顺利地竖起来时,我们已经“饥肠辘辘”了。但是我们仍然满心欢喜,以今天的顺利前进感到高兴。我们胃口大开,吃掉了分配的所有食物,只除了三大块糖,那是我一直留在身边,准备给“比尔大叔”吃的。傍晚时分,稍微和缓的风仍在席卷着大地。四周非常宁静,阳光也很充足。我成功地进行了一系列的观测活动,埃里伯斯岛和无畏岛很清晰地出现在前方。我为埃文斯的勘测获得了许多角度。像往常一样,我们在午夜收拾好行装,又开始上路了。夏季的最远的一天,也就是2月22日,在这一天里,我们经历了归途中最愉快,同时也是距离最后一次跋涉。我们在一天当中一鼓作气走了18英里的路程。午夜过后,太阳一直很耀眼。在目前的季节里,每24小时之内太阳总是会在地平线上下做短暂的停留。此时正值午夜,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边脸,柔和地照耀着大地。所有以前的圆锥形石头路标,也都清晰可见,尽管之间相隔很远,巨大的路标之间起码有6或7英里远。无畏山就矗立在我们的正前方,它看上去是那么的清晰,因此它不可能距我们70英里远。在我们的长途跋涉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座小的圆锥形石头路标,它在我们的第八个临时营房的废墟附近。离营房废墟这么近的地方再堆砌一座圆锥形石头路标,没有人会这么毫无目标的,因此,里面埋葬着一匹死马念头立刻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蒂图斯曾经断言,“胭脂”将不会活着回来,而且他还为此和格兰赌了一块饼干。我于是老走到那个石堆前,看到上面压着一捆干饲料。随即我又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用铁丝固定着。上面是特迪·埃文斯的笔迹,很令我们吃惊的是,上面记录的竟是“花儿”。我们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X圆锥形石头路标,那肯定是“胭脂”的葬身之地。现在我已经确信无疑,这两匹老马都已经死了,而只有“吉米·佩格”独自随埃文斯踏上了归途。接下来的一天,也就是2月23日,我们还是很顺利地走了一整天,只是后来稍晚时天空有些阴暗。我们这天行进了14英里。尽管我们的马确实状态很好,但是前面损失了两匹马是不争的事实,这让我们几个人更加担心起我们的马来。大约在前进了8英里远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埃文斯搭建的一个临时营房,那里只有一堵挡风墙孤伶伶地竖立在雪地上。这就更进一步地证实了另外两匹马已经死了的事实。埃文斯在回去的路上,一定很难受。到了11英里远的时候,又有两捆干草饲料被留在了路标边上。这时,我们离目的地也就是阿米泰奇岛海域,只剩下50英里的路程了。我们饱餐了一顿,消耗了3天的食物。这是考虑到会有暴风雪和其他的可能性,但是这很冒险,也很愚蠢,主要是由于我们自己的经验不足而导致的。其实这个注意是我提出来的,我还自作主张把那两捆干饲料留在了原地,以待明年来用。

2月24日,天气非常阴暗,到处都是一片朦胧。我们又走了一天。幸运的是,康纳尔营地虽然已经很暗,但是还没有消失在迷朦中。我通过一些记号和迹象,认清了它所在的位置。这时太阳已经彻底地沉下了地平线。如果我们不是因为远离目的地,我宁愿改为白天行军。我这一生当中从未见过一副如此荒凉的场景:在雪雾迷茫的荒原上,康纳尔营地孤伶伶地立在旷野里,那么孤寂和凄凉。紧接着下起了大雾,我们几乎像瞎子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跌跌撞撞地向西北方向挺进。凌晨3点15分的时候,一股和风从南边吹来。我有些害怕即将来袭的暴风雪,我们的马饲料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我却早已忘记了自己干的蠢事,我竟然将两捆干草饲料留在了一个临时营地。在勉强行进了12英里之后,我们不得不停止赶路,扎营休息。因为在迷茫的白色雪雾中,我们根本不可能走直线。我们搭起了5堵巨大的挡风墙,准备休息,期待着情况能够好转。所谓天助勇者,同时也会偶尔关照一下有勇无谋之人。现在就应验了这句话,因为暴风雪暂时还没有刮来。尽管如此,但是一场迫在眉睫的暴风雪已经是无法避免的。2月25日,“讨厌鬼威利”的情况又不太好了。随着地面积雪逐渐增厚,我们这天只走了11英里,就匆匆扎营休息了。

鉴于天气明显地趋向恶化,我建议最后让整个队伍休息六个小时,然后在当天之内继续赶路,前往8英里之外的安全营地。然而我们却惊恐地发现:在一处临时营房,格兰竟然落下了我们的普赖默斯便携式汽化煤油炉的顶盖。这下子大家全都傻眼了,只能瞪着面前冰冷的食物发呆!

