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问我:在你50岁的人生旅途中,哪段经历让你没齿难忘?我定会脱口而出:在“铁军”阵中摔打的10年!
作为千军万马一小卒,我在“铁军”部队工作10年,不曾给老部队留下更多的痕迹,可威名赫赫的“铁军”留给我的,却是刻骨铭心的。当兵,练兵,带兵;比武,演习,打仗,从一个热血青年锤炼成为一名军人,我庆幸自己投入的熔炉是“铁军”,我庆幸自己的心灵深处被浇铸了铁血军魂。
“铁军”,那是何等威风八面啊——我党掌握的第一支武装,南昌起义第一枪,秋收起义一面旗,红军连队第一个党支部,强渡大渡河,突破腊子口,首战平型关,从东北打到海南岛……这些在中国革命中“淘”出来的“关键词”,和任何一个沾上边儿,都足以彪炳军史,更何况这灿灿珍珠全都缀在一支部队的胸前!先辈们用身躯和热血铸就的丰碑,后人景仰之至。
10年砥砺,我领悟了“铁军”的魂魄所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有幸随队出征,亲历了南部边境的那场战事,真切体验到先辈们数十载征战为这支部队凝聚的血性,仍在后辈血管里奔涌。一声令下,指哪打哪,战则必胜,攻无不克;“与友邻抢任务舍我其谁,与敌人拼高低有我没他”,那冲天豪气仍被挥洒得淋漓尽致。当我们在敌人落荒逃遁后留下的断壁上,看到“打垮×××!活捉×××”的诅咒,而那6个“×”又恰恰是我们师的番号和师长的名字时,战友们油然而生的反倒是自豪,是激动!“铁军”是一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铁军”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铁军”压倒一切敌人的战斗意志历久弥坚。
曾有人说,和平环境是军人的“鸭绒被”,柔风细雨容易消磨军人的血性。而“铁军”这支部队经年铸就的那骨子里的血性与豪气,真的会随环境的刚柔而消长吗?
离开20年后,应邀重返老部队,确有“近乡情更怯”之感。看到满眼人物皆非,却也生出些许疑虑。部队早已从“骡马化”变成机械化了;以土气自谦、以老粗为荣早已成为“过去时”;开战车、摁电钮和点鼠标替代了摇旗子、吹哨子和钻洞子。“铁军”的装备“铁”了,人还是那么“铁”吗?随后听到几个据说“上不了材料”的片断,虽显得有点“另类”,可话糙理不糙,倒透出其特有的治军风格——难怪《亮剑》里的李云龙让“铁军”官兵如此共鸣!
一营教导员早上查操,见一副连长睡懒觉没出操,遂集合全营列队于其门前,令官兵振臂齐呼:“副连长×××,太阳升到一树高,你爹撅着屁股去犁地,你娘撅着屁股把火烧,你撅着屁股睡大觉!”一遍,一遍,直喊得那位副连长跳后窗逃出。从此没人再敢误操。
一连长大言无忌:“我带的兵上街与人打架,打赢了我兴许放他一马,打输了我决不轻饶!当兵的打架都打不赢,还打啥仗?”此“歪理”受到首长敲打,连长无言,可内心不服。直到部队出了徐洪刚,捂着被捅出的肠子穷追歹徒的事儿传遍全国,这位连长借机为自己“正名”:瞧见没有,我们“铁军”就该训出这样的兵,趴下也要往前扑!叫好人服,叫坏人怕!
’98抗洪之关口上,“铁军”挥师南下,被拉上洪湖大堤。“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的口号声,子夜在最险段响起。一幅“铁军来了”的巨幅标语天亮时矗立在最高处,让友邻惊叹,安百姓惊魂。一番“肉搏”之后,大堤脱险,“铁军”的兵却大喊“没过瘾!”一连三天没险情,一团长憋得直咬牙:“真恨不得扒个口子再堵上!”难怪一位熟知这支部队的首长感叹道:有任务拉上这支部队,不怕他们完不成,就怕做过头!
“铁军”还是铁军,铁血军魂永驻!我的一位同行首次来此采访,耳闻目睹,大发感慨:“有这样的部队,党放心,人民踏实,国之大幸!”乍听似为大话调侃,细思则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