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为人恢奇多闻,常称以为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俭节。弘为布被,食不重肉。后母死,服丧三年。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令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庭争。于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辩论有余,习文法吏事,而又缘饰以儒术,上大说之。二岁中,至左内史。弘奏事,有不可,不庭辩之。尝与主爵都尉汲黯请间,汲黯先发之,弘推其后,天子常说,所言皆听,以此日益亲贵。尝与公卿约议,至上前,皆倍其约以顺上旨。汲黯庭诘弘曰:“齐人多诈而无情实,始与臣等建此议,今皆倍之,不忠。”上问弘。弘谢曰:“夫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
正如朱维铮指出的:“在汉武帝时代,统治集团中间仍然有各家各派人物在活动。充当田蚡副手的韩安国便兼学韩非和杂家说。受到汉武帝敬礼的汲黯,‘学黄老之言’。给汉武帝出主意打击诸侯王的主父偃,‘学长短纵横之术,晚及学《易》、《春秋》、百家言’。他和赵人徐乐、齐人庄安,同为典型的杂家,同样上书言事,同时受到汉武帝召见并叹为相见恨晚,而主父偃还赢得同时任何儒者都梦想不及的恩宠,一年内四次升官。还有张汤、赵禹、杜周那些着名的‘酷吏’,‘以深刻为九卿’,就是说靠刑名术得到汉武帝重用。这些例证都出现于元光元年之后。”这就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真实情况。
然而,这样一个真实情况两千年来都被这八个字所遮蔽了。至于汉宣帝所说的:“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更不大引人注意了。
总之,儒术独尊,并非历史的必然。有时候,决定历史命运的恰恰就在于它的偶然性,或者某些人的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