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阿普斯利·彻里—加勒德译/周鑫池俊常刘宪李瑞
屋内形同地狱。大多数人已经上了床,我迷乱的头脑中只记得似乎有些穿着睡衣裤、外罩晨衣的男人正抓住我,并且要把我身上铠甲般厚重的衣物撕扯下来,他们最终把我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扔到我床铺的角上。第二天早上,它们成了重24磅湿乎乎的一团东西。面包、果酱,还有可可;成堆的问题;斯科特“你知道这是曾有过的最糟糕的旅行”的话语; 留声机里破损的乔治·罗比的唱片,它发出的走了调儿的声音使我们在虚弱的状态下笑得几乎停不下来。这就是我们的一切。我很清楚,我没有威尔逊那么坚忍,能忍受住这种旅行。他们告诉我,进来时我的下巴已经不会动了。马上钻进温暖的睡袋里,我竭力使自己醒着别睡着,以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天堂的感觉一定莫过如此了。
我们似乎沉睡了千万年,醒来时发现每个人都在用早餐,然后再度过美妙的一天,懒洋洋、半睡半醒、满心欢愉,听着新闻,同时回答着彼此的问题。
我们就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这个下午我用浸了热水的海绵将脸上涂抹上香皂,刮了胡子,然后洗了个澡。拉什利已经为我理了发,比尔看上去很削瘦,而我们由于对睡眠的饥渴都显得睡眼惺松。我没什么胃口,整个旅程中不断的剧烈咳嗽使我口干舌燥、喉咙酸痛。我的味觉消失了。我们越发变得兴致全无,而只有床,才是我们所有欢乐的极致所在。(《我的个人日记》)
但这并未持续多久。
又是闲暇快乐的一天,什么事也没做。两三次昏昏欲睡之后,我上了床,读了一会儿《国王》,然后睡着了。差不多每次用餐之后两小时左右,我们都想再吃一顿。昨晚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在睡觉前我们就又吃了一顿。我恢复了味觉,但所有手指仍都不听使唤,只是感觉有如针刺,脚上的感觉也是如此。我的脚趾肿胀得很厉害,有些趾甲正在脱落。左脚脚后跟已成了个爆裂的大水疱。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直接走到外面的狂风之中,我几乎踉跄而倒。我觉得很晕眩,于是将身体紧缩成一团,心里想着这都是神经作用。但晕眩的感觉再度袭来,我不得不尽快返回那简陋的临时营房里。伯尔蒂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明年重来一次。比尔说在黑暗中太冒险了,他不会考虑的,尽管他认为在8月份去也许可行。(《我的个人日记》)
又是一两天后。
我身上生了一个红疹,很怕痒。脚踝和膝盖有些浮肿,但我的脚没有比尔和伯尔蒂的那么痛,只是手掌有点儿痛。尽管我觉得伯尔蒂是我们当中最强壮的,但我们肯定都已是精疲力竭极度虚弱,不过他似乎正在迅速恢复。比尔仍然很疲劳并且相当憔悴,即使是守护神也无法照料到每一个人。(出处同上)
我已把这些个人经历记在了我的日记里。因为它们是我惟一所拥有的几乎同时期的记录。在这个时刻,斯科特在他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忍受了记载中天气状况最恶劣的5个星期之后,去克罗泽角的那支分队昨晚回来了。他们比我所看到的任何人都更加狼狈不堪。他们的脸因满是疤痕而皱缩着,眼神麻木,手掌因持续处于湿冷的环境下而变得又白又皱,却几乎没有风霜撕咬留下的疤痕……今天,经过一夜休整,我们这些跋涉者的体能和精神状态大不相同了。
“阿特金森在一场暴风雪中迷失了。”这是我们在可能的情况下所得到的第一条消息。他曾经在北海经历了一年的战争,目睹了达达尼尔斯(海峡)战役,以及在法兰西的大部分战斗,曾在一艘浅水炮舰里被风吹了起来。我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把那一晚看作是最糟糕的一个晚上。他本应该被风撕裂成碎片的,但他就如同顽强的橡胶球一般,凹陷一点之后,还会产生同样的反弹力,而不会受到伤害。他竟安然无恙。接着他又以同样冷静的声音志愿报名参加下一次,并且告诉你每个人是何等的出色,只是不谈他自己。
