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每遇端午节,母亲必定裹粽子给我们吃。村子里家家户户也都裹粽子。我曾好奇地问大人,这一天为什么要吃粽子?得到的回答是为了纪念一个叫屈原的人。屈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人。因报国受陷而投江自尽,老百姓驾着龙舟去打捞他,为了不让鱼鳖吃了屈原,大家纷纷往江中抛粽子,用粽子把鱼鳖引开。于是民间就有了端午节赛龙舟和吃粽子的习俗。由此我记住了屈原是个好人。
长大了,读书识字了,读了司马迁的《史记》才知道屈原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个伟大的诗人。读了屈原写的《离骚》、《天问》,更知道了“举世皆浊惟吾独清,众人皆醉惟我独醒”的屈原,知道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屈原——一个忧国忧民、人格高尚、不倦地追求真理的人!
从书中我还知道,屈原投江而死的地方叫汨罗江,江边有座玉笥山。于是,一心想着去那里走走看看,却始终无缘成行。机会终于来了,去年底,我和同事终于有机会到湖南岳阳出差,第二天我忙完工作的事,就去参观屈子祠。时值深秋,寒风嗖嗖,冷雨敲窗,道路泥泞。那辆载着我们的面包车,一路颠簸,把大家累得都没有了声气儿。看着这样的道路状况,我猜想到屈子祠来参观的人不会很多。于是我说:“我们是虔诚的朝圣者。”此说竟立即得到大家的赞同。看来在他们的心目中屈原也占有至圣的地位,他们也怀着与我同样的朝圣心情。“子”是古代对男性的尊称。孔丘被称为孔子,孟轲被称为孟子。屈原在当地是被称作为屈子的,为了纪念屈子,这里有屈子镇,有屈子祠。我们向当地人问路:“屈子祠怎么走?到屈子祠还有多少路?”当地人无不热情友好地一一作答,从言语神情中看得出来,屈子是他们的骄傲。
从岳阳到屈子祠镇只有80公里,我们却走了两个半小时。屈子镇规模不大,也并没有得到很好开发。玉笥山不过是个山丘而已;屈子祠显得有些破旧,但不失庄严古朴、幽静肃穆。屈子祠门前的场地宽不过二三十公尺,直接面对着汨罗江。山下是就是屈原生前生活写作并怀沙投江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位伟大诗人的出现,正是因为这位伟大诗人在这里创作出了大量名著,正是因为人们为祭祀这位伟大诗人建立了屈子祠,创立了端午节,才使这汨罗江成为中华和世界的名江,才使这清澈低吟的江水也日夜流淌着诗韵、默诵着辞文,而且每年端午节时,这条江都要从西向东回流数十公里到玉笥山下,来呼唤屈原的亡灵。
屈子祠始建于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系三进单层单檐结构。前厅有黑底金字木屏,上刻司马迁的《屈原列传》。后殿正中立屈原镀金塑像,身佩长剑,正气凛然。最后一进则是屈原生平事迹陈列室。
屈子祠附近有屈原碑林。踏进碑林门楼,眼前忽然一亮,这里占地开阔,建筑簇新,楼台亭阁和花木绿地布局合理。园内按照屈原的著作名称分别建有天问台、离骚阁、九歌台、九章馆、招魂堂、独独亭等建筑。最里边的是长长的碑廊,全部碑刻为中国现代书法家书写,看来这是今人为纪念屈原在新近才兴建的。
人以文存。屈原是以文学作品而留名后世的。屈原的诗歌打破了《诗经》的四言格律,变短句为长句,变短篇为长篇,开创了一代诗风,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伟大的辞赋家。打动一代又一代人心弦的,当然更是他诗歌中所饱含的那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爱国情操、那一份顶天立地的高尚人格。所以,1953年在他逝世2230年的时候,世界和平理事会公推屈原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
综观屈原的诗歌,无不与他的政治生涯密切相关。《天问》是屈原南征受挫时思想状况的反映,《招魂》是安定人心的祭祀歌,《离骚》是记述屈原在楚国南土抗秦三年的史诗,《九歌》是《离骚》主人公“远逝”胜利的祭祀歌,《九章》是屈原南征“至今九年而不复”的纪实。没有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的远大政治理想,没有大起大落的命运变故,没有愁思如绞的忧国忧民之心,也就决然没有这些震撼人心流传后世的诗歌了。
常言道“愤怒出诗人”,试想,没有对国家存亡的担忧,没有对人世溷浊的愤怒,没有对天道不公的感慨,哪里会有《天问》中一气呵成的一百七十多问?时下许多人在哀叹“读诗的不如写诗的多”,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诗人们囿于小我、杯水波澜、无病呻吟造成的?一个伟大的作家,必定是个伟大的思想家。
不知为什么,屈原在我的心目中始终一半是神,一半是人。或许是他充满浪漫主义的诗歌,把我带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或许是传说他通晓巫术,能与鬼神对话。不管何种原因,在我的心中始终把屈原当作神一样敬着。
来到了屈子祠,我忽然想起某名刹里的一副对联:“童心即佛心,天意即民意。”也就是在这时,我才忽有所悟,屈原是深知民意的,所以也深知天意;屈原怀着一颗天真的童心,所以也充满了神性的光辉。
屈子在我心中将永远是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