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上海至少有1.5万家网络电话话吧,平均每家话吧一个月的话务量是1.5万~2万分钟。以此推算,传统电信运营商每月至少有2.25亿~3亿分钟的话务量被分流。如果按照现行IP电话的长途资费―――每分钟3毛钱计算,仅仅因为传统语音电话被分流,上海传统电信运营商在一个月内至少损失6750万~9000万元。
VoIP业务究竟属于语音业务,还是属于增值业务,目前仍然有很大争议,没有明确界定。
“通知中没有什么处罚措施,我们也没有办法管。”9月22日,上海市通信管理局一位负责人对《每日经济新闻》表示。
也就在这天,新华社援引信息产业部有关负责人的发言称,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分别被批准在广东深圳、江西上饶和吉林长春、山东泰安进行试点,掀起了电脑对电话(PC to Phone)方式网络电话的商用试验。
事实上,早在7月18日,在下发给各地通信管理局和运营商总部的电函(2005)413号《通知》里,信产部的一纸通知就给国内六大电信运营商以及数千家在灰色地带经营“网络电话”的公司戴上了紧箍咒。
为深度解析个中利益链条,《每日经济新闻》为此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深度调查。
民间资本暗流涌动
工薪族的张涛(化名)最近突然辞去工作,一头扎进了商海。为了给他的第二家“话吧”选址,他的那辆摩托车几乎跑遍了上海市区所有热闹的街道。
这个“话吧”是他最近发现的一种赚钱新方法。“投资不到1万元,不用半年就能收回成本。”张涛说,在朋友的指引下,他的第一家话吧三个月前开张,现在每个月能净赚3000元。
记者在张涛位于铜川路已经开业的话吧里看到,一台可计时计费的电脑、一个网关、一根宽带线、八部电话、几张桌椅,构成了话吧的全部家当。几平方米的地方,短短十分钟内就有三人进来打长途电话。张涛说,来这里打电话的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因为电话费便宜,一些本地居民也会光顾。
经过多日的走访调查,记者发现,像张涛这样的话吧,最近在上海“火的不得了”。因为成本低,回报高,许多工薪一族都选择了这个赚钱的行当,“话吧”像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在沪上的各大闹市区兴起。
然而,这样的“话吧”,用的却不是现在流行的IP电话。张涛说,这是一种新兴的通信技术―――VoIP,话吧里的电话,又叫“网络电话”,它依托的是宽带互联网,与现有通过电信网打电话的技术有所不同。话吧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网络电话的话费比普通电信运营商语音服务便宜。
“我现在的报价和电信运营商一样。不过,随时可以调整,里面的利润空间很大。”张涛说,以国内长途电话为例,市面上IP电话的国内长途资费是每分钟3毛钱,他的网络电话也同样定价3毛,可是成本只有1毛钱。计时器每跳一分钟,他就净赚2毛。“我也可以把电话费降到2毛一分钟,赚得少点,不过会吸引更多顾客。”张涛说。
“我从代理商那里批发话务量。”张涛说,所谓话务量,其实是代理商和话吧之间进行交易的产品,一般以分钟计算。话吧向代理商买话务量,再卖给客户,从而赚取差价。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网络电话吧其实只是一个运营的终端。一个由VoIP技术催生的商用产业链已经悄然形成。在这个产业链中,话吧面向顾客,它的上游是各级代理商,代理商又从电信运营商或虚拟电信运营商(没有网络却提供基础电信服务的运营商)处购买话务量,从而形成一个完善的市场分工。
然而,这条由新兴技术带动的产业,却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阳光”产业。
暗涌下的利益博弈
7月初,张涛朋友的话吧终于“出了事”。“运营商大白天就开着车来抢设备。”亲眼目睹这一情景的张涛担心,这样的灾难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头上。张涛心里明白,他抢的,不是一般人的饭碗,而是电信运营商的生意。
“网络电话对传统语音业务冲击很明显。”上海市长途电信局一位内部人士说,由于节约通信成本,网络电话备受市场欢迎。2004年以来该局话务总量虽然在上升,但传统语音业务被网络电话分流的趋势日益明显。
根据流传在虚拟运营商中间的说法,目前在上海至少有1.5万家网络电话话吧,平均每家话吧一个月的话务量是1.5万~2万分钟。以此推算,传统电信运营商每月至少有2.25亿~3亿分钟的话务量被分流。如果按照现行IP电话的长途资费―――每分钟3毛钱计算,仅仅因为传统语音电话被分流,上海传统电信运营商在一个月内至少损失6750万~9000万元。尽管他们仍可以通过宽带租赁等业务回收部分利润,但与损失的收益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中国信息产业研究工作室咨询顾问蔡光禹说,对于来势汹汹的网络电话,运营商的心态异常复杂。无论这一业务开展与否,运营商都将面临主流语音业务被分流带来的经济效益上的损失。做,网络电话的资费必然低于传统电信资费,运营商收入会减少;不做,VoIP技术大潮袭来,民营资本的介入将使运营商语音业务经济损失更大。因此,政策成为运营商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
