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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女人:现在家里都是我说了算

王朝女性·作者佚名  2009-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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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奴潘多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

奔腾的雅鲁藏布江与静谧的年楚河汇流,冲刷出一片宽阔的河谷,日喀则坐落在河谷中央,海拔3000多米。藏语中,日喀则意思是如意庄园。真的,这是中国女人的百年避孕史

潘多的父亲次仁出生在那里。噶厦(西藏旧地方政府)规定,一家中如有三兄弟,必须有一人做喇嘛,一人当兵。次 仁当兵来到西康,与农奴次久成婚。不久,这对新婚夫妻逃回了日喀则。

次久的主人并不知道她跑了,每天都有旧农奴逃跑,伴随着新农奴入账。

5岁了,潘多头脑中,爸爸面目模糊,两三年才见上一面。瘦弱的母亲每天摸黑起床,带着潘多一起捻羊毛。搓成一 根线后,把毛线绕在纺锤上,连上梭子,织机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

深夜,织机还在响。别人一天织3米,次久一天织4米。她织出来的氆氇颜色雪白,厚实坚韧。送到邻居家染色,邻 居给了潘多两块糌粑。潘多咬了一大口,糌粑就被母亲收了起来。

有时,早上能吃上糌粑糊糊。烧热奶茶,倒上酥油,再撒上一小把青稞面,慢慢搅拌。潘多用手沾着吃,吃完了再舔 干净手指。她常盼望,有人送来一整块硬实的糌粑。

一个雪天,爸爸突然回来了,潘多并不觉得陌生。妈妈常说,爸爸在山上给主人放马。两天后,爸爸带着潘多去了另 一个“阿姨”家,“她们家能吃上硬实的糌粑”。

奇怪的是,这家里两个小男孩也口口声声叫着“爸爸”。潘多渐渐明白,爸爸有两个家。

半年后,潘多重回母亲身边。这一年她7岁了,不知道书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除了搓羊毛,右手还可以用来写字。 据说主人家的小女孩跟她一般大,在家里学习写字和念经。

一年后,爸爸去世了。有一天,天空还是鱼肚白色,妈妈就拉起潘多上了山。山顶有一堆人,其中就有那个阿姨和那两个小男孩。

爸爸穿着黑色氆氇,平躺在土台上。旁边堆着松枝,地上摆着糌粑和几碗酥油茶。觉巴(天葬师)摇头晃脑地念着经文。松枝燃了起来,泛起浓香,引来了数只秃鹫,静静地站成一排。

觉巴脱去外衣,露出黝黑的肩膀,长刀落下。潘多吓得心一紧,藏到了妈妈身后。

秃鹫如离弦之箭一窝蜂冲过来。潘多在发抖。妈妈不断地点头,嘟囔着“上天了,全部上天了”。

无忧无虑的一年

日喀则西面的群山间会发出闪闪的亮光,那是尼玛山上扎什伦布寺的屋顶。金顶红墙、殿堂叠耸的扎什伦布寺,是历 代班禅的驻锡地。

次久和潘多都不曾进去,只有男人才有资格进入,听僧侣们辩经。在潘多眼中,那里住着在世的神灵。

靠妈妈一个人织氆氇,交不齐租子,8岁的潘多到别人家打小工。回家路上,潘多终于见到了主人。

主人笔直地站在人群中,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人趴在地上,背上血痕斑斑,差巴(为农奴主支差的人)手里的鞭子抽下来,“啪”的一声,地上留下一道深痕。尘土飘飞,带着血色的鞭子又呼啸在空中。潘多颤栗着。

半个多世纪后,记忆重回现场,71岁的潘多仍颤抖。她最怕鞭子。

舅舅将她带到了西康外婆家。外婆家在山坡上,清澈、沁凉的冰泉淙淙地欢叫着。山泉边有间磨房,泉水推着叶片, 转动了沉重的石磨,炒熟的青稞就磨成了面,散开阵阵浓香,潘多最爱闻那味道。

外婆租种了十几亩地,秋后交齐了租子,全家都解放了。远方来的马帮驮来牛羊肉,换走青稞面。“那是最快乐的一 年,无忧无虑,还能吃上肉。”

背夫

重回日喀则。街上多了不穿氆氇的人。邻居们都说,那些红汉人是妖魔,要抽藏人的筋,挖心肝吃。

“红汉人”说着潘多听不懂的话。他们在发钢洋,潘多鼓起勇气跑上去,也拿了5枚钢洋。

她飞奔回家告诉妈妈,红汉人给了钢洋,他们没吃人,也不抽人鞭子。

邻居们渐渐改了口,“菩萨兵来了。”

租子仍然在交。次久每天织不出4米氆氇了。邻居给这对孤儿寡母介绍了个新营生---背夫。

那时的西藏没有公路,运输货物靠马帮、牦牛帮或人力背驮。商队从印度、尼泊尔穿过喜马拉雅山口,将罐头、玻璃 器皿运到西藏,卖给农奴主,再把盐巴、羊毛运走。马锅头(马帮首领)烧起天香,念着经,妈妈和潘多跟着马帮起程了。头骡脖上挂着两个拳头大的铜铃,二骡挂着9 个核桃大的铜铃。马帮在逶迤的山路上行进,留下一路悠扬的铃声。