但是,我们后来成功地点燃了煤油炉。我们从罐头盒上割下一小片锡铁,尽可能将它弄成和炉子盖相似的形状,才得以点燃炉子。我们融化了一些雪,喝了杯热茶,感觉到暖和多了。但是我们的饼干却只够这一顿吃的,这主要是由于我那匹贪吃的马干的坏事。在睡觉之前,我照常按照观测经纬度,却看到北面有一些小黑点,从三角架上的经纬仪看过去,这些黑点还在不断地移动。后来,我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那里有两顶帐篷和几副雪橇。(这其实是斯科特的人力运输队,还包括那匹虚弱的马,“吉米·佩格,他们正往康纳尔营地进发。)我们当时也推断,这要么是一支人力运输队,要么就是一支领着牲畜的运输队,他们要去康纳尔营地。这次休息,我们竟然睡过了头,因此直到下午才出发。天气仍然阴暗多云,有变坏的趋势。我发现,在朦胧的薄雾里,我一直将队伍带向南方,并且走对了方向。我们很幸运,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怀特岛的巨大裂缝。安全营地终于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只剩下最后的4英里了,可是这段路看起来却是那么地漫长。在重新赶路之前,我们给马喂了最远的一些饲料,一颗都没剩。但是,这些生性温顺的动物都忍住了饿。虽然地上的积雪异常深厚,但是,只要它们看到了临时营房,就绝不会停住脚步。我猜想,它们也知道,快要到家了。大约在晚上9点30分的时候,我们终于走进了安全营地。当我抬头看看这恶劣的天气,又低头看到我们空空如也的雪橇时,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感谢上帝!”狗拉雪橇的运输队已经到达了那里,“比尔大叔”(指威尔逊)和米尔勒斯从圆顶帐篷里钻了出来,大家都为胜利回归感到万分高兴。(我们有一些圆顶帐篷,还有两顶方顶账篷。)我们把马匹安置在挡风墙内,并给它们喂了足够的干草饲料,随后又借了威尔逊他们的煤油炉,为自己做了晚餐,我们好好地吃了一顿肉糜饼。

(鲍尔斯的描述到此为止)

狗拉雪橇运输队的返回

狗队的回归路途可谓是多灾多难。起先我们前进得很快,在头3天走了将近78英里。此时我们就已经接近康纳尔营地了。我们的狗又饿又瘦,每天都尽量催促它们快速前进。大部分时间里,我们自己都是奔跑着赶路的。斯科特决定越过海角,也就是说,斜穿过我们原来制定的路线,不经过康纳尔营地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改变会把我们带向地形险恶的冰裂缝区。

2月20日晚上,我们在微弱的光线中启程了。空气非常寒冷,没有风。在走了大约3英里远之后,我发现前方的一层冰面有些下陷,而我们的雪橇眼看着就要飞奔过去。我赶紧向威尔逊大喊一声当心。但那时他已经跳上了飞驰的雪橇(因为他当时也在跟着雪橇奔跑,已经来不及了)。我看着“斯塔里克”的前爪踏上了那块冰层。这里有一条危险的裂缝,宽约20英尺,裂缝两边都有蓝色的冰洞。雪橇从裂缝上飞过,眨眼间就到了对面,但是却被高高地抛起。原来它撞到了一堆巨大的冰块上,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我们没有看到这个障碍。米尔勒斯领着另一队狗走在我们的左边,他也没有发现障碍。

接着我们又稳稳当当地前进了2英里,米尔勒斯和斯科特跑在我们的左边。我们显然经过了许多大裂缝。突然,我们看到他们的狗群消失了,一只接一只地,就像是一群狗为了追捕一只猎物而先后跳进洞里去似的。

“在一瞬间,”斯科特写道,“整个狗群都掉下去了,

两只接两只地消失在我们眼前,每一对狗都奋力地想要站稳脚跟。领头的狗“奥斯曼”使尽全力才得以在悬崖边站定,真是太神奇了。雪橇停了下来,我们赶紧跳到一旁。下一刻我们就明白了情况,原来,我们正走在一条巨大冰层狭缝的边缘,我们正沿着狭缝边的冰脊前进,(或许是因为被积雪掩盖住了,我们没有发现。)雪橇正好停在了冰崖的边缘,而狗群则被吊在半空中,套在它们脖子上的绳索救了它们一命,不然它们就会掉进下面的深渊,绝无生还的机会。狗群悬在了领头狗和雪橇之间,为什么雪橇和坐在上面的我们没有跟着一块掉下去呢?我想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坐在另一架雪橇上的我们赶紧停下,栓紧我们的狗队,然后跑过去,帮他们将悬在空中的狗群拉上来。领头狗“奥斯曼”的处境非常艰苦。它躬着身子,使出全身的力量拖住往下坠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上吊着整个狗群,它们此时发出来的力量大得惊人。很明显,只要“奥斯曼”一旦放弃,我们就会连人带雪橇,一起随着狗群坠入无底的深渊。

首先,我们将雪橇推离裂缝边缘,并将雪橇固定在一个铁桩上。当我们紧紧拽住雪橇,以免它滑下裂缝的时候,斯科特和米尔勒斯则奋力想从“奥斯曼”的脖子这边将绳索拖住。但是,他们没法移动一寸。我们于是把绳子尽可能紧紧地绑在木桩上。与此同时,有两只狗从它们的脖套里松脱出来,坠入了深深的裂缝边缘,才得以稳住悬空的身体。而另外几只则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徒劳地挥舞着它们的四肢,努力想够着一些依靠。那些被吊在上方的狗则踩在被吊在底下的狗的背上,借此来稳住脚跟。