那是7月4日的暴风雪,当时我们正在去克罗泽角的途中,处于无风的海湾里,并且知道在我们周围一定四处都是风暴在刮,至少正在埃文斯角刮着,尽管下午时风息了。阿特金森和泰勒还爬到斜坡的架子上读了一下那里的温度计。他们没费什么劲儿就返回来了,但对于是否还能读到海冰上的两个显示装置起了争论。阿特金森说他要去读北部海湾的那一个,格兰说他去南部海湾。下午5点30分,他们分头出发了。一小时过一刻钟以后,格兰回来了,他走了大约有200码远。
当阿特金森决定最好还是放弃的时候,他还没有走那么远,于是他转过身迎着风按既定路线返回,任凭风吹打在他的脸颊上。后来我们才发现,在岛屿的尽头,风并未像在哈特岬那里那样向同一个方向吹。也许情况就是这样,也许他的左腿迈的步子比右腿更大一些,也许是暴风雪对一个人大脑造成的麻木起了作用,阿特金森自己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一心想穿过横贯在他正前方的小岛。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捕鱼陷阱旁,他知道那是在海冰上200码开外的地方。他竭尽全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向小岛进发,但任何曾置身于暴风雪中的人都明白那会是多么的艰难。雪花如毯子般将他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西周漆黑一片。他继续前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他蹒跚着,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手被风霜严重地冻伤了。他感到了艰难,倒在了地上,在艰难中用手和膝爬行着。蹒跚、跌倒、踉跄,被没完没了的暴风不断侵袭着,就这样在肆虐的雪中爬了数里,他仍在尽力保持着大脑的运转。他发现了一个岛,但觉得那是一个无法接近的岛,于是就沿着它的边缘爬行。又发现了一个岛,同样的恐怖,这时他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但仍在继续搜寻着。在一些岩石的庇护下,他等待了一会儿。尽管穿着防风服,但他的衣服仍然十分单薄,并且令人惊惧地想起来,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他脚上穿的可只是普通的靴子而不是暖暖和和的带毛鹿皮靴。也就是在这里,他在一片积雪中扒出了一个洞,如果他被迫倒下的话,在这里得救的机会会大一些。因为对于一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人来说,入睡即意味着生命的尽头,尽管这时他根本不知道他已在外面待了4个多小时。
如果暴风雪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生还的机会将极其渺茫。但当月光在局部的宁静中乍现之时,希望复苏了。真是太好了,他还有足够的活动能力来抓住这个重要的时刻,使他能够继续向前摸索。他发现大脑中还能记得昨天晚上入睡时埃文斯角和月亮之间的方位关系。临时营地一定就是在那边的什么地方,而这里肯定就是那个所谓“无法到达的岛”!他离开岛并按着那个方向前行,但是暴风雪更猛烈地再次降临,月亮被遮住了。他试图返回岛上,但失败了。接着他又在另一个岛上蹒跚着,也许就是同一个岛,然后在那里等待着。风又平息下来,他再次出发,走啊走啊,直到他辩清“无法到达的岛”已经在他的左边。很明显,他一定已经是在大长须鲸岛的范围内了,这里距离埃文斯角约有4里。月亮仍在,他继续前进。然后,他终于看到了火光。
