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显然不是方术之士,他和儒生的区别之一也体现在帽子上。史载刘邦喜欢一种以竹皮做成的帽子(冠),应劭说:“一名‘长冠’。侧竹皮裹以纵前,高七寸,广三寸,如板。”蔡邕也云:“长冠,楚制也。高祖以竹皮为之,谓之‘刘氏冠’。”司马彪《舆服志》亦以“刘氏冠”为鹊尾冠也。
其实,刘邦并非不喜欢读书人,张良、萧何、韩信、陈平都是读了点书的人,虽然他们读的不是后来被儒家专有的“六经”。刘邦还懂乐,《史记·高祖本纪》载“高祖所教歌儿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就是说刘邦曾培养过一个由一百二十人组成的乐队。
刘邦是典型的性情中人,郦食其去见刘邦,刘邦正在洗脚,郦摆儒生架子,被刘邦脱口骂做“竖儒”,但见郦生有识见,便立即拜其为广野君。另一个例子是叔孙通。“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可见,刘邦并非对儒者有成见,他不喜欢儒生繁饰重文,而喜欢他们“短衣便事”。人言叔孙通是儒者败类,好迎上意,其实不然。叔孙通原在秦始皇时做博士,见始皇无道,设计出逃,投刘邦,是识时务之举;他对儒者的弊端与作用认识也很透很清醒:“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他为刘邦设计朝仪,到家乡鲁国搬请一些儒生,有人就以“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为由,不肯相从。被叔孙通一顿痛斥:“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叔孙通建议刘邦正礼乐,说:“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原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这段话里看得出叔孙通深得孔子的礼乐真谛。等到刘邦见识了他设计的朝仪,由衷地叹道:“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并由此获得了儒生的佩服:“叔孙生诚圣人也,知当世之要务。”
第三件事是窦太后使儒生刺野猪。这件事载于《史记·儒林列传》,事出有因。
窦太后好老子书,召辕固生问老子书。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乃使固入圈刺豕。景帝知太后怒而固直言无罪,乃假固利兵,下圈刺豕,正中其心,一刺,豕应手而倒。
原来喜好黄老之学的窦太后有一天召大儒辕固,也就是那个传“齐诗”的辕固。好黄老的去“请教”一个好儒的,这显然是问道于盲。此时的儒地位很微妙,民间对这个儒好感倍增,而朝廷里也出现了不少学儒出身的博士,辕固就是景帝时的博士,但关键是景帝说了不算,得窦太后说了算,而这个太后牢牢地把握着意识形态的主导权。而颇不识时务的儒生辕固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这是妇道人家的见识罢了。”就是说老子的书只有像太后您这样的妇道人家才喜欢啊!女人们都讨厌男人说她“头发长见识短”,窦太后听了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于是就派他一个差使,要他去跟野猪搏斗。要不是景帝援手相救,辕固自己恐怕倒会栽在妇道人家手里了(事实上,辕固对老子的态度,就与孔子“和而不同”的精神大相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