斯科特又写道:“在遭遇这种突发事件的情况下,我们得花一点时间来制定营救计划。有好一会儿,我们都只是在白费力气。整支狗队的重量全都被吊在一根绳索上,巨大的压力将“奥斯曼”压得贴在了雪地上,几乎快要将它勒死,而我们却没法将雪橇的主挽绳,或是栓在狗脖子上的主绳拉动半步。接着,我们便有了明确的方法。我们卸下了雪橇上的东西,把我们的睡袋、帐篷和炊具都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时,“奥斯曼”发出哽咽的低鸣声,显然,它快要支持不住了,它很快就会松开那快要扯断它脖子的巨大压力。我抓住米尔勒斯睡袋上的捆绳,将帐篷的支杆从裂缝上面伸过去,让米尔勒斯成功地抓住了主绳索。他立即割断了“奥斯曼”的脖套,将这只可怜的动物救了回来。

我们接着又抓住了主挽绳,准备将悬空的狗队一起拖上来。一只狗被拖上来之后,我们立即松开了它的脖套。但是,这个时候主挽绳已经被割断并剩下了短短的一截,想要再拉上更多的狗已经很困难了。可是现在我们可以把空雪橇架在裂缝上方,然后从雪橇上将狗拉上来。我们的营救工作终于得以顺利进行,可我们的手指也不断地冻僵。威尔逊拽住已经固定好了的挽绳,而我们其余几个人则一起使劲,抓住主绳末端往上扯。主绳很细,我担心它随时会断,因此,米尔勒斯抓住雪橇,下到裂缝里将近一两英尺,才抓住了挽绳的另一头,营救工作进行得更顺利了。我们将这些可怜的动物两只两只地拽上了雪橇,然后再逐一地割断它们的脖套。奇怪的是,最后两只狗却最难救上来,因为它们太靠近裂缝边缘的下方,栓在其绳套上的绳索已经被冰雪冻住了,它们被卡在了裂缝的边缘。最后,我们屏住气息,一把将最后两只可怜的狗拉到了稳固的雪地上。我们从13只狗中救回了11只。”(《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这些狗已经被悬在半空中长达一个多小时,其中一些还显露出内脏受损的迹象。然而,剩下的两只狗还躺在裂缝下的一块雪岩上。斯科特想绑着阿尔卑斯绳(一种极其坚固的粗绳索)下去,把那两只奄奄一息的狗救上来。此情此景激发了他所有的善良天性,不能损失队里的两只狗。威尔逊认为这是个疯狂的想法,而且还非常危险。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还问大家,如果非得有人下去救狗的话,他是否可以代替斯科特下去。但是,斯科特坚持自己去以身犯险。我们首先放下一根90英尺长的阿尔卑斯绳,以测量裂缝的深度。那块雪岩在下面大约65英尺处。我们小心翼翼地放下斯科特,他安全地到达了雪岩。我们先将那两只狗拉上来,而让斯科特站在下面等一会儿。这两只可怜虫见到斯科特之后,欣喜异常,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惊奇!

但是,之前被救上来的狗却恶习不改,乘着它们的脖套被割断的好机会,在冰盾上四散跑开了,还开始同另一支队的狗肆意打起架来。我们顾不上还待在裂缝底下的斯科特,赶紧跑过去将乱糟糟的狗群分开。诺吉斯在混乱中被咬了好几口,

我也不例外,该死的狗!但是,我们最终还是将狗群分开,并且拴紧了。我们3个人合力将斯科特拉上了地面。到最后,我们的手指全都冻伤了。

在这起突发事故中,斯科特除了专注于营救狗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这里头暗含的科学性。因为当前面的狗群掉下去的时候,我们的雪橇已经越过了裂缝线,所以,预计我们应该能从正确的角度跨过这道冰裂缝,而不是向实际上所发生的那样,和裂缝保持着平行,或是沿着裂缝的边停下。当我们把斯科特从65英尺深的裂缝中拉上来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我很奇怪,为什么雪橇跑的路线是这样的,