直到7点15分晚饭快要结束时,人们才注意到阿特金森一直没有在临时营房里,也就是说他已经失踪了大约2个小时了。尽管四周混沌一片,但是埃文斯角的风已经小下来了,大家并没有太过焦虑。有几个人到外面去大声呼喊,其他人带了盏灯向北走,戴伊则想办法在山上用煤油点起了一个火堆。阿特金森从未经历过这样一种宁静,尽管海岸线相当清晰、平静,他却已然看到暴风雪将以何种方式沿海峡席卷而下,我能够理解他在所有的时间里是如何处在那样一种混沌之中的。我确信大部分暴风雪都是限于局部地区的。向北走的那个小组在9点30分时无功而返,斯科特变得极其警觉起来。在9点30分到10点钟这段时间里,6个搜寻小组相继出发。但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阿特金森已经在外面有6个多小时了。
阿特金森所看到的火光就是戴伊在埃文斯角上用蘸了煤油的火把点起来的。他修正了行进的路线,随即在岩石前面稍远一些的地方,他看到戴伊如同但丁的某个地狱中极其瘦长的一个魔鬼在岩石上忙碌着。阿特金森喊了又喊,但却无法吸引戴伊的注意。在被两个在小岛上搜寻的人发现之前,他已几乎走进了临时营房里。“这都他妈的是我自己的错,”他说,“但是斯科特却根本没有骂我。”我的确认为我们都应该是仁慈的、宽容的。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事情就这样了,但他的一只手已经被冻得如同野兽的爪子一般。
正如理论上计算的那样,8月23日阳光又回到了我们身上。而实际上,除了令人目眩的积雪之外我们什么都看不到。用斯科特的话说,日光向我们“奔袭”而来。两个春季旅程结束了,我们为极地之旅做着准备,干着工作站里日常的例行性工作,每个人都忙个不停,尽量多做些事。埃文斯上尉、格兰和福德外出去康纳尔营地和安全营地把贮藏的东西挖出来。他们9月9日启程,并于当天晚上在阿米泰奇角对面的海冰上安了营,最低气温是零下45度。第二天一早他们将安全营地内储藏的物资挖了出来,然后向康纳尔营地进发,那一天晚上的最低温度是零下623度。随后的一个晚上,他们在暴风雪将至的时候安扎好了夜间的营房,那时的气温是零下345度,当晚的最低温度是零下40度,对于暴风雪而言这是相当低的温度了。第二天下午(9月12日),他们在极冷的寒风中启程。晚上8点30分宿营。那天晚上更冷一些,他们发现所显示的当晚最低气温是零下733度。埃文斯胡乱颠倒地介绍着鸭绒睡袋和帐篷的用处,但这里参加过冬季之旅的人没有一个同意他的。13名成员中的大多数都被分派去挖康纳尔营地的储藏物资了。他们是下午5点离开的,打算除了用餐以外中间不停歇地返回哈特岬。除了因两顿饭而暂歇以外,那一整夜他们都在跋涉,并在下午3点抵达了哈特岬的临时营地。在9月14日那一天,走了346英里的距离。随后的一天,在离开了6天半以后,他们抵达了埃文斯角。(《斯科特最后的远征》)
在这次行程中,福德的手被严重冻伤,这使他不得不在1912年3月返回到“陆地之星”号上。他对阿特金森给予他的细心而又颇具技巧的治疗感激不已。
有好几天了,威尔逊仍然面色恢白,十分疲惫,我也很不舒服,但鲍尔斯却仍旧是不屈不挠、充满战斗力。我们刚从克罗泽角那边过来,他就听说斯科特将要翻越西部山脉,于是死活缠着斯科特一定要带上他一起去。9月15日,他们和希曼·埃文斯、辛普森一起出发了,踏上了被斯科特称为“相当令人愉悦且具创造性的春季之旅程”,而鲍尔斯则称其为欢快的郊游。
这次“郊游”从哈特岬开始,当时的气温为零下40度,每人负重150磅,主要是夏季的地质勘探分队用的一些物品。他们向北最远到达了邓勒普岛,然后在9月24日从那里折返,9月29日抵达了埃文斯角。在零下16度的气温下,在不时有风暴伴随的暴风雪中,他们行进了21英里。他们走得有点太远了,由于一股飘移的暴风阻挡,他们被迫宿营。在海冰上面支帐篷永远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冰面上没有足够的雪,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先将内部的帐篷牢牢绑在竹杆上将其固定,这样就可以抓住竹杆,然后才能将外部帐篷覆盖在上面,但这也只能是一寸一寸地进行。