十三四岁的潘多扛着一袋子罐头,50斤重,爬到海拔6000多米的山洞。月亮升起来了。

马帮住进了山洞。脱下羊皮外套盖在身上,藏靴枕在头下,潘多睡熟了。

爬到7000多米时,妈妈走不动了。潘多把麦粉搅成糊糊喂给妈妈,但妈妈只能咽下两口。走完一趟马帮,分到了 几十块钢洋。潘多背着瘦骨嶙峋的妈妈回了家。

几天后,妈妈走了。

不敢吃海参

1955年,中尼公路开修。16岁的潘多跟着邻居到修建队做小工,和“菩萨兵”一同铲土、背石头。“那是拿钱最多的活,钢洋拿了一丈多。”

带着潘多他们干活的是一个懂藏语的汉人,从青海来。路修完了,她把潘多介绍到了拉萨七一农场,种蔬菜。那时潘 多梳着齐耳短发,身穿彩色氆氇,每隔一段时间还能洗上澡。她很瘦,只有80多斤。

1958年,在苏联学习了登山回到中国的许竞,带着几个教练到七一农场挑人。“他们披着军大衣,踩着军靴,样 子神气极了。”

潘多19岁了。她凑上前去。翻译让几个女孩子排成一排,做俯卧撑、下蹲、赛跑,又做了体检。

7天后,潘多入选了,她有点懵。汉人选的不是军人,而是登山运动员。

她和几个藏族姐妹住进了登山队的宿舍,每天练习长跑、举重、跳鞍马。队长让潘多弯腰躬身,其他女队员依次撑着 潘多的背劈开双腿跃过去。潘多觉得很好玩,“这个叫跳山羊”。

中午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样式多得很,鱼、肉、牛奶都有,但潘多只吃糌粑那几样。“有一种黑色的、软软的,是 什么东西呢,可能有毒”,不吃。“还有一种黑色的、透明的鸡蛋,可能是坏了”,藏族姑娘们也都不吃。

汉族队员告诉潘多,那是最有营养的海参和松花蛋。

1959年,中央批准中国男女混合登山队攀登帕米尔高原上的第一峰,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克山。那时世界女 子登山纪录由法国人保持,如果成功登顶,中国将创造女子登山新纪录。

苏联男子登山队已成功登顶过慕山,对那里的气候很熟悉。中苏协商确定,苏联方面提供装备,帮助中国登顶。可临 近攀登时,苏联专家撤离了中国,中国登山队要“自力更生”。

5月初,队伍挺进慕山。7500米,还有46米,中国人就将创造世界纪录。可氧气瓶太重,还有人没有氧气瓶, 女队员们下撤了不少。许竞队长大声问:“上来的有女队员吗?”“有!”

当许竞站在慕山顶望时,潘多爬上来了,大家激动地挥着双臂。许竞紧握着潘多的手。此次登上山顶的共有8名女队 员,中国女性创造了新的纪录,其中4名是藏族姑娘。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

下山后,潘多收获了意想不到的荣誉。她第一次到了北京,在工人体育场,见到了周总理、陈毅副总理、贺龙副总理 ,跟他们握了手。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在她的字典里,原来根本没有“爬”这个字。对藏人来说,出门就要翻山,走路 就是爬山。

爬山中,她结识了一生的伴侣,同在登山队的邓嘉善。

1975年,她和8名男队员一起从东北山脊登上珠穆朗玛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从北坡登上世界最高峰的女运动员 。她还留下了唯一一份在珠峰之巅的女性心电图遥测记录,这是目前全人类仅有的一份。

那时她已是3个孩子的母亲。

2008年8月8日,世界的目光聚集在鸟巢,潘多作为奥运执旗手走在鸟巢跑道上。

如今潘多随夫定居在平均海拔300多米的无锡市区。房门上贴着红榜,写着“光荣之家”,颁发单位是无锡市政府 。

而年轻时透支的,年老后总要还上。

脚趾因冻伤而残缺不全。长期无氧登山,让潘多如今思维反应慢了,一个问题,5秒后才能等到她的答话,家务事都 是老伴儿在做。

“今年养一养,还要回西藏去看看,亲朋好友都在那里。”了一口酥油茶,潘多说。

我驱走了“神影”

在旧西藏,偏瘫、脑溢血等疫病,被认为是天上走动的“神影”辐射造成的

当男同学们呼啸着冲进“门孜康”的大门时,17岁的强巴卓嘎和其他女学生,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在藏语中,“孜”意为历算,“康”则指房屋或堂室。门孜康即医学历算院。