我们估计能从正确的角度发现这些裂缝的。”另外,在我们把他放下裂缝的时候,他曾经想在下面进行一些勘察,但是我们劝阻他,因为他那时所站立的雪岩绝对不安全。事实上,我们从冰崖边上的冰洞里看下去,下面几乎是深不见底的。另一个遗憾就是,我们当时没带温度计,因为我们对冰盾内部的温度很感兴趣,如果我们能够下到冰缝足够深的地方,就能得出冰盾全年平均气温的相当准确的记录。总之,我们还是祝贺自己幸运地渡过了这次危险。我们估计前方还会有几英里的冰裂缝区。这时,风开始加剧了。地表的积雪被狂风卷起,四散飞扬,就好像是漫天盖地的白色烟雾,笼罩着整个大地。南方的天空异常阴暗。我们立即支起了帐篷,饱餐了一顿,开始修补狗的脖套。我们在抢救狗群的时候,仓促地割断了这些脖套。后来,我们没有再发现冰裂缝,不得不说我们实在是很幸运。因为在狂风吹袭的情况下,要是再遇到危险,就很难开展救援工作了。那天晚上,我们尽可能远地往前行进,在次日午饭过后,我们共走了11英里。在那一整天里,我们总共跋涉了16英里。这一段路途并不算长,但却充满了艰难和曲折。因为我们在冰裂缝遇险时,前后的营救工作是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狗群和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们仍然坚持向前跋涉了这么远的距离。等到我们再次扎营休息的时候,天气又好转了,碧空如洗,格外温暖。这天晚上,帐篷里弥漫着一种友好的愉悦气氛,比平常要浓厚得多。这通常就是同甘苦、共患难过后的结果。

翌日(2月22日),我们到达了安全营地。在这里,我们与马队的领队们会合了,他们是士官埃文斯、福德和基奥恩。我们听到的一些消息却让人心焦,是有关船的活动,坎贝尔那一队的登陆情况以及从冰崖营地被送回来的马的事情。因为埃文斯他们身边只有一匹马,另外两匹马已经虚脱死了。这件事就发生在他们离开我们之后不久,而且我们路上途径的圆锥形石头路其实就是它们的坟墓,我们却毫不知情。它们的故事很残酷,那段归途肯定十分凄惨。2月1日的一场暴风雪加速了它们的死亡,首先是“花儿”倒下去了,接着就是“胭脂”。

这次裂缝逃生事故,加之后来有关马匹损失的悲惨消息,对斯科特来说打击不小。他还很担心阿特金森和克林,他俩本来是留守在这里的,可现在他们却不见了,连一张便条都没留下。同时,这里也没有留下从“陆地之星”号上传来的报告,所以我们判断,失踪的两个人和有关报告应该在哈特岬。我们睡了三四个小时,喝了一杯热茶,吃了块肉糜饼。然后我们开始用人力拖着炊具和睡袋,前往哈特岬。带上炊具,是因为我们准备在哈特岬好好地做顿饭吃;而睡袋呢,是以备我们一旦被困在某处所需。我们穿过冰盾,一直来到大峡谷。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与哈特岬相连的未封冻的海域。我们排除困难前进,来到了哈特岬,却发现整件事很神秘。我们原来在这里看到的冰堆,现在已经被铲走了:营房外面有一块通知板,上面标明日期为2月8日,内容是:“给斯科特上校的邮件在南门背后的袋子里”。我们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阿特金森或是克林的影子,没有邮件,更没有我们的船将要带走的物资。于是,我们的脑海里便涌现出了各种疯狂的念头。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还比较新鲜的洋葱头和一些面包,显然,船上那支队伍曾经在这里待过,但是其余的一切仍是一团迷雾。我们接着又联想到,我们恐怕要立即赶回去。因为阿特金森他们可能已经滑着雪橇回安全营地去了,当我们穿过大峡谷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正绕过阿米泰奇岛,在极不稳定的冰盾上往回赶,我们正好擦肩而过。我们随即又发现了前往冰盾的雪橇印,开始满怀疑虑地往回走。斯科特焦急万分,我们也都疲惫不堪,但是补给站看起来却总是那么遥远。直到我们走到离补给站约200码远的地方,我们才终于看到那顶临时帐篷。我听到斯科特低声说了一句:“感谢上帝!比尔,我相信你肯定比我更着急。”

阿特金森和克林果然在这里休息,阿特金森交给斯科特一封船上来的信。信是坎贝尔写的。斯科特在他的日记中写道:“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与后来阿特金森交给我的信中的惊人消息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这封信是坎贝尔写的。他在信中说明了他那支队伍的活动情况,以及在鲸湾发现了挪威阿蒙森探险队已经胜利到达那里的踪迹。

当斯科特坚强地写下这段话时,我真地无法描述出他内心的感受,同样也无法形容我们所有人当时的心情。不管那封从西班牙马德里发往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电报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警告。有那么一个小时左右,我们狂怒不已,甚至被一种疯狂的想法占据了头脑:我们必须径直去鲸湾,找阿蒙森和他的队员说清楚这件事,不管以哪种方式都要解决这个问题。当然,这种心情是欠缺考虑的,也不太现实,但是这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开拓了一条前往南极探险的路,人家却已经捷足先登,这实在是令人心碎。然而,不知为何,我们仍觉得我们不虚此行。我们在这次探险中所体现的友好合作和团结一致的精神,已经升华到一种特殊的程度,因此,我们早已将竞争的心态抛诸脑后,尽管阿蒙森探险队的这种竞争行为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震惊。我并非在为我们的生气作辩护——因为我们当时确实很愤怒——我仅仅是将它记录下来,作为我的故事一部分,同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久,这件事情毫无伤害地过去了。斯科特又写下了下面的话:

