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家村有四排外观一模一样的红砖房,住的都是艺术家。黄岩说,其实就是上世纪50年代的公社生活,前面冠以“艺术家”的称谓而已。
不过在我看来,住在这些房子里更像小孩过家家:每人发一套毛坯房,真正的毛坯房——外面是裸露的砖墙,里面粗粗地抹了水泥,四四方方,没门没窗,只有一个屋顶,如何打造,全凭自己。
这些貌似千篇一律的红砖房却为住在里面的人提供了最大的发挥空间,比如对门搭了一个丝瓜架,架下放几个竹凳,颇有“农家乐”;屋后邻居则在门口竖起一个巨大的白色人面猪身像。相比之下,黄岩家门口显得最为简陋,一片空白啥也没有。
男人的生活就是希望没有负担
黄岩家处处透着男人居家的零乱和粗糙。极度压缩的洗手间和厨房;除了墙角木船里的白菜和大葱,没有一点绿色植物;木梯下是镶了景泰蓝碎片的水池———原本是养鱼的,结果一个夏天鱼全死了……这大概就是家里没有女主人的结果。
2000年黄岩只身从长春来北京,至今媳妇和儿子还在长春,因为儿子在长春读书,黄岩觉得长春的教育“比北京高出一百多分”。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索家村的家更是工作和聚会的地方。
二层生活区里最多的是椅子和各种床垫、沙发垫,为了方便哥们儿喝酒、聊天,晚了就睡这儿。灰白色的高背椅是黄岩设计的,铺上不同颜色的椅垫,还有几把原木椅子,坐上去有点怪,胳膊放在扶手上出奇地稳当——原来是抬游客上山用的,黄岩专门从山民那儿买了来。
90平方米如何变成200平方米
对黄岩来说,空间才是最重要的。实际上,他把门口那块空地“贪婪”地纳入屋内了———“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室内空间,几乎所有的精力和灵感都耗在这方面了。”就这样,90平方米的室内面积,黄岩却通过分层和隔断,让空间扩大至200平方米,空间的视觉效果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延伸。
楼下是工作场所,由两边隔断分为里外两间,不显局促,倒更像一个悠长的走廊。实际上,正是两道隔断产生了“拉长”的视觉效果,后面的玻璃门更让视觉空间获得无限延伸。内间的中央有个宽大的木梯通向二层,虽然占了整个空间的近四分之一,却丝毫无损整体效果。为解决木梯与空间的矛盾,黄岩曾经费尽心思,“把楼梯设置在屋子中央是个很冒险的想法,它只会大而无当地浪费空间。”然而,楼梯的逆向摆放和镂空式设计,让视觉可以毫无阻挡地穿过这个庞然大物,直达屋外景色。
等家有了生命,人就靠边
有着东北汉子和艺术家的双重身份,黄岩的家处处体现着艺术与生活的混淆和交杂。前厅堆着东北村庄的马鞍、老牛皮鞋和锈迹斑斑的铡刀,原本都是创作的材料,结果成了颇有韵味的点缀;内厅墙边的木船也是用来作画的,不过现在放着白菜、大葱、西红柿,倒是不错的菜篮子;展览台成了杂货架,深绿色的瓷器和大可乐瓶并排放着,里面都是黄岩自酿的五味子酒;二层横七竖八的五六台风扇显然是为降温准备的,却让人不免猜测,这也是装置艺术?
黄岩痛心疾首地表态,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理掉,只留白色展台。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总与艺术纠缠在一起。有时家也有自己的生命,不是人全能做得了主的。
雅人其人
男主人:黄岩,39岁,吉林人,职业艺术家
雅舍档案
所属社区:索家村艺术公社基本户型:二层
房屋面积:90平方米,高7米,自己搭建的二层生活区,总面积为200平方米
装修造价:5万元使用时间:1年
信箱和档案柜
这两个大橱柜显然来自上世纪80年代初的国家机关,有无数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还插着标签。其中一个橱柜,每个抽屉上方还有一道1厘米左右的空隙,据推测当年很可能是某个单位的信箱,另一个则是档案柜,估计是十多年前被金属柜淘汰下来的。黄岩用它们分类储存摄影作品和胶卷,每天一边念着标签上的名字:“王有才”、“李彩凤”、“孙德育”,一边找胶卷。
墙角木船里的白菜和大葱是家里仅有的植物,巨大的电扇远不止这一台,总让人怀疑是装置艺术作品,展览台上的大可乐瓶和深绿色瓷器作品里装的都是主人自酿的五味子酒。
天井与水池
木梯下端是一个圆形水池,上端则是一个方形天井口。黄岩原计划让天井口正对着水池中央形成“孔方兄”的造型,以招来滚滚财源。不过最终方口与圆池错开,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室内的通风宝地。黄岩认为在采光、通风和空间几大建筑要素中,通风最重要。而天井的设计灵感则源自安徽民宅的天井,这样上有天井口下有隔断,因此形成的长廊还制造了凉爽的过堂风,加上圆池里的水,夏天能让室内温度降低5摄氏度。
对话雅人
风格 用自然和人性中和工业的生硬
记者:黑白是你家的主要颜色,这在现代家居中也很常见,但是这种艺术上的美感是否降低了视觉上的舒适感?
黄岩:古代人的家里是四面白墙,这与当年室内采光不好有关,而且那时的家具也是暗色的。而现代建筑的采光一般都很好,比如我就开辟了一块玻璃房顶,黑白对比恰恰最能体现这一点,特别是在颜色方面。同时,它与现代人的服装色彩也很协调。
记者:看得出来你喜欢简约风格,而黑顶白墙也是工业风格的主打元素,但是你家给人的感觉却与冷冰冰的厂房设计并不一样。
黄岩:简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北欧风格或后现代工业风格,我试图加入中国传统和民间的东西,这样就比较柔和。比如,我设计的这张松木桌子和这几把椅子,款式简约,剔除了一切累赘的细节。但是,桌面只涂一层清漆,保留了木材的疤痕以及作画时留下的颜料痕迹,这样用自然和人性的东西就中和了简约风格和工业的生硬。再比如,墙上挂的剪纸油画是我早期的作品,也借助中国喜气的大红大绿以冲淡黑白带来的冰冷感觉。
家具及装饰要与生活和记忆息息相关
记者:墙上挂的这几幅绘制在宣纸上的收据很有趣,好像有出租车的、餐厅的,还有超市的。
黄岩:实际上那是一种书法,是我一个杭州哥们儿创作的,非常有趣。古人把书法作品挂在家里,其实是与他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现代人再挂传统书法作品,虽然风雅,但终究有隔膜———那么我们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书法”就是这些收据了。所以,当你试图把一样古老的东西放在家里的时候,要进行现代转化。
记者:家中如此简单,是否与女主人不在这里有关?
黄岩:男人的生活就是希望没有负担,一切从简,媳妇也经常从长春过来,其实她也挺喜欢这里的。
记者:很多家具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我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过,但对它们很不屑,现在看起来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黄岩:距离产生美,五十年过去了,我们已经能够用一种怀旧的心态来欣赏那个时代的美了。这些家具都是在附近的旧货市场买的,很便宜,也就二十几块钱,线条和款式都很简约。更重要的是,这些老家具曾经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与我们的记忆有联系——这一点,明清家具是无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