据《财经时报》报道,7月18日信产部向各地通信管理局和运营商总部下发一份电函(2005)413号《通知》。在《通知》里,信产部态度强硬地要求:除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能够在部分地区进行PC to Phone方式IP电话商用试验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从事这项业务。
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却发现,信产部制定的“游戏规则”却并未被严格遵守,包括电信、网通、铁通、移动和联通在内的五大运营商,都在不同程度地开展网络电话业务。他们与代理商达成口头协议,向代理商低价批发“话务量”,同时还有针对性地进行“话务量返送”或免费使用设备的优惠活动。
与此同时,一些并没有运营资格的“虚拟电信运营商”,打着某某技术有限公司之类的旗号,通过向电信运营商租赁设备,或者自己私自搭建系统平台但在境外落地的手段,私下里开展针对公众和企业用户的网络电话业务。而这些“虚拟运营商”发展出来的代理商和话吧,由于影响了运营商的利益,自然也成为传统电信运营商重点打击的目标。
“虽有违规之嫌,运营商开展网络电话业务也很无奈。”中国网通一位人士坦陈,因为进入门槛低,大概六七百万元就能做一个虚拟运营商,他们不能无动于衷。另一方面,运营商之间也存在竞争,如何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也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于是,便有了运营商一边喊打,一边却私自发展业务的格局。
饱受争议的新技术
“即便是这样,运营商也没有资格动别人的设备。”张涛有点忿忿不平,“按照运营商的说法,个人用户申请的宽带不能做商业用途,但是顶多也就是罚点钱、把宽带断了,怎么能抢设备呢?”
那么,运营商查处话吧的做法是否妥当?违规话吧的查处,究竟应该由谁来负责?
“现在的情况,和IP电话发展初期遭遇的情况非常像。”上海通信管理局一位人士说。
1997年,福建省福州市马尾区的一个网吧个体户率先向市场推出IP电话。主事人陈氏兄弟租来电话线、交纳了市话费和上网费,然后向顾客提供基于网络的长途语音传输服务。那时邮电部门的国际长途每分钟收费约28元,陈氏兄弟的IP电话只收4.8元。兄弟俩的生意因此火爆非常。
结局是当地邮政局举报了陈氏兄弟。1997年12月,两兄弟的网吧设备被区公安局没收、人员遭扣押,马尾区法院判决“非法经营电信”,且属于“新类型犯罪”。两兄弟不服上诉,1999年1月福州中院作出终审裁定:马尾公安分局不能证明IP电话属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由电信部门统一经营的长途通信和国际通信业务。
在福州法院裁定公布的当天,信产部两位司局级官员约见媒体,声明针对部分城市的未经许可经营IP电话或利用租用专线经营国际电信业务等现象,电信管理部门将予以严厉打击。
“VoIP业务究竟属于语音业务,还是属于增值业务,目前仍然有很大争议,没有明确界定。”信息产业部科技委员会常务委员谢麟振教授说,这是一个具有颠覆性的新兴技术,有关这一技术的市场及监管政策,尚需要摸索。
正因为如此,所以各地电信监管部门对此态度不统一。上海市通信管理局上述人士说对于市面上出现的违规话吧,他们也束手无策。正是基于这种状况,所以他们只能遵循“抓大放小”的原则,从总量上对运营商加以控制。
不过,《每日经济新闻》从相关渠道获悉,一些地方的监管部门对违规话吧的查处还是相当严厉的,比如江苏省。
对于这一争议,开展网络电话经营公司有自己的解读:网络电话产生的是数据流,应该算做增值电信业务。根据规定,增值电信业务已经对外开放,所以他们有资格做。虽然《电信业务分类目录》有规定,不过顶多也是“违规不违法”。打着政策的擦边球赚钱,国家奈何不了他们。关键是要和地方电信运营商保持良好的关系,以防陈氏兄弟的悲剧再次上演。
VoIP(Voice Over Internet Protocol)是一种以IP电话为主,并推出相应的增值业务的技术,也就是将原为模拟的声音讯号以“数据封包”的型式在IP数据网络上做实时传递,通过Internet网络进行语音传输的一种全新通讯方式。
由于VoIP是一个新事物,到目前为止全球范围内还没有国家或地区针对VoIP制定出完善、全面的管制规则。围绕这一技术发展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几方面:VoIP是否归为传统的电信服务?VoIP运营商的准入政策如何制定?VoIP带来的安全问题如何解决?
据了解,日本、新加坡政府已分别于1998年至2000年间将其纳入电信业务,采取较为简单的许可方式,对VoIP进行“轻手管理”。而对于VoIP的准入,只有俄罗斯政府在今年2月21日明确提出实行许可制。其余国家都持观望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