拉萨市八廓街附近的这座藏式建筑,对于旧时的西藏女性,几乎是个禁地。“女人与狗不准接近藏药制作过程”的规 诫,一直被严格遵守。

老师在屋内喊着让她们赶紧进来。西藏的第一批女藏医强巴卓嘎,就这样开始了在门孜康的7年求学生涯。

这是1963年。和强巴卓嘎一起走进门孜康的,还有14名女子。

46年后,强巴卓嘎已经是西藏著名的女藏医、西藏藏医院综合内科主任,她最擅长的是心血管、类风湿性关节炎等 疾病的治疗。

木匠家的女儿

强巴卓嘎出生在八廓街一个木匠家,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

父亲阿来不是个普通的木匠,在日喀则一个农民家庭长大的他,10岁开始学艺,成为显赫一时的建筑设计师。班禅 在拉萨的一座行宫以及在日喀则的一处公园,他都参与了设计。

就是因为这个不同一般的父亲,聪颖的强巴卓嘎被送进拉萨市第一小学、拉萨中学读书,她的藏文读写和文法,特别 出众。

强巴卓嘎还有7个兄弟姊妹,他们后来都当上了国家干部。而强巴卓嘎则开创了家族、也是全西藏的一个先例。

历史上藏医绝大多数都是由男性僧俗人士担任的,妇女学习和从事藏医会被歧视。

1963年,强巴卓嘎在拉萨中学读初二,门孜康在学生、僧人和统战人士中招收了两个班共45名学生,其中包括 15名女性。

100多年前,十三世达赖喇嘛下令药王山下的利众医学院招收学徒。来自各藏区的应试者经过严格筛选,只留下了 14岁的饶钦罗布。

1916年,十三世达赖喇嘛指令再创办一所藏医历算学校,行医诊病,培养人才。这所学校就叫门孜康。已担任达 赖喇嘛侍从太医的饶钦罗布,被委任为门孜康的首任掌门人。

民主改革后,政府将门孜康与药王山利众医学院合并,接收当时仅有的80名医生和学徒,成立藏医院。1959年 ,饶钦罗布被任命为首任藏医院院长。

饶钦罗布一直希望在西藏培养一批女藏医。藏区妇女分娩的卫生条件极差,婴儿死亡率高,但妇儿科疾病的诊断和治 疗力量却很薄弱。

1963年,在饶钦罗布去世的第二年,这个愿望终于实现。

还不知道藏医是怎么回事的强巴卓嘎,在迈进门孜康大门的时候,肩头已经压上了担子。

走遍拉萨周围的山头

强巴卓嘎学的是内科,老师伦珠丹达、桑旦都是有名的男藏医。每天的日程是背诵、听课、自学、辩论等,所学基础 课以《四部医典》(藏医学的主要医典)为主,临床课和药物加工炮制则在老师指导下边学习边实习。

学校实行住读。门孜康的作息制度很严格。每天7点钟起床,常常有学生6点不到就起来背书。9点至下午1点、下 午3点半至6点,由老师讲解《四部医典》,晚上还有2小时自学。一天忙碌下来,晚上10点半才能睡下。

每年的5至10月,门孜康还有一个到野外采药材的课程,规定至少得认识药材300种以上,并熟知其功效。“那 是最苦的时候,我们几乎走遍了拉萨及周边的所有山头,有时还要下地区。”强巴卓嘎说。

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帐篷、被子和足够的糌粑,在山上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漫山遍野地寻找药材,晚上交给老师。老师 会逐一评点每个人采集的药材质量,并仔细称重,评出名次,向院长汇报。

每次采集药材结束的那天,最让这群未来的藏医兴奋。他们用牛羊将采得的药材送往山下,然后由马车运到门孜康, “一个多月可以采到十几马车药材,一个夏天采的药材,足够学校制作一年的藏药。”男同学都特别照顾这些女学生,主动帮她们背东西。强巴卓嘎和大她一岁的同班同学贡嘎相爱了,“他是班上的文艺 部长,性格开朗,藏文写得特别漂亮,对我很好。”回忆起已于2004年去世的丈夫,强巴卓嘎掉了眼泪。

当时,门孜康有一名自学成才的女藏医叫央金拉姆,是一名白内障眼科专家,还主攻妇产科。她曾给不丹国王金美旺 秋治好了白内障,在藏区及周边的印度、尼泊尔都享有声誉。她常常给学生们讲妇产科知识,讲如何接生,讲西藏落后的医疗 状况对藏族妇女的危害。

央金拉姆说,自己学习开眼术时用羊做试验,因为羊眼和人眼构造相同。早上把羊杀了,中午羊的眼睛上就蒙上了一 层如同白内障的白膜,她就剥离这层薄膜,直到动作熟练取得经验,才用到人的身上。

这位瘦削而慈祥的女藏医,让懵懂的强巴卓嘎开了窍。她希望自己能像她那样。

学业本应3年内完成,但“文革”的到来,让强巴卓嘎他们在学校一呆就是7年。

在牧区当赤脚医生

到当雄县龙日乡,本来是“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号召”。在这里,强巴卓嘎开始了她的行医岁月。

1970年,本已被安排到日喀则地区的贡嘎主动向组织提出来,要求和她一起到当雄。“那时苦啊,我们不会骑马 ,不会放牧,那里海拔又特别高,特别冷。”

龙日乡从来就没有过医生,人们得病了要么熬着,要么走很远的路去拉萨买药。听说两人都是门孜康毕业的藏医,大 家都觉得当牧民太可惜了,一致推荐两人当赤脚医生挣工分。“去远的地方算8毛,近的3毛5分。”

4年里,强巴卓嘎为全乡5个队的1000多名农牧民轮回治疗。

1974年,她被调到当雄县人民医院,担任藏医科主任。

8年后,强巴卓嘎回到拉萨,调进西藏藏医院。那时,在国家的重视和大力投资下,藏医藏药发展很快。藏医院为满 足国内外就医者的需要,专门成立了一个寄药组,患者来信讲明病情,由经验丰富的老藏医开处方,寄药组邮寄。

强巴卓嘎觉得,又一扇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驱走“神影”

