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苦难 告别屈辱 采访时间:2005年9月 采访地点:某酒吧 采访对象:花子(化名) 性别:女 年龄:30多岁 小学文化。 花子和我联系很费了一番周折,她不会使用电脑,发不了E-mail;打电话吧,又得找个身边没有人的机会。所以,当我和花子坐在一起时,她的第一句话是:终于见到你了。 看上去,花子要比实际年龄老许多,尤其是她的那双规规矩矩平放在桌子上的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粗糙、黝黑、布满褶皱,简直就像是老太太的手,可她才30岁多一点! 就是今天坐在你跟前,我还是在犹豫,到底和你说不说我的事情。你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我家人,也就是我丈夫和孩子知道,那,我不敢想像后果是什么!也许丈夫会和我离婚,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辛辛苦苦多年才经营起的家。9岁的儿子是我最大的希望,他已经懂事了,如果他知道了我过去的事,他会不会瞧不起我,或者受到同学的歧视。最可怕的是,如果丈夫要离婚的话,他肯定不会把儿子给我。没有了儿子,我还活什么?太可怕了!可是,不说出来,我心里堵得慌,10多年了,我经常做噩梦,心里一直不踏实……邻居问我:“你怎么老是心事重重?是不是身体有病?”我知道,人老是有心事,不痛快,时间长了会憋出大病的。我丈夫很忙,没有时间看报纸,我才敢来找你。我希望你一定替我保密。 咋说呢?就从头说吧。我出生在一个很穷很偏远的地方,满山遍野都是石头和荒草,几乎不长粮食。我们那儿流传一句话:宁肯到外面讨饭,也不在家饿死。在地里没黑没明地辛苦一年,到头来没有多少收获,连一家人的吃饭穿衣都顾不了。我们和外界几乎就没有联系。从我们村要翻6座山,一般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有公路的地方,如果运气好,能够搭上车的话,得一天的时间才能够到县城,如果搭不上车,那至少要走三四天才能走到县城。我们村里一辈子没有出过门的人太多了,我也是18岁了,才第一次出门,这一出竟然走了这么远,而且再也没有回去过。其实,我也挺想回去的,可我不敢!虽然父母都不在了,可那里毕竟是我的出生地,而且最关键的是……那里有我的骨肉———一个时时刻刻揪住我心的人。 我对我母亲的所有印象就是:整天躺在床上,头发很乱,不停地咳嗽。那时我还不到6岁。母亲不在的那个晚上,家里来了好多亲戚,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我困得都睡着了,他们还在说话。母亲下葬时间不长,姐姐就订亲了。来年春节,姐姐出嫁。后来我才知道,家里没有钱给母亲买棺材,亲戚们也都穷,凑不出钱,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谁家愿意掏棺材钱和安葬费,姐姐就嫁给谁。结果,一个跟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娶了我姐姐。姐姐走了之后,家中只剩下我和父亲了,冷冷清清的,父亲本来话就不多,这之后话就越来越少了。我记得,在家里我只能听到父亲狠劲吸烟的吧嗒声和他被烟呛出的咳嗽声。13岁那年,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期。父亲一向很熟悉山路,可以说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山路,可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父亲从山上往山下背石头的时候滚了下来,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断了气。父亲死后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他满脸是血,头都变形了。望着父亲,我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人活一场,去的时候赖好都得有个棺材,亲戚们东凑西借,总算把父亲安葬了。不过,所有的花费族里人都记了账,他们告诉我,那些钱他们先垫上,等我出嫁的时候必须用彩礼钱来抵。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了,族中的一个老者还是不放心,硬是拉着我的手在上面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