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ichael Hanlon 译/面包啊面包 (微信公众号:Lens杂志)
我们生活在一个技术、医疗、科学和社会都不断进步的黄金时代。瞧瞧我们的电脑!我们的手机!二十年前,互联网只是适合一群极客们把玩的嘎吱作响的老朽机器。如今,我们不敢想象没有网络的生活会是怎样。我们也即将迎来一个个医学上的突破,而这些突破就算在仅仅半个世纪前,都还像魔术一样:克隆器官,修复DNA的干细胞疗法。甚至是现在,在一些富有国家,人们的寿命以每天5小时的速度延长。每天5小时!显然,长生不老什么的,已经不远了。
普遍认为,21世纪是一个一切都在飞速发展的时期。这种观点如此主流,以至于谁要是敢质疑它,就似乎显得简单粗暴。几乎每个星期,我们都会读到有关癌症患者看到“新希望”的报道,或是实验室里的新进展可能带来新的疗法,亦或是我们进入了空间旅行的新时代,超音速喷气式飞机能在几小时内绕地球飞行一周。但只要我们稍微停下来想一想,就会发现这种对创新规模空前进步的想象不可能完全合理,很多扣人心弦的关于人类进步的报道实际上只是大肆宣扬、推测——甚至是空想。
然而,在曾经的某个年代,推测可以变成现实。但这种情况在40多年前就戛然而止了。从那以后所发生的,只不过是在原有进步的基础上叠加式的改善。那个真正属于创新的年代——我称之为“黄金25年”——大约是从1945年到1971年。在这一时期,几乎所有定义了现代世界的东西,要么已经形成,要么正在萌芽。避孕药,电子设备,电脑和互联网的诞生,核电,电视机,抗生素,太空旅行,民权。
当然还有更多。女权主义,青少年问题,农业的“绿色革命”,非殖民化,流行音乐,大众航空,同性恋权利运动的兴起,便宜而又安全可靠的汽车,高速铁路。我们将人类送上了月球,向火星发射了探测器,击败了天花,发现了生命的双螺旋基因。“黄金25年”是在仅仅一代人的时间内出现的一个特殊时期,创新发展的速度之惊人,就像是用了赛车燃油和双锂晶体混合燃料的引擎。
如今,对进步的定义几乎完全依赖于信息技术上由消费驱动的、通常平庸乏味的一些改善。在美国经济学家泰勒·科文的《大停滞》(The Great Stagnation,2011)中,他论证道,至少在美国,技术发展已经进入稳定期。的确,今天我们的手机如此强大,但这跟消灭天花或是8小时内飞越大西洋,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就如美国技术学家彼得·泰尔说过的,“曾经我们想要能飞的汽车,今天我们得到的只是能输入140个字母的推特”。
而经济学家会从财富增长的角度去描述那个了不起的时期。二战结束后,迎来了25年左右的经济繁荣,欧美的人均GDP飙升。各大行业巨头从日本的废墟中崛起。德国经历了自己的经济奇迹。甚至连共产主义世界也富裕起来。这种增长要归功于战后政府的大规模刺激政策,以及低油价、人口增长和“冷战”期间高昂军费等各种因素的美妙结合。
但与此同时,还有人类聪明才智的井喷和社会的巨大变迁。对这一点的评论较少,可能因为太显而易见了,或可能被简单看作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我们目睹了最重要的科技发展:如果你是一名生物学家、物理学家或材料科学家,再也不会有比在那个时代工作更幸福的事了。但我们也目睹了社会态度的一些转变,任何一点点改变都影响深远。即便在1945年前最开化的社会时期,对于种族、性、女权的态度在我们今天看来也是十分老朽的了。到了1971年,这些过时的偏见已经处于下风。简单来说,世界已经变了。
但是我们今天的这些真的算是进步吗?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吧。抬头看看天空,你看到的飞机基本上是20世纪60年代飞机的更新版——只不过比洛克希德三星客机噪音更低,所用航空电子设备更好。1971年,一架普通班机从伦敦飞往纽约需要8小时,今天依然需要这么久。而在1971年,曾经有趟航班能在3小时内飞完这条航线;如今,协和式飞机已退役。我们的汽车也比1971年时变得更快、更安全、耗油更少,但并没有什么范式上的变革。
的确,我们也活得更长了,但令人失望的是,这并非缘于任何近期的突破。自1970年起,美国联邦政府投入了一千多亿美元用于尼克松总统所谓的“抗癌战”。而全球范围的投入就更多了,大多数富有国家因拥有资金充裕的癌症研究机构而感到自豪。尽管投入了这么多亿,这场战争最终却沦为一次彻底的失败。根据美国国家卫生统计中心的数据,在1950-2005年期间,美国各种癌症死亡率仅下降了5%。即便你剔除一些令人混淆的变量,如年龄(更多人活得更久,意味着他们在有生之年总会有机会患癌症的)、更好的诊断,但赤裸裸的现实就是,对于大多数癌症,你在2014年患癌症的几率相比于1974年而言,并没有降低多少。而且大多数时候,你所获得的治疗也跟原来差不多。
在过去20年,作为一名科学作家,我写过许多了不起的医学进步,如基因疗法、克隆器官移植、干细胞疗法、寿命延长技术,以及基因组学和个体化治疗所承诺的一些附加成果。以上任何一种治疗都仍未成为常规性手段。瘫痪病人仍无法走路,盲人仍未重见光明。人类基因组在将近15年前就已被破解(这是“黄金25年”之后的胜利之一),而如今我们仍然在等待那些在当时声称“十年之后”就能看见的好处。我们仍然不知道如何治疗慢性上瘾或痴呆症。根据我采访的一位杰出的英国精神病学家所说,精神病药物的近代史就是“一部安慰剂不断改进的历史”。而且有关人类寿命的一些最新进展,也只不过是让人们戒烟、健康饮食、喝降压药等这类权宜之计。
自“黄金25年”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新的“绿色革命”。我们仍然开的是钢制汽车,烧的是汽油,甚至更糟糕——柴油。自“黄金25年”中在塑料、半导体、新合金和合成材料等方面的进步后,就再没有新的材料革命。在20世纪早中期令人应接不暇的突破后,物理学似乎就停滞不前(希格斯粒子除外)。弦理论显然是让爱因斯坦和量子世界和解的最大希望,但是目前为止,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一理论是否能被验证。而且距人类上一次登月已经有42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