1987年,强巴卓嘎到北京、天津进修,学习西医的急救治疗。她觉得,西医在治疗急性病和外科疾病方面疗效更 快,而藏医对慢性病、疑难病更有效。藏医可以把脉看病,不需要太多的辅助检查手段,藏药安全、方便、价廉,更适合西藏 的实际情况。

当年在山间四处搜寻、熟记于心的几百种藏药,也让强巴卓嘎很有底气。这些生长在高海拔、大温差、强日光、没污 染的环境下的药材,有效成分和生物活性大大高于其他同类药物。青藏高原上,共有2000多种植物、159种动物和80 余种矿物可以入药,这是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医药都难以比拟的。

藏西医结合、主攻心血管疾病的目标,在强巴卓嘎心里清晰起来。

在旧西藏,偏瘫、脑溢血等疫病,被认为是天上走动的“神影”辐射造成的。强巴卓嘎的目标,就是驱走“神影”。 在藏医院,藏西医结合治疗心血管疾病的治愈率,已经达到85%。

强巴卓嘎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其美卓嘎从西藏大学英语系毕业后,在自治区藏医学院当英语老师。儿子晋美从西藏大 学毕业后,在一家机关工作。

夫妻俩都曾想过培养孩子当藏医,“但他们觉得当藏医太苦”。

强巴卓嘎只好把培养继承人的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她一边在藏医院专家门诊上班,一边在自治区藏医学院带硕士研究 生,她的5个毕业生里,4个是女生。

“我们这一代是背《四部医典》,而年轻的藏医学生精通藏、英、汉文,等他们有了足够的临床经验,肯定会比我们 出色。”强巴卓嘎说。

神授的玉梅

她经常会感觉到古老的英雄们就站在她身边

聊了几句,我们就能感觉到玉梅今天心情平平。这代表着,她此刻和神的距离有些遥远。

西藏自治区社科院深处的二层藏式小楼里,显得有点阴冷。脸色黝黑的玉梅穿着几层厚厚的衣服,很是腼腆。从外表上看,她和那些普通的农牧区妇女并无区别。

不过,玉梅与一般女人确实不同。这位50岁的《格萨尔》艺人,16岁就开始了她的吟唱。这部形成于一两千年前 的藏族史诗,约有百余部50万行,被认为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史诗。

玉梅不知道自己每个月能从社科院拿到多少工资,甚至记不得经常来访者的姓名。连大院的守门人都说,她就这样活在神的世界里。

“故事神就要降临到你身上”

玉梅和神的故事,确切说是她和故事神的故事,要从玉梅的父亲说起。

老人叫洛达。根据家乡那曲人的说法,他的父亲是当地著名的巫师,死后被崇拜为山神。洛达年轻时在热不单寺出家 ,那时就已经会说唱《格萨尔》。他还俗结婚后,便以此为生。

玉梅并不掩饰对父亲的崇拜,她经常讲起洛达与人在绒布寺比赛的故事:两位艺人用一个月时间说唱史诗中相同的部 分。喇嘛将他们的说唱记录下来,结果发现洛达的《格萨尔》情节更曲折、词汇更丰富,就宣告他是最好的《格萨尔》艺人。

60岁的时候,洛达离开了凡人的世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告诉女儿,故事神就要降临到你身上了。

16岁的玉梅随后不吃不喝,整整睡了一个月。醒来便开始吟唱《格萨尔》。

这是2009年初春的一个中午,玉梅告诉记者的故事。

在此之前,玉梅经常向别人讲起那个著名的梦:白衣少年和仙女把她从湖怪的手中拯救了出来,并要求她在俗人的世 界传播格萨尔的事迹。故事的结尾,她也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醒来后头脑中就充满了《格萨尔》的情节。

神授《格萨尔》,据说也曾发生在洛达身上。但是,玉梅和洛达都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故事神是如何教授他们技艺 的。这与已经去世的扎巴---玉梅最佩服的《格萨尔》艺人不同。老人曾告诉别人,梦中格萨尔的大将丹玛把自己的肚子打 开,装进了记述战争的书籍。

事实上,在解放后统计的100多位《格萨尔》艺人中,有超过五分之一的艺人自称“包仲”---“包”是藏语“ 天降”的意思,而“仲”一般专指格萨尔王的故事。

上世纪90年代初,著名的《格萨尔》学者降边嘉措曾对来自西藏、青海等不同地方的《格萨尔》艺人进行过一次试 验,请他们演唱史诗中相同的部分。结果这些从未见过面的艺人们,说唱故事的起源、主角等重要情节大体相当。只是在词汇 和细节上有所不同,最多相差几百行。

玉梅则告诉记者,每次说唱,格萨尔战争的地点和敌人是固定的,但英雄战斗的样子却可以是不同的。

无论情节如何,被故事神教授的玉梅,此后就成为人们崇拜的对象。格萨尔本是牧民的王。玉梅说,拉萨人和种地的 藏人不太理解《格萨尔》。她顿了顿又说,他们听不懂。古老的英雄们就站在她身边

1983年,西藏自治区文联召开《格萨尔》说唱艺人演唱会,玉梅第一次到拉萨。当老人家们听说她可以唱几十部 的时候,都不相信。

玉梅戴着父亲传给她的“仲厦”---说唱《格萨尔》时的帽子,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厦”本是藏语帽子的意思,“仲厦”从字面上说就是讲故事时戴的帽子。这种手工毛呢制作的藏帽有康巴地区的风 格,长方形,一尺来高。帽子上经常镶有玛瑙、珊瑚等饰物。

