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太宗之后是世宗,李朝世宗并没有接受教训,在“开拓东北疆土”即驱赶女真人方面照前朝大有突破,将东北边界推到图们江,完成了空前绝后的“大业”。然而,祖辈生活在广大疆土上的女真人既不愿意离故土,又不愿意服役当差。“朝鲜将移我等于内地,占为百姓,服役如李豆兰管下,则我等子孙永不免服役之劳”。但是自身生产力落后,社会组织结构仍以部落形式,经济上的依赖性和组织上的分散,使之不能与李朝匹敌。明朝满足于李朝的“侍大至诚”,忙于内争、忙于安抚周边,又地域广大不在乎数百里或千里的疆土,只求管住女真人,使边地相安无事,根本不能考虑其利益。所以,女真人抵制驱赶的斗争是孤立无援的。李朝世宗以后开拓北疆主要与女真人争夺,这一点朝鲜学者明确表示共识。
朝鲜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着《朝鲜通史》中说:“在十五世纪我国对外关系上,女真问题颇为重要,因为这时我国大力开拓北方,它与女真有密切联系”。
读《李朝实录》从边镇名称上看不出其开疆拓土的痕迹,其常常出现的北部边境城镇如庆源、庆兴、茂山、慈城、闾廷等等,于500年间一直不变地使用着,这些城镇就在今天的两江沿岸。但细读之则疑点逐渐增多。例如:出现某城迁移的记载,却未指出从哪里迁到何地;再如女真首领与部众反抗占其疆土的斗争,从抗争的坚决与付出的惨烈代价看,他们是受委屈的,但事实真相又如何?还有女真人的“掳掠犯边”,是出于贫困掠掳财富还是如许多记载所指是出于报复?李朝派军征剿和诱杀女真首领,都极残酷,其理由又记载得很牵强,为什么呢?将诸多疑点进行综合分析研究,即可明显看到李朝是如何侵夺女真人生息之疆的。首先从建州左卫始设地开始研究这个问题。
建州左卫第一任指挥使猛哥贴木儿的名字出现在《明实录》中较晚,是永乐十四年二月壬午条,而且没有记载左卫始设时间地址。国内学者皆根据朝鲜史料《东南舆地胜览》,认定建州左卫始设地为今图们江南岸会宁。笔者在阅读《李朝实录》中发现有关记载与此推断矛盾很大,李朝太宗五年即明永乐三年五月记载猛哥贴木儿在回答明钦差招抚使时说,其率部居住在“庆源、镜城地面”,此地“又滨海,倭寇来往”,因防倭有功李朝就委以镜城等处万户职。猛哥贴木儿在婉词拒招中还说,一方面“虑其兀狄哈等乘间掳掠家小,以快其仇,”另一方面“又滨大海,倭寇来往,以此忧疑未决”。明使臣钦差为“不辱使命”住于此地数日,直至猛哥贴木儿等随其起程赴北京受职。建州左卫始设于此时此地无疑。这里最重要的地理特征是滨海,两次提到滨海与倭寇,因抗倭有功受职,又恐倭寇再来。查今地图,图们江畔会宁不滨海,这是与史实矛盾者一。第二是名称上的不同,会宁这个名称在李朝官修史料《李朝实录》中出现较晚。在猛哥贴木儿接受招抚前后,居地的名称是“镜城”,今地图上有镜城而且滨海,史料中出现会宁以后仍有镜城,它们不是先后称谓的同一个城。滨海镜城才是建州左卫始设地。镜城附近还有庆源,再远点有斡木河。《李朝实录》中常称庆源镜城,两词并用。从未出现过庆源会宁两城并称的记载。当时会宁还没有建城,也可以说那个地方叫不叫会宁还无从可考。从李氏两朝对猛哥贴木儿称呼的改变看到前后居地的改变,这是第三点矛盾之处。李朝太宗时称猛哥贴木儿时在前常加庆源镜城或只加镜城。太宗末年猛哥贴木儿率部众迁离镜城。又于世宗五年回归旧地。此次归来以后再没有称庆源镜城猛哥贴木儿,而是常将阿木河同猛哥贴木儿联系在一起。“蒙圣旨,许令复还阿木河地面”。“童猛哥贴木儿到阿木河见庆源千户金光秀,握后喜曰;不图今日复相见也,专恃殿下之德,率妻子来耳”。从他们相见时的一套官话来看,金光秀是李朝派来接待的官员,他被派来,是因庆源作为边城离阿木河较近。通观《李朝实录》,太宗朝称庆源镜城(或镜城)猛哥贴木儿,世宗朝称阿木河猛哥贴木儿。从称谓习惯即地名的改变可知建州左卫居地的改变,初滨海,迁徙之后归来落脚于阿木河。称其复归,只是因庆源、镜城与阿木河相距不远,对北京明廷或李朝汉城来说处在一个方位上。但对女真人来说毕竟还是迁移,向北方图们江靠近。此种迁移是在出走归来的变化中实现的。第四个矛盾点是将会宁与阿木河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阿木河即斡木河是猛哥贴木儿率众复归的居地,不是初设建州左卫之址,前已明证。但会宁与阿木河也不能同日而语。世宗于零年(朝鲜李朝的纪年习惯,前朝的末年即继位新王的零年)猛哥贴木儿出走时就想建一重镇,未及实现。十五年猛哥贴木儿死后,李朝乘虚设筑重镇于阿木河,称作“宁北镇”,而未称会宁。《李朝实录》中明文写着“移宁北镇于阿木河”。会宁的出现是在世宗十八年即明正统元年(1436年)。李王说:“去年筑会宁镇,凡察云:何用石城?为其奸已发端倪,庆源之兀良哈亦如是矣。彼人之心以为四镇撤去则可以耕牧其间,恣行奸计矣”。以此可见会宁是图们江畔新筑四城之一,不是阿木河会宁,而是图们江畔会宁。会宁的设立是驱赶女真人,使之最后退出图们江南岸的关键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