“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对我们来说,正确的、也是更明智的做法,就是继续我们的极地探险,完全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们要继续前进,勇往直前、毫无畏惧,尽最大努力为祖国争得荣誉。诚然,阿蒙森的计划严重地威胁了我们的探险计划。他比我们离极地更近,差不多要近60英里——我从来没想到过,他能够成功地带着那么多的狗安全地到达冰盾区。他似乎在驾驭狗群方面有着出色的技术。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能在初冬季节开始他的极地之旅——然而这时候的气候条件根本不可能适合马的行走。”(《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斯科特于1911年11月1日开始向南极极地进发。阿蒙森则于1911年9月8日出发,但是因为气温太低而不得不折返,他在10月19日重新带队出发,前往极地探险。

我们得知,“陆地之星”号在离开麦克默多湾之后,沿着冰盾的海岸向东航行。如果可能的话,坎贝尔和他的队员准备在爱德华七世半岛上岸。当船从克罗泽角驶往西经170°海域的途中,他们一直在勘测着冰盾的正面,因而找到了一条直接通往科尔伯克岛的航道。普里斯特利在他的日记中描述了科尔伯克岛:“根据我们的测量,它仅有200英尺高,看起来特别像一座普通的冰障。”

在这里,他们碰到了厚厚的浮冰群。这里的悬崖都太高,坎贝尔和他手下的5个人没能找到可以登陆的地点,因此他们只能沿原路返回。他们掉转船头,朝着一个众所周知的巴隆拜特海湾驶去。普里斯特利在日记中讲述了这个故事:

“1911年2月1日,我们的航行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在此之前,我们曾经怀疑是否要在这里或是南维多利亚地过冬,但是,所有的猜测现在都被推翻了,结果非常令人吃惊:大约10点钟的时候,我们的蒸汽船驶入了冰盾中的一处深凹的海湾,后来证实这就是沙克尔顿发现的鲸湾。我们在上一次探险中(英国探险家沙克尔顿率领的南极探险)的发现已经被完全确认了。彭内尔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角度,和我们早就知晓的那些情况完全吻合。以前,对于我们关于鲸湾的报道,每个人都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水落石出了。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在“发现”号的航海图上,标注的巴隆拜特湾和邻近的海湾应该合二为一。更进一步地说,那时发现的海湾在后来的年月里已经往回缩短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实际上,自从我们在1908年初次拜访这个海湾以来,它好像已经往它的西部转移了许多。要不然,它仍是原来的那个海湾,仍然有着同样容易让人误解的岩洞和由于岩石的突出而造成的凹陷;有着同样广阔的海上浮冰群;甚至有着同一群鲸鱼。我满心希望,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可以观测出这个海湾的经纬度。但是,这得视天气情况而定。不过,我们能够确认并证实我们过去的所有观测成果,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昨天晚上,我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我相信,对于东部小队来说,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们能在这里的冰盾上找到一处落脚点——而且这也是我们勘察爱德华七世半岛的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次日凌晨1点钟的时候,利利叫醒了我,并告诉我一个吃惊的消息:在鲸湾里的海冰上,早已停泊着一艘船。有好一阵子,我们船上所有的人都满怀疑惑。每个人都匆忙起床,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拎着照相机冲到甲板上。

利利所言并无虚假,在离我们很近的海冰上,赫然停泊着一艘船。另外,我们当中有人曾经读过南森的书,他们马上就认出了这艘船,她就是“弗拉姆”号。

她装备了船头帆和船尾帆,因为她安装了汽油发动机,所以船上并没有烟囱。不久之后,我们船头的船员报告说,他们在冰盾上发现了一座临时营房,接着又有人兴奋地宣告,有一队人正从那儿走出来和我们会面。因此,当我们的船在海冰上抛锚停稳的时候,坎贝尔、利维克和我从船舷边下到海冰上,滑着滑板,开始朝我们能够看到的那个黑点滑去。后来,我们发现那仅仅是一个废弃的补给站,于是我们又朝那艘船的方向返回。快到船边的时候,焦急的坎贝尔率先滑了过去,和那艘船上出现的人打招呼,并和那名值夜班的船员交谈起来。

那名值班船员告诉我们,他们船上仅有3名留守人员,而其余的人则跟着阿蒙森一起去建造过冬的营房了。他们的营房离这里有那个补给站到船的距离两倍远。阿蒙森将于明天回到“弗拉姆”号,于是我们决定再多待一天,好让坎贝尔和彭内尔能与他会面。阿蒙森探险队大约于1月6日乘船到达了浮冰群,而后于12日通过了浮冰海域,因此他们并没有遇到像我们经历过的那些恶劣环境。他们船上的留守人员还告诉我们,阿蒙森将于明年开始他的南下极地探险。这个消息多多少少鼓舞了我们,因为这意味着明年夏天我们之间可以展开一场公平竞争。尽管我们将这一消息带给西部小队(也就是探险队的大队人马)后,他们整个冬天都会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的。