不过说唱时,“仲厦”就不只是帽子。玉梅把它拿在手里,说到军队越过高山,它就是高山;说到草原上奔跑的动物 ,它就是动物。凡此种种。事实上,拥有“仲厦”就代表着来自一个艺人世家

就是这一次,玉梅成为自治区最著名的《格萨尔》艺人。

几十年了,玉梅说,她经常会感觉到古老的英雄们就站在她身边---王呼喊着自己的战士向敌人冲锋,对面射来的 箭就从她的发间穿过。有时候,获胜后的王擦干宝剑上的血迹,还会回转过身向她点头,似乎在感谢她的助威。

玉梅承认,观众越多,她距离传说的世界就越近。看她说唱时的录像,这个普通而平静的藏族女人沉浸在神的事迹里 时,会迸发出无法想象的力量。玉梅自己解释说,说唱时需要故事神的降临和引导。如果听众少了,故事神不高兴,就不会让 格萨尔的样子显现在她的面前。

玉梅不仅会唱数十部《格萨尔》,而且还能唱很多其他人不会的章节。

作为一项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玉梅吟唱的《格萨尔》正在被记录下来,现在的进度是每天录音1小时。已经有部 分内容整理成文、结集出版,但不识字的玉梅并不清楚。

她说,有一部《噶岭之战》只有她才会唱,现在记录后需要4万元才能出版,但一直无法落实这笔经费。曾经有人想 用3000元买下来,被她拒绝。

过去《格萨尔》艺人在说唱的时候,很少收钱。惯例是听众们带来食物和其他礼品,这也是奉献给神的礼物。

玉梅记得年轻时在牧区说唱,穷人们像对待喇嘛一样匍匐在她的脚下。

孩子自己有谋生的手段

上世纪90年代开始,玉梅正式到拉萨居住。不久就学会了打麻将和喝酒。不过她认字的进度却要慢很多,现在只能 勉强写自己的名字,和她相熟的一位学者还为此专门劝导过她。不过年轻的《格萨尔》艺人对新鲜的世界仍充满好奇。

2002年,玉梅到美国访问,受到热烈的欢迎,回国后却立刻病倒了。从那时起,她落下了头晕的毛病,幻觉甚至 更加严重。

在家乡的时候,玉梅曾和一个当地人结婚,还一起到拉萨生活了许久。像许多牧区的男人一样,这个以司机为职业的 小伙子更喜欢在外边漂泊。而他的妻子、神授的玉梅又不可能像一般妇女那样操持家务。于是,他们离婚了。

现在玉梅的老伴曾是班禅的司机,80年代他们在扎巴那里认识。孩子在外边上学,却没有继承《格萨尔》的想法。

对此玉梅很想得开,“如果我死了,故事神也可能降临到孩子身上。”不过她强调说,孩子自己有谋生的手段,不需 要像她和她的父亲那样靠说唱《格萨尔》为生。

即使现在,她仍经常接到来自牧区的邀请。有时候整个村庄凑了几千元请她去。但是玉梅说,家乡的人已经不像以前 那么喜欢她、尊敬她了,因为她已经结婚,不再如传说中应有的那样纯洁。

不过对于她来讲,虽然城市生活不那么自然,却终不用像先人那样流落四方,近乎乞讨般获得食物。

玉梅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一排藏柜,上边画着汉族的福寿禄图案。柜子上有两幅披着哈达的大照片,一幅是毛泽东与一 些老同志,一幅是周恩来。她说这些照片都是父亲传下来的。老人家说,这些照片上的人改变了《格萨尔》艺人的命运。

她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因为一辈子都在讲战争的故事。不过,玉梅说她没有从电视里学到新的情节:神 的战争和电视里的战争不一样。

这些年,那曲等地方出现了许多年轻的《格萨尔》艺人,不过玉梅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人来向她讨教过。玉梅说: “别人都说我说得最好。”

在《格萨尔》中,玉梅最喜欢的是开篇,《天岭卜筮》,因为在这一部分,众神决定派天王之子降生人间。

和扎巴老人一样,玉梅从来没有说唱过史诗最后的《地狱篇》:因为伟大的格萨尔将在这个章节去地狱降伏妖魔,然 后与母亲和王妃一同返回天界。

对于艺人们来讲,格萨尔故事的结束,也代表着他们自己故事的结束。曲龙山下的尼姑们

贫苦出身的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寺庙、宿舍、树林,还有尊敬

我们是从羊卓雍错经过山南平原一路来到江孜县城的。也许是季节的原因,沿途严重沙化的风景有些触目。在白居寺 门口询问了一下,藏民让我们绕到寺庙的后面。

那里果然可以看到成片的树林:虽然还没有发芽,但树枝已经茂密得让车辆几乎无法通过。江孜县委统战部部长旦增 欧珠说,这些树是尼姑们种的,如果再晚来几个月,这里就会是一大片绿色。

