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伊丽莎白即位时面临的真正挑战。难以想象的是,她竟然选择并且巩固了中间道路,使新教内核与天主教外表取得平衡,从而确立了独出心裁的英国国教体系。
她操纵议会通过法令,称其为英格兰教会“最高管理者”。1571年,她主持定稿《39信条》,编入《公祷书》,沿用至今。《39信条》采取中间立场,持守“广涵”原则,宽容而中庸:与天主教一刀两断,又保留其基本形式;坚守新教要义的“因信称义”,又与加尔文的严酷无情保持距离;对马丁·路德的一些看法保持沉默,对激进的再洗礼派进行批评。这确实是典型的英格兰性格。伊丽莎白以从小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特有敏感和智慧,拆除了英国宗教战争或内战的导火索。
如此,英国摆脱了宗教战争的阴影。在此一时代,欧洲各国因宗教信仰问题大打出手。德意志宗教战争中,1/4到1/3人口丧生;圣巴特罗缪大屠杀引发9年内战,法兰西元气大伤;西班牙对新教徒迫害引发荷兰起义,使帝国最终走向衰落。伊丽莎白女王大获成功,到女王统治后期,新一代成长起来的英国人已习惯于国教制度。英国式的新教,成为英国人区别于欧洲其他国家人民的特有标志。
当然,爱尔兰问题是一个反证。伊丽莎白在爱尔兰的胜利是军事性的,而在宗教和政治上是失败的。那种斩尽杀绝,一人造反、满门抄斩的极端残暴,使爱尔兰问题成为帝国肌体上永远淌血、流脓的部分——这一直延续到当代。对叶芝、乔伊斯、贝克特、萧伯纳的伟大民族而言,伊丽莎白女王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如不强调这一点,实为不公正。
我只可能有一个丈夫,那就是英格兰
人类历史上,很少有统治者特别是女性统治者,像伊丽莎白一世这样,从小经历过如此之多的忧患,一个小小的家庭单元,承受了如此之多的祸起萧墙、血雨腥风。
当母亲安娜王后被父亲处死时,伊丽莎白不到3岁。不久,英国国会又宣布伊丽莎白是非法生养的私生女。亨利八世死后,其幼子爱德华继承王位,是为爱德华六世。不久,爱德华痨病而死。爱德华的姐姐玛丽继承大统,她就是世人所称的“血腥玛丽”。伊丽莎白又被姐姐关进“地狱前厅”的伦敦塔。自幼在心灵深处种下这么多的恐惧、无助、悲苦与凄凉,然而它既没有摧毁她的精神,也没有在她人格中埋下暴戾的种子,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与玛丽女王不同,伊丽莎白的母亲是个地道的英格兰女子,所以伊丽莎白视英格兰为她的一切,并最终比其他任何统治者都更好地代表了英格兰,实质上成为英格兰民族自我意识觉醒的象征。从某种程度上讲,伊丽莎白对自己婚姻的处理堪称其“英格兰主义”的最好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