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也就理所当然地确定了。按照规矩,我们不能侵占他们过冬的临时营地,而必须返回麦克默多湾,然后再往南驶向罗伯特森湾。我们最好是尽量在罗伯特森湾安营扎寨,准备过冬。当我们在等待与阿蒙森会面的过程中,我们绝没有虚度光阴。雷尼克进行了一次海深测量,记录为180英寻;船员们捕杀了三头海豹,其中还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食蟹类海豹;利利采集了50英寻、100英寻和170英寻深处的海水样本,并且还放下收集浮游生物的拖网;威廉森也正在努力地安装捕鱼的拖网,如果明天我们有时间,又遇上好天气的话,我们就准备捕一次鱼;我自己则拍了一卷胶卷,我把胶卷交给德雷克带回去,让他在新西兰的克赖斯特彻奇市冲洗出来。在这卷胶卷中,我拍了“弗拉姆”号、“弗拉姆”号和“陆地之星”号的合影、阿蒙森探险队的补给站、陡立的冰崖和刀辟斧削般的大块浮冰,以及厚厚的积雪。海潮将浮冰上厚厚的积雪推来拥去,直到将几码宽的岩架完全覆盖并淹没。

整个晚上一直都很宁静,没有狂风、波澜不惊,只有间或的降雪,静悄悄地落向大地。

1911年2月4日,利维克在早上7点将我摇醒,他要借我的相机。原来阿蒙森、乔纳森和他们的6名队员已经于这天早上6点半到达了“弗拉姆”号。这会儿他们正过来拜访坎贝尔和彭内尔。随后,坎贝尔、彭内尔和利维克便随他们回去共进早餐,并且一直待到将近中午才回到我们的船上。坎贝尔他们回来时告诉我们,“弗拉姆”号在其探险队登陆之后,将从冰盾返回。因此我们准备邀请阿蒙森、尼尔森和一名年轻的士官来我们船上吃午饭,尼尔森是“弗拉姆”号上的一级士官,另一位的名字我们则不得而知。在双方的队员共进午餐之后,我们的一队军官和水手过去和其余的挪威人见面,参观他们的船,并且互相道别。大约下午3点钟的时候,我们收起了冰锚,起航离开了“弗拉姆”号所在的海域。为了能挖掘海底从190英寻到300英寻的淤泥样本,我们开动蒸汽机,沿着冰层缓慢地往回航行。这次拖网挖掘很成功,我们挖上了大约两斗海底淤泥,而且在拖网的外面还黏附着两只长长的海百合,它们长约几英尺,形体还保持得相当完好,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一收获更加有价值。

现在,我们正沿着冰盾的海岸,继续寻找我们先前到达的那个海湾。之后,我们的船驶向了埃文斯角,在那里待了一天。接着又起锚北上,试图在阿代尔角外围的海岸上找到并建立一个临时营房。

这天早晨,我和勃朗宁勘察了这个海湾东面的冰面。我们发现这里的冰面是由粒状的冰块组成,大小为四分之一到八分之三英寸不等,而且中间还充满了水泡。

在前往这个海湾的途中,我拍摄到了阿蒙森探险队的一些狗的照片。当我们真正到达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在冰盾的正面有几道深深的冰裂缝和凹陷的冰洞。

喔!我们终于离开了挪威探险队,但是我们的脑海里却满是他们的影子。他们留给我们的印象很深刻,那帮人具有独特的性格,严酷、很明显历经沧桑、探险的经验丰富、乐观而且非常幽默。所有的这些特质加在一起,他们确实是很危险的对手。但是,不管愿不愿意,每个人都会抛开这次竞赛,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们。

我特别注意到一点,就是他们极力克制住自己从我们这儿得知一些可能会对他们有用的信息的方式。我们却从他们那里得到了阿蒙森探险队向极地进发的时间,这一消息将会让西部小队和我们一样忧虑不安。明年,世人将会兴致勃勃地关注一场人类率先挑战南极极地的竞赛。这场竞赛势在必行,其结果将由运气或是顽强的斗志和坚韧的毅力来公平决定。

挪威探险队建立的冬季临时营房的所在地很危险。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正身处博奇格兰文科湾内,然而他们其实是在鲸湾之中。鲸湾的浮冰层正在迅速地往里崩解,而在他们的临时营房前面很明显是一条极为脆弱的冰带。另一方面,即使他们能安全地度过这个冬季(他们本身很清楚自己的险境),他们也有足够多的狗,但是,我们来自英国这样一个北方国家,我们有旺盛的活力和在滑雪旅行方面的丰富经验,我们是不会被世界上任何国家的人打败的。

另外还有比尔德莫尔冰川这一巨大障碍。挪威探险队的狗能面对这重重困难吗,就算可以,谁又会最先到达极地呢?很难说。有一件事,我相信我们的南部小队在他们允许自己落败之前,会尽全力前往极地。我认为,英国队和挪威队,两支探险队都很有可能在明年到达极地,但是,谁又能拔得头筹,只有上帝知道。

通过参观,我们从挪威队那里学到了以下一些知识:

“弗拉姆”号的发动机房仅有我们船上的起居室的一半大;在他们离开挪威后,其汽油箱就不需要重新补给了;他们的螺旋桨只需3个人就能抬起;从挪威到冰盾遥远的航程中,他们能使土豆保持新鲜;(我想,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是爱尔兰人的叛徒。)在甲板之间,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间单独的舱房,而且非常舒适;他们分8支队伍,每队配备5条狗,在将船上的存货运往临时营房时,8支队每天轮流负责运送。