树林深处就是江孜尼姑寺。

她们的地位与一般信徒相当

如同藏地的每一座寺庙,江孜尼姑寺也有自己的传说。

14世纪末,一个江孜喇嘛想找个地方修莲花生舍利塔,活佛指点说会有大象告诉他造塔的地点。3年后,距离江孜 县城3公里外的班禅庄园“东吉希嘎”果然来了一头大象:它是印度酋长赠送给五世班禅的礼物。正如预言,大象在某一天突 然挣脱铁链,一路跑到曲龙山下今天寺庙的地点,倒在地上打滚鸣叫。喇嘛就在此修建了莲花生舍利塔。

寺院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旦增曲珍说,这座舍利塔在“文革”中被毁掉了。

“文革”结束后,一些与班禅大师关系很密切的人,决定恢复江孜境内的两座尼姑寺,其中一座就是久负盛名、据说 创建于五世达赖时期的仁青岗尼姑寺。

在1959年之前,尼姑在西藏处于一个特殊位置:虽然像喇嘛一样侍奉佛陀,但既不掌握权力,也没有经济上的特 权。

她们一般被称呼为“阿尼”或者“宗玛”,第三种称呼就是“JO-MO”,这与珠穆朗玛中的“珠穆”同意,因为 这座山峰就是佛母的居所。根据古籍记载,当公元8世纪莲花生在西藏建成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后,寺里已经有30多个尼姑跟 随宗师学习佛经。

不过,高贵的称呼并不代表女尼在现实生活中的地位。她们中的一位,后来被称为伏藏大师的意希措甲,留下预言般 的诗歌说:“我是一个女人---抵御危险之力甚小;不管我怎么干,我都不会幸福;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要尊奉佛法很难 ,甚至难以为生。”

在随后漫长而曲折的历史中,女活佛、传奇般的女尼与显赫的喇嘛一样,次第出现。但根据英国学者瓦德尔于19世 纪后期在西藏的考察结果,除了多吉帕姆系统的转世女活佛以外,藏传佛教中女尼的地位大多与一般信徒相当。

与不允许喇嘛参加农业劳动的规定不同,耕作是尼姑生活中不能缺少的部分,这些女人们不得不在尊严和生存间寻求 平衡。1959年之前,外国旅行家在江孜附近的寺庙中还发现,女尼与普通妇女一样赤裸上身在田地里劳作。

当80年代人们打算重建尼姑寺时才发现,山上尼姑寺原址的环境已经非常恶劣,沙化严重,连水源也没有保证。之 前几十上百年里,女尼们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中默默生存。

最后人们决定就在山下这块有些神奇的地方修建一座新的尼姑寺。家在江孜农村的旦增曲珍是寺庙里的第一批尼姑。 当时,庙里一共有7位尼姑。

出去看得多了,心就要变

旦增曲珍说,开始寺庙条件也不好,西藏晚上冷,就是夏天也经常要生火取暖。可是附近这一片山上秃得什么都没有 ,到了冬天连柴火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运。

其实,在1959年之前,贫民出身的尼姑大多要回家过冬---天气太冷,寺庙无法保证她们有足够的温暖。

大约在1989年,寺庙基本安定了下来。主要出资建寺的几个老人给尼姑们留了三句话:一是政治上不要出错;二 是好好修行扩建寺庙;三是在寺庙两边的山上种树。“他们说,庙是江孜人民捐的,绿化改造环境,是为江孜人民造福,是大修行。”尼姑们省吃俭用,从那时起每年都要种将近一万棵树苗。到现在,正好20年。

旦增曲珍今年也有40岁了,看起来更像憨厚的农村妇女。她穿着一件黑色暗花僧衣,齐腰套着一条红色粗布僧裙。 按照藏传佛教尼姑的惯例,她并没有光着头,而是戴着一顶毛线帽。

她告诉记者,现在寺庙里有30个尼姑,绝大多数是本地人,有的就是县上的。

整座寺庙包括颂经大殿、千佛殿、转经殿和两排尼姑宿舍,在接待我们的偏殿里,还可以看到一个冰柜。

旦增曲珍说,寺庙里有电视和收音机。去年北京奥运会,全寺尼姑在一起收看了开幕式,县委统战部还特意派人来讲 解,不过,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让统战部的工作人员也看得说不出话来。

前年,相当于寺庙创始人的老尼姑去世了,她留下了非常严格的要求:不得随意离开寺庙。“她说,出去看得多了, 心就要变。”所以,现在即使念经也不能去老百姓家里,而是由百姓带着酥油和钱到庙里来。蔬菜和生活用品,则是由寺院管 理委员会的负责人去购买。其实,从江孜尼姑寺走到县城满是商店的街上,用不了30分钟。

与一般藏族妇女不同,即使年轻的尼姑们也几乎都不会讲汉语。

在这个小小的寺院里,尼姑们还严格遵守着格鲁派的各种教规:作为必须的修行,每天早上6点到9点、中午1点到 3点,尼姑们都要颂经。

此外就是坐禅和闭斋。前者大都在寺庙的房间里进行:她们独自端坐于室内阴暗处,不说话、不见客,门上还会做标 记,防止打扰。后者则是尼姑特有的修行形式。每次三天,每月数次。从第一天吃过午饭开始,第二天除饮水外不吃饭不说话 语,第三天恢复正常。

在江孜尼姑寺还保留有修行洞,经常有尼姑在里面呆上几个月。

旦增欧珠说,前几天刚有电视台来采访过寺庙种树的事情。看得出来,她对于绿化的过程和意义,表达起来相当熟练 。不过谈起其他问题,她依然腼腆。

一点点攒下了700多平方米寺庙

在尼姑们的邀请下,我们参观了整个院落。她们对自己的寺庙显然非常自豪。这里已经有3座舍利塔,最高一座就是 莲花生舍利塔,16米;矮一点的叫英都舍利塔,8米;最低一座叫南木佳舍利塔,4米。