晚上9点钟,尽管风依然猛烈,他们仍然决定向埃文斯角进发,并于次日凌晨1点15分抵达那里。那是斯科特所记得的最艰苦的几天之一,而这也同时意味着那是他们干得不错的一天。辛普森的脸色难看极了。在他不在时,格里菲思·泰勒成了负责的气象学家,他是个贪婪的科学家,同时又文笔流畅。结果就是,在他与我们共处的这一年半当中,他的作品多多,涉猎范围从由他领衔在西部山脉中进行的两次杰出的科学之旅的成果,一直到9月份后半段的这一次工作。他是《南极时代》最有价值的撰稿人。他的散文和诗歌均颇具穿透力,远非我们这些业余投稿人可比。当他停笔时,他的舌头就开始喋喋不休了。由他引起来的争论无休无止。因为他的存在,临时营地成了一块欢乐之地。天气晴好时,你可以看见他在岩石上面大步跨过的身影,完全不顾其不整的衣着。他穿靴子的动作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快,于是袜子总要缝来补去的。他对于冰的移动和消蚀也是兴味盎然,每天都要花上一些时间来研究巴恩冰川的巨大冰壁和陡峭斜坡以及其他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出于同样的强烈个性,他心烦意乱时会一头扎进自己有帘子隔开的床铺里,或是从里探出头来加入某个讨论。他的日记肯定差不多和他写给斯科特的地质勘探报告一样长。他是个记笔记的好手,有个习惯,总是随身带着做记录用的一些必备之物,以便能够对付随时需要进行的观察工作。就这样,在乘雪橇滑行的旅程中,这个新来的老家伙可能会随时从某个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然后在上面记上他感兴趣的人物、日昝、棱形的罗盘、海员用的带鞘短刀、一个双筒望远镜、一个地质探测锤、航海时计、计步器、照相机、无液气压表和其他一些勘测用具,以及他的逆风镜和两指手套。当向着可能的科学前沿进发时,他手中使的或许会是一把冰斧,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将引起同伴的混乱。他瘦削又粗野难驯的形象,被盘旋在其头上的“友善”的光环抵消了。我确信他一定会是你们帐篷里最邋遢懒散的人,我也同样确信,如果没有他,与他同住一个帐篷的人会感到万分的遗憾。他的装备所占的空间超过了严格分配给他的那一部份,他的心胸也同样充满着广阔的空间。他始终是那么突出,当他返回澳大利亚政府时,他在我们的团体中留下了相当大的空白。从我们从克罗泽角返回一直到现在,斯科特始终显得很振奋,我们的返回使他心头的压力顿减。日光再现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激励,而对于一个缺乏耐心、性情急燥的男人来说,长时间等待的终结终于使他可以放松下来。一切都很顺利。9月10日,他心情轻松地写道:
南部旅程的具体计划终于完成了。鲍尔斯把每个数据都核对过了,他对我是个巨大的帮助。如果机动雪橇还能用,那我们到达冰川不会有什么困难;如果不能用了,只要有点正常的运气也同样可以到达那里。要使每队4个人的3支分队从那里开进,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但仅仅只是进行正常的准备可能会阻碍我们实现既定的目标。我已尽力把每种不幸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并按此组织各分队准备应对。我生怕自己太过乐观,把每件事都考虑在内会使我们获得更好的机会。
他又写道:
要保持对未来的希望,没什么比我们这些人的健康和精神更重要。不用去想像还会有哪个团队比我们更具活力,被选出来向南前进的12个忠诚的男人中没有一个是不堪重用之人。现在,我们当中所有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雪橇探险者。在这种环境下结成的友谊更是无可比拟,大家也因此众志成城,衷心感谢这些人,特别是更要谢谢鲍尔斯和埃文斯。我们的每一件装备都得到他们无微不至的呵护,并顺利完成了各项实验。
