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摘自唐李白《将进酒》
“嘭!”车门在身后闷声地关上了,他们站在滔滔的黄河边,水面和路面几乎齐平,伸手便能触到。静静前行的河水在黑暗中发着光,那是车灯的作用,四周的一切光线已被吞噬一空,仿佛凌空站在天空中的崖壁上,一阵凉风带来泥土的清香,芦苇微微的挲挲声与河水那低沉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混在一起,两人靠在温暖的车头上,将车灯也关掉。渐渐地可以在黑暗中辩物了,一草一木在眼前朦胧地显露出来,变得非常可爱,世界是这样的静,静得让人不想说话,微风虽然有些刺骨,但小车发动机尚存的余热与身边的那个人发出来的温暖,还是让人感到很舒服。

“哎,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偏僻的地方睡觉吧!”过了半晌,嫦鹅轻轻地在旁边说。
“好的!”猪猪从背包中掏出一罐啤酒,慢慢地喝了一口。只一会,啤酒变成了空罐,他把空罐捏扁,放进车里的垃圾袋中。猪猪和嫦鹅是标准的环保主义者,十分痛恨乱丢垃圾的游客,宁可带着它们走上百公里,也要找一个垃圾箱丢掉,所以车上总是预备着一打专用的密封垃圾袋。

“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我自己”稍加修改,伟大的罗马皇帝Kaiser的名言就成了旅者猪猪的“旅行座右铭”,车子重新发动起来,不多时找了一处偏僻而宽敞的土台“安营扎寨”,四周仍然漆黑一片,看不清到底在哪里。
一夜的甜睡后,在光亮中慢慢醒来,车窗上蒙着厚厚的水气,他们梦想着……窗外朝日的阳光染黄树梢,在水面上散布着无数明珠,小鸟儿在树技上唱歌……但他们失望了,在迫不急待地抹了抹车窗的水珠后,看到的仍然是灰黄的浓云和淡淡的晨雾。

“老公,快……快……快出来!天哪!!”先下车的嫦鹅一反常态地叫了出来,几乎是把猪猪连滚带爬地从车里拖了出来,“快看,我们睡在了什么地方!”嫦鹅非常的激动,手指头到处指着。
车子停在一个黄土垒成的台子上,四周是极巨大的水泥防波构件,一个个扭曲成“工”字形,再向外看去是黄茫茫的水……无边无际!无论从那个方向都看不到陆地,这土台竟是立在黄河入海口中的,只有一条小小的路从遥远的岸边伸进来。灰黄的浓云与黄河水、渤海口连在一起,眼中只能看到茫茫的一片黄色,分不清那里是海、哪里是河、哪里是天、哪里是云、哪里是地……只感觉自己变得异常的渺小,仿佛站在一叶扁舟之上,看天地会合之处。

“咯咯咯”嫦鹅脸上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快乐,穿着一件玩滑翔伞时买的GOTEX防风大衣,宽宽大大的明黄色罩在娇小的身上,在土台边的水泥构件顶上跳来跳去,不时对着猪猪做一二个鬼脸,黄河水量很大,静静地向大海奔去,丝毫也不留恋在黄土高坡上时的雄壮气势,只是平静在放下泥沙,和大海融成一体。

“漂亮!”猪猪端着相机有点发愁“这样的气势如何用照片表现出来呢,恐怕只有林好夫617这样的超宽幅相机才能表观一二吧,再说这天气也不利于拍摄。”“放下你的相机吧!管它呢!”嫦鹅建议猪猪充分感受自然的媚力。极远处能看到几只小渔船,天空中的云也露出鱼鳞一般的形状。

开着车开始在入海口滩地里乱逛,每年冬天,黄河入海口都会吸引大量的鸟类到这里越冬、繁衍,其中一大批属我国的珍稀鸟类,所以这里到处是野生的珍稀飞鸟。但它们很怕生,往往人还离得很远就小心的飞走了,离开几十米复又落下,似乎在和人玩着“藏猫猫”的游戏,惹得人心里痒痒的,想再近一点看得清楚一些,又怕惊飞了它们;看它们又在远处落下了,就忍不住再向前走两步……周而复始,却总是不能靠近一点。

