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上,西西里向来是周边文明交媾的婚房。希腊人为锡腊库萨(Siracusa)和陶尔米纳(Taormina)留下了壮观的剧场,在阿格里坚托(Agregento)、塞利侬特(Selinunte)和塞杰斯塔(Segesta)竖起恢弘的神庙;罗马人在阿尔梅里纳广场(Piazza Armerina)锦上添花,嵌上活波洒脱的马赛克图案;巴勒摩圣乔万尼隐修院的红色穹顶纯系阿拉伯人“一手遮天”;蒙雷亚莱(Monreale)和切法卢(Cefalù)主教座堂则因诺曼人的构思奇巧而堪称完美,不过,后殿穹隆上令人惊叹的《基督赐福》马赛克则应拜拜占庭人之赐。西班牙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过度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几乎主宰着今天西西里岛上的大部分教堂和宫殿风格。
天地四季给了西西里丰姿绰约的身段,岁月又忍心让她饱经沧桑,她的艳丽分明地多了一层哀恸的色彩,非撒丁岛的自然天成所可比拟。在景观的丰富性上,西西里不啻是一座生长茂盛的热带雨林,囊括了品种各异的浩繁植被。年代悠久的古城堪比高大的常青乔木,精致婉约的小镇是茂密蓬松的灌木,而掩映于滨海、山谷地带的小村庄则是那翠绿的爬藤,在林间穿针引线,盘旋往复。
在西西里诸城中,自然和人文景观俱佳的当数陶尔米纳。
在陶罗山的半山腰上,陶尔米纳盛开得像一株硕大恣肆的龙舌兰。火车公路自下往来穿梭,却无惊扰之虞;天地大海亲近而不狎昵。它是扬粉季节植物裸露的性器,上呈天露,下接地气,中间一任花粉飘荡,不知有忍。
陶尔米纳视野开阔,风光迷人,东面抬头可见碧波粼粼的爱奥尼亚海,西南方则是皑皑白雪饰其冠冕的埃特纳火山。
埃特纳,古希腊诗人品托称其为“天柱”。这座在70万年前就一直感冒不断的活火山,是火山中名副其实的林黛玉,多愁善感,历史上有本可查的喷发就达225次之多。山顶常年云遮雾罩,难窥首尾。阳光强烈的时候,镶了金边的光线会从天空极深的地方刺将下来,但又不很透,毕竟云层太厚,残留着薄薄的云翳,像是用脏布抹拭窗玻璃上的污迹,总也抹不干净。
在一处石灰岩岬角的腹地,整个老城区的顶端,保存有陶尔米纳最诱人的古希腊剧场。迭经上千年的风雨侵蚀和人为毁坏,这座壮观的半圆形剧场终至倾颓。像一只瞎了的眼窝,眸子再也不能顾盼流转,也感觉不到相邻的另一只。古希腊人在碧海蓝天和火山环拱的舞台上演出人间的悲喜剧,男女主人公的命运便不再是封闭和孤立的了,那里面有对天地诸神公正裁判的隐隐的期待,可谓天人交通的西方版。
与陶尔米纳的壮观剧场相比,阿格里坚托的神庙似乎更擅胜场。
阿格里坚托有“上阿格里坚托”和“下阿格里坚托”之分,疑为效法陶尔米纳,保护古城区之别出心裁。但又不如陶尔米纳呵护得那般到位,将个难看的现代化城区做了神庙谷的屏风,还依山起势,置于山颠,下临大海,给人和尚头上、虱子自现的滑稽之感。
阿格里坚托现如今几乎成了“希腊之外最壮观的神庙群”的代名词。不过,神庙谷里的全部9座神庙,能看出轮廓的,恐怕不超过4座。它们中的大多数几乎快要和大地起伏的面貌融为一体了。
起初,数朱庇特神庙最为宏伟霸气。可惜这座神庙未及建成,就在公元前406年一次迦太基人的入侵中被夷为平地。原来的设计是一座假围柱式建筑,列柱廊的位置筑有嵌以半柱的厚墙,半柱上矗立有体量巨大的男像柱,仅身长就有8米之伟。残存的一根男像柱被收藏于现今的市立考古博物馆,神庙的遗址上横陈着一座泥土仿制的替代品,千百年的明火执仗、风雨如晦虽使他惨遭毁容,难辨雌雄,但一副擎天立地的模样仍历历在目,似乎还在静等着朱庇特重新君临大地,挽昔日秩序于倒悬。
在蛮荒的岩石上,卡斯托和波利克斯神庙仅剩下四根立柱和柱顶盘,像一朵绽放着的残败的石柱之花,那是沧桑岁月仅存的硕果。
只有协和神庙让人稍感欣慰,正面的6根立柱和侧面的34根立柱完整无缺,作为陶立克建筑的辉煌典范,它因在6世纪时被改建为基督教堂而幸免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