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
发表:2007-02-09 18:08:21
被黥面的狄青和他悲惨的死亡
--儒生士大夫们是怎样自我阉割汉族阳刚之气
明武宗之所以不被文官集团所接受,不仅因为他玩世不恭、不符合“圣贤之道”,更重要的是他尚武,这与自宋朝开始,中国儒家士大夫阶层的价值取向截然相反,所以儒生们是不会欣赏他的。“武”是个好谥号吗?自宋开始,宋明两朝,“重文抑武”就是最大的社会价值取向,宋明两代的士大夫们认为汉武帝与秦始皇一样是个暴君。“武”是对明武宗的有意讥讽。
先秦时,孔子的六艺中的“射”是武艺,“御”是实用技术,可用来驾驶战车打仗,再加上“乐”和“数”可见孔子是主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但后世的儒生一代不如一代,两汉尚有投笔从戎的勇气,盛唐还有边塞诗人书写“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到了宋朝,知识分子除了整天浅吟低唱“杨柳岸晓风残月”之外,再无仗剑纵横天下的豪气,从宋开始,知识分子在人们印象中成了一群迂腐的文弱书生。儒生们从根本上鄙视军事,汉族尚武古风自宋丧失。这也直接影响了自认为承接宋衣钵的明朝的社会风气。文官们排斥有意展现尚武气概的明武宗也在情理之中。
仅举一例,从狄青的悲惨遭遇就能看出从宋朝开始,儒生士大夫们是怎样自我阉割汉族阳刚之气的。
被黥面的狄青和他悲惨的死亡——功臣的下场
五代的君主,如后唐明宗,后唐废帝从珂,和后周太祖,都是军队拥立的。在当时,军队拥立皇帝,差不多形成习惯。推溯这种习惯的来源,远在唐代。唐代自安史之乱以后,军队拥立节度使的事,真是数见不鲜,到五代,军队便进一步拥立皇帝了。五代军队拥立皇帝,和唐代拥立节度使,可说没有很大的区别,因为五代的君主,名为皇帝,实际不过是势力较大的节度使而已。宋太祖上结五代的残局,下开北宋的新局,不愧是杰出的政治家。他的取得君位,虽还是由军队拥立,但他在即位之后,便努力扫除多年来纪纲废弛、威柄下移的弊病。他最大的成功为收回军权,使私人武力成为国家武力。经他整顿的结果,将领再也不能拥兵自重,兵士也不敢像以前的骄横不法,军队拥立皇帝的恶习,从此就被消灭了。
可惜宋太祖矫枉过正,太宗以后,更变本加厉,猜忌武臣,传为宋朝的家法,重文轻武,流为社会的习俗,一直影响到以后的明朝。这种情形之下,怎能产生优秀的将才?太祖太宗时,还有几个后周留下来的旧将可用,太祖太宗全靠他们统一中国,防御异族,以后便很少能够继起的。偶尔出一个两个绝伦轶群的将领,也禁不起君主的猜忌,文臣的压迫,和世人的轻视或疑谤,而难免不幸的结局。无怪宋代累遭外患,终于亡国了。
通观两宋,除北宋开国诸将外,能够称为名将的,北宋首推狄青,南宋首推岳飞。二人的结局,都很悲惨,他们可说是被时代和环境屈死了。岳飞之死因,历代都有分析,这里且略谈狄青之死。
一、狄青的出身和面上的黥文
狄青出身行伍,他脸上是剌得有字的。宋代兵士和犯人都照例剌字,犯人剌在脸上,兵士有时剌在手背上,有时剌在脸上。剌字同时涂墨,墨痕深入皮肉,水洗不去,历久格外明显,所剌的字称为黥文,正是他出身行伍的表记。他由小兵累立战功,做到枢密使,自己看来,这脸上的表记,是很光荣的,但旁人却常借此取笑他或骂他。据(王銍《默记》),狄青在定州做副总管时,一天赴知州兼安抚使韩琦的宴会,有个侍宴的妓女名白牡丹的向狄青劝酒说:“劝斑儿一盏”。意在讥笑他脸上的黥文。第二天狄青把白牡丹打了一顿板子出气。一个妓女居然敢当面讥笑总管,可见出身兵士的人如何被人轻视了。又据孔平仲《谈苑》引《魏公别录》,狄青在定州,有一天宴请韩琦,邀布衣刘易作陪。席间“优人以儒为戏”,刘易以为是狄青授意,勃然大怒说:“黥卒敢尔!”把他骂个不歇,连杯盘都摔掉了。狄青一点不动气,次日还首向刘易致歉。这又是旁人以他脸上的黥文为话柄骂他的例子。
后来狄青由延州知州升为枢密副使,枢密院派人迎接他,等了几天,他还没有来。迎接的人骂说:“迎一赤老,屡日不来!”原来开封一带俗称兵士为赤老,因此许多文人都称他为“赤枢”(《邻几杂志》)。这也可见兵士出身的人,就是做到与宰相同等地位的高官,仍不免要被人瞧不起的。及至他做到枢密使,科第出身的王尧臣方为枢密副使。尧臣笑他脸上的黥文说:“愈更鲜明”。他不客气地回答说:“莫爱否?奉赠一行”(孔平仲《谈苑》),然则他的同僚也讥笑他了。
不仅同僚讥笑他,皇帝也看不惯他脸上的黥文。据吴曾能《改斋漫录》,宋仁宗曾命王尧臣传谕狄青把脸上的黥文用药除去,狄不肯奉诏,对王尧臣说:“青若无此两行字,何由致身於此?断不敢去,要使天下贱儿知国家有此名位待之也。”他这几句话,真足为当时的武臣扬眉吐气,可是不免忤旨了。
狄青的战功,在当时是无与伦比的。他在西北抵御赵元昊,很著功绩,他在广南平定侬智高之乱,尤其是有不可磨灭的勋劳。而且他当年接受范仲淹的劝告折节读书,熟悉兵法,与一般有勇无谋的粗人不同。讨侬智高时,昆仑关一役充分表现出他的谋略过人。这样一个能谋善战的国家干城,大家是应该钦敬的。那知当时自天子以至於庶人,都囿于成见,对他的出身和脸上的黥文总有点轻篾或歧视,这当然在精神方面予他以很重的打击。他脸上的黥文,本极易用药除去,譬如真宗时杨妃的兄弟杨景宗,原曾以罪隶军,黥黑,至无见肤”。“既贵,遂用药去其黥痕,无芥粟存者,而肥皙如玉。”(魏泰《东轩笔录》)便是前例。但他宁肯违背皇帝的意旨,却不愿这样做。一方面可以看出他个性坚强,不徇流俗,同时也可想见他内心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