的的确确,对于斯科特而言,鲍尔斯在完成这些计划的过程中作用非凡。他不仅对所有储备物资了若指掌,而且还专门研究了极地服装和极地食品,满脑子都是计划和备用计划,最杰出的一点是他不会被所面对的任何难题击倒。在狗、机动雪橇和马匹之间以及在不同的马匹之间进行载重分配的具体工作大部分都交到他手上。在出发那天,我们只需牵出我们的矮种马即可,并且肯定会发现我们的雪橇已经备好,每个上面的负载和重量都恰到好处。对一个远征队的头儿来说,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千金难觅。但现在斯科特变得有些忧虑和不快,我们目前正处在一个不错的交通路线的空白区域内,而在我们计划出发之前的这个月里,在这条令人生厌的路上,事故却一个接着一个。有3个人或多或少有了伤残:福德的手冻坏了,克利索尔德从冰山上滑下来摔成了脑震荡,而德贝纳姆在踢足球时膝部严重受伤。有一匹叫“耶狐”的矮种马实在是一匹老马,有一次我们甚至决定干脆再也不把它牵出来了。此外,又有一只狗得了奇怪的病死掉了。斯科特写道:“它还在努力,但我已不抱希望。任何事物都必须顺其自然。”并且“如果这种等待继续下去的话,看来我们都要变成由‘老马’组成的分队了”。
继而雪上加霜的是,出发前夜有辆机动雪橇的车轴又出了严重故障。今晚要把机动雪橇放到浮冰上,积雪使道路凸凹不平,第一辆也是最好的一辆机动雪橇的车链掉了,重新安上车链后发动机起动了,但只是因为很短一块浮冰被甩到了山脊旁的一个斜坡上,车链又掉了下来。这一次的运气更是糟透了,戴伊在关键时刻滑倒,开足马力的油门意外地被阻塞住了。发动机随即突然停了下来,但后轴下面却有滴滴嗒嗒的油滴。这是不祥的预兆。经检查发现车轴套管(铝制的)已经裂了。我们不得不把套管拆下来拿进营房里,我们或许能够为它想点办法。但时间很紧迫,这一切都表明我们需要更多的经验和车间。私下里我确信机动雪橇不会给我们太大的帮助,虽然以前并未出过什么问题。但其实出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多加些小心再多些远见将会使机动雪橇成为我们可靠的盟友。但麻烦在于一旦它们出了问题,就不再有人会想到这一点了。(《斯科特最后的远征》)
同一时段里,米尔勒斯和迪米特里带着两支狗拉雪橇队从哈特岬跑到康纳尔营地那里两次。第一次他们在两天一夜之内完成了一个来回,于10月15日返回,而另一个相似的行程是在月底结束的。
机动雪橇小组要首次出发了,但被延迟到10月24日才成行。他们将在80°30′纬度处等候我们。如果机动雪橇熄火,就用人力来拖运特定的负载物。两位工程师是戴伊和拉什利,他们的两个帮手埃文斯上尉和胡珀通过在前面用绳子拖拽来掌控方向。斯科特极其渴望这些用于拖拉雪橇的摩托车能够成功完成任务。尽管它们对于向南的征程也许并不会有太大帮助,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成功就将足以展示它们可以使极地交通发生革命性变化的可能性和能力。(《斯科特最后的远征》)
读者现在也许知道了,拉什利是海军的一个锅炉长,伴随斯科特走过了发现之旅中的高原旅程,下面对摩托车浮沉的经历所做的记载就摘自他的日记。对于他允许我在此引述该日记以及第二返回分队的冒险故事,对于其极其生动简洁的描述,我无法不倍加赞叹并充满感激。
当机动雪橇在海冰上向哈特岬开始进发两天后,拉什利于1911年10月26日写道:
9点30分出发,发动机运行良好,地面状况更佳,每耗费一桶煤油就要用掉一桶润滑油。距临时营地2英里处用了午餐。斯科特上校和从埃文斯角来的支援分队帮助我们越过了蓝冰,但实际上并没有人要求他们这样做。午饭后再次上路,因为其他无法行进的雪橇而延误了我们,我开始逐渐觉得当用雪橇在海冰上面持续进行拖运时,它的力量还无法胜任此项工作,但也许它可以在跨越障碍时更有用处。看来我们要遇到发动机过热的麻烦了,我们每跑四分之三英里后,就必须停下来至少半小时以使发动机冷却下来,然后还得关闭几分钟让汽化器预热,否则就无法使煤油汽化,我们每天都会有新的经历。我们到达哈特岬之后继续向阿米泰奇角进发,那里的雪已相当厚,于是我们支起帐篷等待另一辆机动雪橇上来。那辆机动雪橇整个下午都被耽误了,没前进多少。6点30分鲍尔斯和加勒德出来找到我们,让我们回营房去过夜。在那里我们美美地喝了一顿浓汤,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夜晚。