两只丹顶鹤在芦苇荡中悠闲地走着,不时的飞到空中悠然地舞动着翅膀,苍鹭纹丝不动在水草丛中静候觅食良机,豆雁列队飞来又飞去,变化着“一字”和“人字”的队形……数不清的海欧和野鸭在水边盘旋,最不怕人的便是它们了,虽然知道鸥类包括红嘴鸥、黑嘴鸥、燕鸥、银鸥等很多种,一般人往往把它们全叫做海鸥,实际上只有一种黄嘴的鸥才是海鸥。但猪猪那贫瘠的鸟类知识还分辨不出它们具体的名子,只好端着400mm的大炮躲在车里偷偷一二张它们优美的身姿。

车子不时路过一两座油井,油井旁是大片的红草地和沼泽湿地,天依旧是黄蒙蒙的,只有成群的飞鸟在飞舞着,重新把车开回前一天几乎掉进黄河的地方,原来这里是一个渡口,曾用铁皮船搭建过一座浮桥,不知是因为水大还是入冬后不再需要,浮桥已经凌乱地断开,只留下岸边的几只铁皮船。昨天看到的铁板就是这浮桥的一部分了,从没见过黄河水和路面如此地接近,也幸好有这块铁板躺在路中间,不然前一天晚上恐怕真的要“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续看到了一二个石油工人,岸边还有一条机动小游船,两面红旗在船后猎猎作响,黄河水打着旋涡从船身边流过,猪猪抱着相机爬上断了的浮桥,船形的桥身在脚下轻轻地摇晃着。

一个石油工人走过来问嫦鹅:“想不想坐游船去入海口深处看看?”据说前两个月水大时如果遇到涨潮,是可以看到“黄龙入海”的奇观,携带大量泥沙的黄河水被涨潮的海水“拒在门外”,愤怒的河水激进几米高的浊浪,如一条黄龙一般向海中冲去,想必十分壮观。但现在不是涨潮的时候,“黄龙入海”也不是总是能看到,再说100元一人的费用也的确不低,考虑了一下嫦鹅还是婉言拒绝了。

黄河岸边的芦苇荡是极美的,白色的苇花随风飘舞着,深黄的苇叶扎在清清的水中,一两株绿树混在其间,叫不上名子的水鸟在空中盘旋着,如果再有碧蓝的天空就会更美了,只可惜万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昏黄的天空让自称是“完美主义者”的猪猪有丝丝的遗憾,但却和这萧杀的气氛十分地吻合。可能由于滩地里有油田的缘故,保护区里道路虽然比较窄,但修得却不错,偶尔有一两辆车子迎面开来,平整的柏油路上车子开得飞快,尽管这段路在最详细的地图上都看不到,却一点也不难走。中午不到就又回到了保护区的门口,站岗的小警卫已经换了人。


依旧是沿着东青高速(东营至青州)南行87公里到了青州,转上济青高速(济南至青岛)向东,100公里行不多时便到了潍坊。淄博的骨瓷、潍坊的风筝本来都是“留人”的物件,但并没太多的时间流连其间,加之装满缁重的车子里也放不下太多的记念品,只好匆匆而过了。
“看地图,潍坊再向东不远就有一条向北的高速公路,沿着海一直到蓬莱和烟台。”嫦鹅盯着地图说道,“只是标明是虚线,可能还没建好,不知道通没通车?”

