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两朝的色情小说都极力鼓吹男主人公超常的性能力,通过器具、气功甚至手术达到离奇的程度。这反映了男性扭曲的征服世界的心理
描绘《肉蒲团》故事的中国春宫画在明清的色情小说中,男主人公毫无例外的都是疯狂的情欲追求者,作者也总是不遗余力地对他们的性能力作出耸人听闻的描写。通常的套路是夸张性器的伟岸、时间的延长、对象的众多。
比如,《肉蒲团》中的未央生,曾经通宵轮番应付四个女人,绰有余力,似乎是值得骄傲了,但如果要与《杏花天》中的封悦生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因为后者是整天对付十二个。
但封悦生若是见了《浪史奇观》中的浪子,不免又要拱手称臣:浪子占有两个夫人、七个美人、十个侍妾。
若夸张到极处,就会走向性虐待,《绣榻野史》里的大里,让金氏不能走路;未央生让花晨三四天起不了床;《禅真后史》里的的西化和尚,竟然让沈氏断送了性命。这些都是较为典型的例子。
但是,一旦抛开表面的装饰,就会发现,支持色情小说创作动因的,乃是男性对于性行为的极度恐惧和对于自身性能力根深蒂固的自卑。从先秦时开始,在中国人的性观念中,就认为男人的性能力有限而的性能力无穷,一切房中术的诞生,都是为了要弥补此一不足。它导致了许多合理的方法与技巧的发明,也培养了无数怪诞的、乃至有害的幻想。这一点在色情小说中表现得尤为清楚。
在《金瓶梅》中,西门庆借助于缅铃、颤声娇、相思套子等器具,这还都只是“常规武器”;服用春药,乃至因此而暴亡的,自《飞燕外传》到《春闺秘史》(该书的创作可能已入民国),也属屡见不鲜;声称得异人、神仙、道士、和尚的一一传授,通过类似练习气功的方法控制性嚣,使之伸缩自如、“百战不殆”,这已经走入魔道;更为荒唐的是像《肉蒲团》中未央生所接受的“手术”。
未央生得知自己素来引为自豪的“本钱”其实不过尔尔,根本没有偷情的资格,不禁痛哭流涕,浑不欲生,恨不得一刀把它割去。为了使自己的“本钱”变得粗壮,他不惜以绝后为代价,向一位道士苦苦乞求回春妙术。道士的方法果然也真“巧妙”,他用一条正在交配中的狗鞭,切成四缕,趁热敷在未央生的“本钱”之内,三个月后,据说,未央生便可以凭此物而“横行天下”了。书中反复描写的,即是未央生此后“横行天下”之时,所偷的妇人是如何因为“它”而心醉神迷、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器具也好,药物也好,功法也好,手术也好,说到底,是对自己本来的能力感到怀疑,认为它不足以达到期许的效果。人类的性行为,就其本质来说,是人类把握世界的一种基本方式,男性和女性经由此一方式相互占有,从而在彼此的融合中获得对自我的肯定,实现自己的价值。满足是朴素的,实现也是自然的。
但是在男权社会中,男性的自我肯定尤其要通过与女性的比较来完成,“战胜”自己的性对象因而成为在性活动中表现男性价值的必由之路。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在床上征服女性,是男性征服世界、征服自我的一种仪式化的体现;从这一角度看,色情小说就是这种愿望在现实中无法满足时,借助于幻想的一种虚拟化表达。“梦是愿望的达成”,色情小说就是这么一个近乎畸形的白日梦。
据此而想得出的结论是,假如不能改变这种男权社会的性质,男性就不能克服这种心理障碍,其实这同样也是女性的心理障碍;而假如不能克服这种心理障碍,色情小说就没有绝迹的可能。(佚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