1911年10月27日
今天早上,解决了一点小麻烦后,顺利地上路了。气温有点儿低,我神气十足地开着车,路面有所改善,更适合在上面跑起来,但仍很硬。发动机过热的问题还是无法克服,在我看来已不太可能克服了。就在即将到达南极洲的冰盾之前,我的发动机开始逐渐发出奇怪的敲击声。但在分队其他成员的帮助下我仍设法到达了冰盾上,其他车威风凛凛地停在前面的斜坡上等我上来。当我的发动机出故障后,我就决定安营吃午饭,然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开曲轴箱,发现曲轴的黄铜轴衬碎裂成数片,因此,除了替换上备用的别无他法。当然,这对戴伊和我来说意味着一项冷酷的工作,毕竟在冰盾上面摆弄金属在谁看来也不会是件令人欢心的事情。不管怎样,到晚上10点,我们把它装了上去,然后准备继续前进,但我们发现由于气温太低很难打着发动机,于是干脆决定今天晚上宿营。
19114年10月28日
又是因为低温,我们在开始出发时再次耗费了一些时间,尽管我们上路了,但麻烦仍旧频频光顾:发动机过热,路面状况太糟,辎重过重,看来我们又要过一段艰苦时光了。我们一直在等待另一辆车赶上来,每次停下来时,我们都得做些事,我的鼓风机堵住了,又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已经修好了。由于有人出了错,没有把埃文斯的备用装备带出来,他不得不回去拿,当我们从临时营房出来大约15英里时,他还在艰苦地步行着。
1911年10月29日
我们又上路了,但在另一辆车开始出毛病前并未行进多远。我返回去看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新加了一桶煤油,看上去油有点脏。不管怎样,还是把它修好了,然后安营吃午饭。午饭后发动了一下,一切看来都运行良好,这时戴伊车上曲轴的黄铜轴衬和我的一样也报废了,所以我们又不得不看看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1911年10月30日
今天早上,将车开上路之前,我们不得不重新码放所载的物品。因为戴伊的车完蛋了,不可能再继续用了,现在我们所有4个人都在用一辆机动雪橇。事情似乎进展得相当不错,但发动机过热的问题仍困扰着我们。那意味着我们有一半的时间都被浪费掉了,对于长久的日常工作,我们相信会有云开月明之时。我们行进了7英里然后宿营过夜,现在距康纳尔营地大约还有6英里。
1911年10月31日
伴随着重重困难,马上就要到达康纳尔营地了,但天气状况不佳迫使我们提早宿营。我们做的比较成功的一件事是为马匹和大多数人提供了良好的食物支持。但到目前为止,机动雪橇已被证明是个失败。
1911年11月1日
带着同样多的苦恼出发了,并且很快抵达了康纳尔营地,我们在那儿留下了一张便条给斯科特上校解释我们机器破损的原因。我告诉埃文斯说我的这个雪橇也不会走太远的,过了康纳尔营地又行进了约一英里后,我的发动机最终停止了运转,所以这里也就成了机动雪橇的终点。我不能说我感到遗憾,因为我的确没有遗憾,而且我认为其他人的观点也和我一样。每次停下来我们都会有项繁重的工作,这项工作是很频繁的,那就是把沉重的雪橇拽起来。即使现在我们不得不开始用人力来拖运时,我们也不会比已经完成那项工作后在夜里时更累。现在,演出中用人力来拖拉雪橇的部分开始了,我们重新整理了雪橇,并把能带上的食物都装上了雪橇以后,每个人负重为190磅,迎面吹来的大风使我们在前行时有点不舒服。不管怎样,我们顺利地前进了3英里,然后安营过夜。地面情况不是很好,这使我们的旅程变得有些沉重。
经过三天人力拖运后:
1911年11月5日