女尼们的自豪理由很充分。根据19世纪初期欧洲旅行者的记述,藏地许多寺庙中的尼姑甚至没有专门的宿舍,需要 由几家家属合资建一个小房间。许多记载说,女尼平时在家居住,每天定时去寺庙念经和祈祷。而对于那些驻寺的尼姑来讲, 念经以及为他人闭斋,是主要收入来源,报酬有时候与几碗酥油茶相当。

江孜尼姑寺在县城里有两个小店面,尼姑们闲时织卡垫、做手工,加上香火钱,一年有六七万元收入。就这样,一点 点的积累,占地700多平方米的寺庙,房舍俨然。

尼姑寺坐北朝南,有一条小河从寺前蜿蜒而过。为了浇树,尼姑们筑了几道小坝囤水,然后用电泵把水提到山上,再 浇下来。每个月浇水的电费平均近2000元,一年浇水、购买和维修电泵的开支,则要两万元。

不过,刚开始种树时,尼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并不是电费。附近的百姓觉得她们接受了政府的要求,不安心佛事,出 来搞毫无关系的绿化,就有些不恭敬的意见。

但是过了两年,他们却发现山脚下的这片树林,是风沙天里最舒服的地方。

旦增欧珠说,现在江孜的其他大寺庙比如白居寺,都开始动员僧人种树,但能得到自治区先进绿化单位的还只有这座 小尼姑寺。不久前,自治区领导来江孜尼姑寺,临走时对县里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尽快解决种树浇水的电费问题,二是尽快建 个围栏,防止群众挂经幡损害树木。

佛教最初在西藏传播的艰难日子里,意希措甲曾经给了莲花生坚强的支持。莲花生大师专门用诗歌赞扬她,其中的一 句说:“现在,你已随心所欲地有了成就,但要努力造福于他人。”改则宗本家的女人

改则宗本家的女人没有因为我是牧主的女儿刁难过我,现在家里都是女性说了算

80岁的德庆卓玛出生在改则县。那里是西藏阿里地区东部,藏北高原腹地。

清顺治年间,改则境内先后形成了改则本、帮巴、色果三大部落。经过随后的混战和来自拉萨的调停、管理,到20 世纪20年代,改则本成为当地最强大的力量,改则本头人被拉萨封为世袭四品官,管辖改则。

德庆卓玛就出生在这个新兴的贵族家庭里。

贵族家是讲骨头的

我叫德庆卓玛,我的外公是阿里改则宗本。改则宗就是现在的改则县,宗本相当于县长,其实就是阿里的一个牧区长 。

改则宗本是祖先传下来的。在阿里,都说我们家是格萨尔王的后代。改则宗本是四品官,过去从四品开始是上等官员 ,贵族想当四品官都要有高贵的血统。在全西藏牧区的宗本里,只有阿里改则宗本是四品官。每年的新年第三天,达赖喇嘛要 穿新的僧袍,就是由我们家和山南阿加里王的后人一起服侍他。

我妈妈是老改则宗本的女儿,她嫁给了昌都的头人。这是贵族之间的婚姻。我一岁时爸爸就因病去世了。没有了丈夫 ,女人在婆家就失去了依靠,妈妈只好回到改则宗本家。我舅舅已经继承了改则宗本,我和妈妈一直生活在他家,和爸爸家再 没有联系过。

西藏的贵族都在乡下有土地,在拉萨有房子。阿里原来都是帐篷,只有改则宗本家有房子。房子一共有100多根柱 子,木料都是从巴基斯坦、印度运来的。

我们家有几万只牛羊,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我们家的特殊权力。阿里改则宗本家是有权力自己决定刑罚而不用上报的, 遇到打仗征兵的时候我们不想让谁去,就可以不去。我们不给西藏政府交税,但是要给色拉寺交差。

在改则宗本家,女孩很自在。我们是牧区来的,连说话的敬语都没有拉萨那么长。我和舅舅家的两个男孩一起上学, 10岁的时候还去印度噶伦堡的学校学习,因为母亲生病才回到拉萨。西藏贵族家的女孩从小在吃穿上和男孩是一样的,

我读书读得不好,喜欢玩。因为大人是不管我学习的,女孩早晚要嫁给别人,生了孩子是别人家的,不能继承自己家 的官位。

西藏的贵族家庭是讲骨头的,男孩的骨头是自己家的。我舅舅他们都很喜欢我,但是我和男孩们还是不一样。

没有因为我是牧主的女儿刁难过我

我17岁的时候,嫁给了在国民党办的小学当老师的一个汉人。

为什么嫁给汉人呢?在西藏,女人结婚后生活很痛苦,哪怕你是从贵族家里出来的,也要侍奉公公婆婆,规矩多得很 ,其实和仆人差不多。我们家人怕我嫁给藏人吃不了这些苦,加上我有一个姨是嫁给汉人的,他们觉得这样我可以享福。但是 ,我开始也不知道要嫁给大我八九岁的汉人,就是家里包办的。