“看,前面有标志,莱州方向,看来是建好通车了。”猪猪指着不远处绿色的指示牌,兴奋地说。一般来说高速公路比国道的收费要高些,但在这昼短夜长的东海岸,为了节省出更多的时间游玩,也只有选择尽量走高速了。
“吱!”猪猪踩住刹车,在引路上停了下来。“没办法,看来还没有开通!”引路当中堆着高高的一堆新土,挡住了去路,新修的高速很漂亮的摆在前面,却不能通行。
“看来用不了几天这条高速就能走了,可惜运气不好!”嫦鹅有些遗憾。“不过也好,在高速公路上看不到风景,我们走206国道去,206国道一直沿着莱州湾的海边,我们可以更好的欣赏一下风景,虽然路可能不太好走,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从前面的明村出口出去吧。”
“一点儿也不担心路不好走?为什么?”猪猪有些诧异,难道嫦鹅未卜先知?

“因为……不论好走、不好走……都是你开车!”嫦鹅很自然地说,还边说边把一只小小的樱桃番茄悠闲地放到嘴里。
咣当,猪猪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儿去,“没你事儿吗?从早上到现在可一直是我开车。”猪猪试图感化她。“别客气,我知道你的车技高、 耐力好、反应快还能一心多用,边开车边看风景,比我好多了,对吧?!开这几个小时的车一点也不累,是吧!”嫦鹅深知他的嗜好,一顶高帽给猪猪温柔地抛了过来。“那倒也是,我是谁呀,猪猪仙那,哈哈哈”猪猪心安理得地继续开着车。



山东沿海的农村很美,高大的行道树整齐地刷着白石灰,各色的黄秋梧桐、金叶银杏、花斑白杨、豆绿色的冬小麦、棕褐色的土地、铁红的砖房……如一排排穿着整齐uniform(制服) 的卫兵,露出洁白的袖口和彩色的锻带。两人不时找个安全的路肩停下车,照两张照片。路边排水渠中积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踩在上面软软的、发出沙沙声响,好象在好莱坞老片《飘》中的场景,天还是发出微微的谈紫色,地平线上又发出了明亮的黄,紫之翳翳、白石苍苍,落光的叶子的老杨树背着光,显露着虬劲有力的剪影。
还是和往常一样,四点多天就会黑了,猪猪计划在天黑前赶到蓬莱海边,不由得加快了行车的速度。但天色渐渐阴曀起来,霾晦的天空中云气掩翳,几滴细雨沾在了前窗上,随着雨刷器的摆动,天气更加沉暗,似乎是看不到落日前的美景了。

突然,前面的雨云边有一丝诡异的蓝,那蓝色越来越大……竟是一块湛蓝的天!小花猪猪车如同从云中“嘭”地钻了出来,一下子窜进了阳光普照的大地!干净的路面反射着光,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翠绿的小麦苗竟是春天的颜色,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切仿佛宣告着:“你们已经来到蓬莱仙界!”“怪不得古时候叫这里蓬莱仙界,那感觉真的是很独特。”快速变化的天色让两个人变得异常地兴奋,甚至有些接受不了。“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快看地图,最近的海边是哪里,我们不能浪费了这么棒的黄昏!”猪猪把着方向盘说。


摆脱了两日来翳然阴暗的天色,心情更加开朗,斜阳将小渔村染成了金黄,红瓦也抖着鲜艳的色彩,两个人在岸边乐着闹着,似乎整个天地都是属于他们。几个渔夫穿着皮褡子走了过来,看着猪猪和嫦鹅如此开心,好像也受到感染,和猪猪开心的聊着天。不多时,他们走下了海,爬上一条小木船,大声地叫道:“喂!想不想一起出海去收网?”

“不……了,谢谢!”嫦鹅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拒绝了。风浪有些大,小木船很颠簸,搞不好会把相机打湿,再说,这美景也让人实在不忍心离去。
天色变化得很快,只半个多小时,太阳就被远处的云没收了,阳光挥舞着利剑,把那黑云割开、刺穿、染亮,天空在两者的争斗中幻化着魔美的色彩,海面也泛着波波鳞光,在一边呐喊助威,众多的海鸥列成整齐的一排站在渔船边上,鼓噪着观看着表演,猪猪和嫦鹅贪婪而又满足地站在海边,丝毫没想到日后会有更美丽的蓬莱仙岛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