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被扑灭,收拾行装没时间了,午后即将运往火车站。伪满“皇宫”内府的汽车驾驶员和消防队员一样也都溜之乎也,只好由日本关东军派来几辆卡车运送行李,随车来了一小队日本兵当装卸工。本来日本军国主义的军队最讲阶级服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到了皇宫内院,更得拿出那一套军人礼节;可是如今大势已去,军心涣散,这些素称日本精锐的关东军,装完车,顺手拿了一些洋烟、洋酒,就坐在“同德殿”的候见室沙发上大吸大喝起来。
逃亡
随同溥仪逃跑的有他的皇后、贵人,其次便是他的弟弟、妹妹、妹夫,再次是我们几个所谓“学生”、随侍、佣人。汽车没有了,我们这些人只好步行上车站了。大约下午四五点钟集合,从伪满“皇宫”内府的后门溜出去直奔车站。
一路上看到许多人在搬家,有的从城北搬到城南,有的从城东搬到城西。大商店都歇了业,小商店开半扇门。走到火车站外边,遇到了溥仪专用的日本理发师,他已经换上了军服,苦笑着向我们表示要坚守长春。我们也无心和他多讲话,匆匆进了站台,只见横躺竖卧着一家子、一家子的日本人,都是在候车撤退。
穿过了倒卧的人群上了列车,车里大部分是伪满宫内府里的日本人官吏。我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总算是在这两天慌乱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为了救火把午饭也忘了吃了。从背包里取出饼干,吃了一包,又喝了些车上的洗漱用水,就算是午餐、晚饭并成一顿吃了。
长春东站是个货站,离伪满“皇宫”内府不太远,到吉林去的火车就在离宫墙外面不到半里的地方驶过,我望着伪宫的方向,细雨蒙蒙的夜空映出了一片暗紫色。我指给溥仪看时,他说他乘车离宫时,日本人就把盖在“同德殿”院内的“建国神庙”付之一炬,这时余烬尚炽。庙烧了,神呢?这个日本人的祖宗“天照大神”可是溥仪上日本亲自迎来的,到了伪满就叫“建国元神”。日本的神像不是木雕泥塑的,而是用三种“神器”来象征,即以玉象征“仁”,镜象征“智”,刀象征“勇”。
现在这三种“神器”打了一个黄布包,由祭祀府总裁桥本虎之助套在脖子上用手捧着,随同溥仪一同上车来了。
随后一整天都是在火车上。清晨到了吉林,再经梅河口奔向通化。列车上人满满的,没有餐车,吃的是日本式的饭团子,又凉又粘。溥仪专车上有个小厨房,御用炊事员不晓得上哪里去了,由随侍的临时替他做一碗面汤。没有擀面杖,就用玻璃瓶子擀面片。他居然吃得也蛮香。
火车在梅河口停的时间长些。我下车走过栈桥,打算到车站上去搞点吃的。谁知到站台一看,空空荡荡。好容易在候车室里找到一个站上的人,向他一打听,他指着墙上一块黑板给我看,上面写着“今日有重要的列车通过”,所以空荡无人。我又不好告诉他我就是乘重要列车来的,只好空手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