后来西藏发生驱逐汉人的事件,我虽然是藏人,也只好跟丈夫离开西藏。1950年我们到了重庆,我丈夫被抓走了 。

有人告诉我,我丈夫是特务。这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我每个星期都去看他,一直到1951年,我也不知道 他被带到哪去了,再没有见过他。

这时民委找到我,让我去工作。在西藏,好像西康、巴塘1951年有藏族女同志参加工作,但拉萨、阿里、日喀则 这些前藏、后藏地区,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我去了西南野战文工团。

1951年初,我加入了共青团。出身我填的是牧主,我这一辈子从来没隐瞒过出身。有同志就问牧主是什么,是不 是和地主差不多,我说那就是差不多吧。政审也通过了,没有因为我是牧主的女儿刁难过我。可能因为我是藏族吧,这在当时 ,特殊得不得了。

入了共青团以后,我参加了西南少数民族慰问团去了朝鲜。我是唯一的藏族团员,战士们知道以后可高兴了。我给大 家唱藏族歌,战士们抱着我哭啊。从朝鲜回来,我在西南军区当翻译,见到了贺龙、邓小平、陈明义。

1951年,有个巴塘人告诉我,说中央在和西藏谈判,可能要解放西藏了。那时候我已经到西南军区广播电台当播 音员。一天上午,他们把翻译过来的新闻稿拿给我,就是说西藏和平解放。那时西藏还没有广播电台,都是收听西南军区广播 。

后来斯大林去世这些消息也是我播的。现在算起来,我其实是藏族第一个女播音员。

《甘珠尔》经和佛像被叛匪抢走

到了第二年,我调到北京的中央台国际部工作,和夏青、齐越他们同事。我们组里还有回族、蒙古族,加上我是藏族 ,民族不同但关系很好。

1954年,达赖喇嘛到北京,我的第二个丈夫嘉措顿珠给他当翻译。嘉措顿珠和我是自由恋爱,邓小平还专门调查 了他家的情况,然后告诉我,他学问好,就是脾气不太好。我们结婚的时候,邓小平、贺龙他们都来了,还是民委出钱办的婚 礼。

1959年,我在咸阳的西藏民族学院当老师。有一天早上广播突然让紧急集合,说西藏发生了叛乱。

在那之前,我舅舅有些犹豫,他本来是个很果断的人,但是贵族们都怕失去土地。我们回西藏动员他、劝他,他决定 站在共产党这边。

叛乱的时候,舅舅在拉萨,他让佣人把哈达绑在棍子上伸出去。拉萨叛乱平息以后,他回到了阿里,让牧民把枪都交 出来,有80多支。他们把枪和子弹都送到专区,但是回来的路上,舅舅得病去世了。

后来,附近寺庙的僧人到我们家去抢东西。叛匪也来了,有200多人,他们说我们家是改则宗本那赤,就是黑心的 改则宗本。我们家的人都在,但是枪都交出去了。他们把门打破冲进来,把我们家的《甘珠尔》经和佛像都抢走了。

翻译“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出错

舅舅有两个儿子。民主改革后,就没有改则宗本了。

他们家的大儿子次旺贡布本来娶了一个附近头人的女儿,难产死了。以前妇女不能在帐房里生孩子,只能在牛棚或者 羊圈里。次旺贡布后来在拉萨遇到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带回了阿里。她父亲是朗县人,在拉萨当佣人。这和我们家地位差 距很大。她嫁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任何东西。

舅舅一家人都反对,没给他们举行婚礼。她和佣人一起干活、挤奶,只能在厨房里吃饭。后来过了很多年,她生了孩 子,处境才慢慢好起来。

1957年,我从咸阳回到拉萨探亲,拉萨有线广播站成立,我就留下来当了一年多站长,那是现在的自治区电台的 前身。当时工委的宣传部、报社、印刷厂、有线广播站都在东边一个原来头人的房子里,地方很小。我们在有线广播站,白天 铺设电线架喇叭,晚上电线就被人剪断了。因为人少,我还在社会部工作,就是现在的公安局。统战部有事情,也过去帮忙。

到了“文革”,我翻译“造反有理、革命无罪”这些话时出错了,挨了批斗。

那时我暗自发誓,再不写汉字了。后来我被送到林芝的学习班,写检查,调查我的历史。

这时候,我家在阿里的人也被批判,全县的人都去批斗次旺贡布。弟媳说,民主改革的时候,他们留下了羊和酥油, 其他的都分给了老百姓。

次旺贡布37岁时就死了。他妻子没有工作,有6个孩子,白天去当小工,晚上给别人做衣服养家,很苦。我舅妈就 让她嫁给次旺贡布的弟弟。

现在家里都是女性说了算

我和第二个丈夫在林芝的学习班,内查外调了很长时间,最后说只是出身不好。后来就要分配我们去成都的民族出版 社工作。我不想离开西藏,但是他想去。我们因为这个事情吵得很厉害,最后离婚。我被分配到了粮食局,90年代身体不好 ,就退休了。

我的大女儿找了一个天津人,他们是自由恋爱。我们家现在是普通人家。外孙女出国留学了,现在不靠家里有钱,学 习好就可以出国。

今年民主改革已经50年了,女性有很大变化,社会地位上不说,在家里都是女性说了算。

现在我很满足。藏族是不过生日的,只有80岁和100岁除外。你们看我后背衣服上的图案,有太阳和佛印,保佑 我和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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