他们准备在前往极地探险时,每队10条狗,隔一天工作一天。他们用口哨来训练狗的行动,如果他们的口哨一停,不管雪橇上满载货物还是空空如也,狗群都会立刻停止奔跑,行动快得连雪橇都会颠翻。他们的登陆小队有9个人,而船上的留守小队有10个人。在登陆小队上岸后,他们的船将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并且在整个冬季,由尼尔森带领着环绕世界,进行全程的海深测量工作。

他们不会在今年内开始向极地进发,但是不确定今年是否将设立沿途的补给站。他们有116条狗,其中有10条母狗,因此这些母狗又能繁殖小狗,同时它们在开路探险的过程中表现得很出色。“弗拉姆”号在海上航行的过程中也犹如浮木般颠簸跌荡。她虽然有时摇晃得非常剧烈,但是船里却没有进水。在航行中,他们让所有的狗在甲板上自由地跑来跑去。总而言之,我们还了解到了许多方方面面的信息,但是我会在这次漫谈的主体印象逐渐消退后,再将所有这些信息更有条理地回忆起来。(摘自普里斯特利的日记)

我们可以看出,普里斯特利忽略了重要的3点信息。首先,他认为阿蒙森只是一个粗鲁的挪威水手,至少不像是个智者,他获得的只是一种传统却错误的印象。其次,他以为阿蒙森将临时营房建在了冰层上,而不是坚实的土地上。最后,他以为阿蒙森会走原来的老路,翻过比尔德莫尔冰川前往极地。然而,事实却是,阿蒙森明显是属于智慧型的探险者,而不像是斯堪的那维亚人那样,纯粹靠判断在冬季的浮冰上找坚固的立足点,并借此证明他们的聪明。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全都低估了阿蒙森。我们至今还无法摆脱一种感受,那就是阿蒙森欺骗了我们,从我们这里骗取了好长一段路程的时间。

我们回到麦克默多湾之后,将所得到的消息留在了哈特岬。接着,坎贝尔将分配给他的两匹马留在了埃文斯角的岸上,因为他认为,现在来说这两匹马将会对斯科特有更大的帮助。后来的事情证明,坎贝尔这一无私的举动果然给同伴带来了极大的帮助。我们的“陆地之星”号将驶往北方,并且试图停靠在维多利亚皇后地的最北边的海岸,让坎贝尔带领的小队能安全登陆。与此同时,因为船上的燃煤已经所剩无几,她必须直接返回新西兰。坎贝尔很遗憾他没能与斯科特会面,因为坎贝尔估计,在目前情况有所变动的前提下,斯科特可能会因此想要重新安排队伍;同时,因为阿蒙森曾开口要坎贝尔在鲸湾登陆,并且同意坎贝尔带领的小队从那里向东边进行探险,但是,在没有得到斯科特的首肯之前,坎贝尔不想轻率地接受阿蒙森的“好意”。

现在我们知道,因为燃煤的极度短缺,我们的船不得不选择在阿代尔角靠岸,匆忙地卸下坎贝尔、他的队员和所有的必需品。要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随船返回新西兰。正如一位船员所说:“探险总归是一件好事,但是,它却很容易过头。”我们的船准备卸下坎贝尔他们,而他们也即将离开船独自去探险。他们在阿代尔角上岸了,趟过没腰的海浪,费力地将所有的物资都运到了岸上。我们的船则安全地回到了新西兰。

斯科特决定,在等待马队从囤仓补给站回来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利用这段时间,用雪橇将物资运到康纳尔营地去。但是,狗队已经疲惫不堪,瘦得皮包骨头,又饿又累。我觉得不应该这么拼命,它们明显营养不良。明年,我们必须增加牲畜口粮的储备量,并且制定出我们自己的正确饮食方案。光吃饼干可不见得很好。此外,我们还有几条狗伤情严重,这全都得归因于上次的冰裂缝事故。从冰崖营地回来的人也只带回了一匹马,“吉米·佩格”和其余两匹却没能幸存下来。(《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2月24日,星期五,探险队在白天出发,向康纳尔角进发。斯科特、克林和我共用一辆雪橇和一顶帐篷,士官埃文斯、阿特金森和福德则共用另一辆雪橇和一顶帐篷。第二天晚上过后,我们终于看到远处有马队的影子,他们正经过我们向安全营地驶去。在康纳尔营地,斯科特决定让士官埃文斯的小队带着马留在后面慢慢前进,而他自己则和我、克林一起,加快速度,全速赶往安全营地。这天晚上,我们被迫加速前进,在次日白天行军26英里,终于在离安全营地大约10英里的地方停下来,准备扎营休息。而这个时候,马队肯定已经到达了安全营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极其可怕。导致这场大灾难的过程非常复杂,后果是我们损失了许多最好的运输工具,后来仅仅是因为奇迹出现,才避免了人员的伤亡。2月26日晚上,当时冰盾上驻扎着3支小队。在斯科特的后面,是埃文斯带领的小队和“吉米·佩格”;斯科特自己、克林和我则在离安全营地不远的地方支起了帐篷;在安全营地里,威尔逊和米尔勒斯各自带领着一支狗队。从囤仓补给站返回的马队才刚刚到达安全营地,马队中的5匹马大都瘦弱、饥饿和疲惫。在安全营地和哈特岬之间,绵延着宽广的冰冻海域。这片结冻的海域今年有可能崩解。数天前我们通过观测发现,这里的浮冰层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此时,冰层一直延伸到哈特岬的北面,长约7英里。严寒的季节正迅速来临: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气温一般维持在零下50度至60度,低温严重地摧毁了马匹的身体。我们这一路上不太有运气,接二连三地遇上了几场地狱般的暴风雪。显然,与冬季寒冷的天气和柔软的雪地相比,马匹更加不能忍受这些秋季的暴风雪。当我们到达哈特岬之后,斯科特比谁都担忧这些动物,他嘱咐我们尽可能为这些可怜的动物遮风挡雪。