顺利行进了145英里,如果路面状况能够保持哪怕只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就可以顺利前进。我们现在在考虑行程中马拉雪橇问题,希望它们能有比机动雪橇更好的运气,但在我看来它们将要渡过一段困苦的时光了。
1911年11月6日
今天我们干得很卖力,又顺利前行了12英里的距离,路面较硬,但是滑溜溜的。看来一切都进行得相当不错,而我们也总算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宿营。
1911年11月7日
我们再次的进展良好,但光线非常弱,有时根本分辨不清我们正在哪里行走。我尽力去找一些补给小组去年建的用作路标的锥形石堆,或称其为石标堆,今天下午到了距囤仓补给站约20英里处的一个石标堆处,以目前的行进速度我们应该可以在明天晚上的某个时候到达。今天的气温相当低,但现在我们正开始在低温中变得坚强。
1911年11月8日
出发很顺利,但地面正日益变软,使我们的腿很痛。我们抵达囤仓补给站后宿营,然后继续挖出一些储藏的物资。我们必须带上所有可以带的供人吃的食物,这无疑是个蛮荒之地,根本看不到任何马匹的迹象。
1911年11月9日
今天,我们启程开始了旅程的第二阶段。我们的行进次序是先向囤仓补给站的南面前进一度,然后在那里等候马匹和狗前来与我们同行。由于我们每天都顺利地行进,小分队很难赶超我们,但今天我们发现载重太沉很难拖动了。我们每人负重刚好超过200磅,并且我们已经停下来好几次了,每次再起动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拉拽绳索。不管怎样,我们完成了105英里的里程,总体看来这是相当不错的表现。
1911年11月10日
又费了很大劲儿才成功出发,但这项坚苦的工作令人愉快,而且这种情绪已开始感染到我们所有的人。今天的路面覆盖上了松软的雪粒,但这并没改善什么。今晚胡珀特别累,可他一直坚持着,我也希望他可以坚持下来,尽管他不能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进食,但我们知道他还是想吃东西的。埃文斯、戴伊和我还能吃得多一点,因为我们刚刚开始觉得腰带变紧了。顺利前行了1125英里,我们现在一路上都在造锥形的石标堆,大约每隔3英里一个,然后吃午餐,接着下午造一个,晚上造一个。这使我们十分忙碌。
1911年11月11日
今天的工作非常繁重,路面状况很糟糕,我们真是受够了,但胃口尚可。人力拖运无疑是一个人可以做的最辛苦的工作,难怪连机动雪橇都无法忍受。我一直在想着我在伯明翰亲眼看到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实验,那些实验相当严酷,但什么也无法与在冰盾上拖拉着沉重的负载前行相提并论。
1911年11月12日
今天与前两天相似,但光线不好,雪一直在下,这使路面状况无法改善。我们每天行进10海里,这足够了,到宿营时我们都行进了足够多的距离。
1911年11月13日
天气似乎要变,我们很久没有遇到暴风雪了。暴风雪并没什么可惊奇的,但我们当然并不希望遇到。胡珀看上去累坏了,但他坚持得很好。戴伊一直步履沉重,他惟一的抱怨就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应该更多一些。
1911年11月14日
当我们今早出发时,埃文斯说要达到所需距离我们有大约15英里要走。拖运的工作一如既往,但天气多少要更好些,暴风雪也不见了踪影。我们走了10英里后安营,还没有见到主力部队的任何迹象,但在任何时候见到他们也不必感到奇怪。
1911年11月15日
行进了5英里后,我们安营。我们此时应该是在南纬80°32′的地方。现在我们不得不静候其他人赶上来。埃文斯对于我们在其他人赶上我们之前就已抵达感到十分骄傲,但我们并不期望他们落后太久,尽管我们由于每日行进距离很棒而毫无可以羞愧之处。我们今天下午在睡觉前建了一个大的锥形石标堆。气温虽然很低,但天气非常好。
当上部冰盾补给站(胡珀山)在锥形石标堆中建成时,他们在马匹分队到达前已在那里等了6天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