次日早上,也就是2月27日,我们像往常一样,在一场冰冷的秋季暴风雪中醒来——雪下得很厚,风力高达9级,气温为零下20度。这种环境实在是令人望而却步。然而,眼前的现实是,我们连同那6匹虚弱的马匹,仍然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冰盾上。前途一片黯淡。这场暴风雪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止了肆虐。斯科特记录了这充满艰辛的一天:

“早上6点,我们拆下帐篷,捆好行装,向安全营地进发。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发现每个人都冻得够呛,神情沮丧。天气一直非常恶劣,暴风雪已经连续刮了两天。动物们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但是都还顽强地活着。狂风凛冽,从东边呼啸着、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似刀子般割在我们的脸上。耗在这里等待天气好转似乎毫无益处,于是,我们安排好一切,准备转移至哈特岬。但是,光是打包行李就费时良久。降雪量非常惊人,雪橇的下半部分已经被积雪淹没了三四英尺。大约在下午4点的时候,两支狗队终于安全地出发了。接着,马队也准备前进。由于马匹身上裹着的衣物被脱了下来,暴风雪更是肆意地侵袭着它们的身体。狗群也不例外,非常衰弱,“讨厌鬼威利”的情况更是令人同情。

我们的计划是,马队跟随着狗队的足迹前进,我们这支小队则最后出发,等到达海冰区域后,再赶到马队的前面探路。由于海冰区上的水洞范围正在不断地扩展,我很担心大家通过海冰区的安全。”(《斯科特的最后远征》)

米尔勒斯和威尔逊带领着两支狗队,在马队动身前不久离开了安全营地。他们暂时远离了危险。

马队在不久后也出发了。鲍尔斯的马“比尔大叔”一马当先走向了茫茫雪原,鲍尔斯紧跟在它身边。我们将另外3匹马套上轭具,把雪橇挂在后面。这3匹马分别是“重拳”、“诺比”和“勇敢”。当我们准备给“讨厌鬼威利”套上轭具时,它却突然倒下了。

斯科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让克林和我赶着那3匹情况较好的马,前去和鲍尔斯会合,鲍尔斯此时已经在前方1英里处翘首等待了。斯科特留下了奥茨和格兰,帮他一起照料这匹生病的马。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们竭尽全力来挽救这匹可怜的马,我们不止一次地扶着它站稳脚跟,并喂它吃了一些热燕麦糊糊。接着,在等待了一个小时之后,它终于有力气走动了。”

“奥茨牵着它走出去,我和格兰捆好雪橇,穿着滑雪板跟在后面。走出临时营房不到500码的距离时,这匹饱经折磨的动物再次摔倒在地。我感觉它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我们就地支起帐篷,在它的周围筑起了一圈雪墙,尽一切可能想让它站起来。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它还是没有起色,尽管它自己也在做微弱的挣扎。将近午夜的时候,我们把它舒服地围了起来,然后就进帐篷休息了。”

“3月1日,星期三,上午。我们的马匹在夜里静悄悄地死了。我们还是没能把它带回去,可见这些暴风雪对可怜的动物来说有多可怕。它们身上的“衣物”还不够厚,但是,就算裹上最保暖的衣物,一旦它们遇上严酷的暴风雪,它们的身体状况肯定会变糟。我们不能在一次极地之旅的开头,就承担这么大的损失。这些宝贵的运输工具对我们明年开始极地探险是必不可少的。”

“好了,我们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以沉重的代价换取了一些经验。现在,我们必须时刻致力于挽救剩下的动物。”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故,鲍尔斯的一封家信可能就是最好的记述。他在信中真实地阐述了他、克林和我所经历的危险。读者应该还记得,克林和我在斯科特的指示下,赶着3匹马从安全营地出发,去和鲍尔斯会合,他独自领着他的马走在前头。夜幕开始降临,四周的光线很暗,但是,我们仍然能看到远在冰盾边缘移动的两支狗队,就像几个小黑点,在缓慢地朝着阿米泰奇岛移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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