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好国家旅行的欢乐(三)
赫连勃勃的子孙亡国以后,统万城并未随之而毁弃。自大夏国以后,历经了北魏、隋、唐等数多朝代,由于它未处于战争的焦点,因而幸运地保存了近六百年。而到了北宋王朝,噩运使它又重新成为修罗战场,它的末日也就来到了。
党项羌人自隋朝以来,陆续从甘南一带迁入陕北地区,并在晚唐、五代时势力渐强。十世纪末,党项羌大首领李继迁不堪北宋王朝的欺压,举兵反宋,战火燃烧遍及横山南北。当时的夏州(治所为统万城)既远离北宋的统治,又无力抵抗党项人三番五次的侵掠,出于“坚壁清野”的方针,北宋终于下令内迁统万城的全体军民,废弃这座坚固的孤城。
这大概也就是盛者必衰的道理吧!
然而,真正使统万城遭到毁灭的原因不是战争,而是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由于人类的过度放牧,使河套内广袤的草场严重退化,以致统万城8世纪“大风积沙”,9世纪“堆沙高及城堞”, 10世纪“深在沙漠之中”。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统万城,已是一个半数埋在沙漠里的残破之城。
青青的山岗,变作了黄土的高坡。
葱绿的草原,化成了无边的沙海。
昔日那宽广不息的无定河,竟成了涓涓的细流。
那座攻不破的白色之城不会倒下,只是已空无一人。
那个战无不胜的国王已经死去,他的魂魄仍在游走。
因为这天色已晚我将要离去,留下天空中数不尽的叹息。
我们回到了白城子村,尽管村里的人对那座白色城垣的掌故一知半解,这个村庄还是因此而得名。村子令人忧虑地建在沙漠之中,生机奄奄,满目的黄沙令人压抑,如果没有无定河水一年四季的灌溉,它是会自然地消亡的。
可我们的主人朱波是快乐的,他喜欢讲笑话,时不时又流露出一些孩子般的稚气,是个很容易被看透的人。现在他打算收留我们去他的家度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再坐他的车回靖边,也不管他的父母是不是和他一样地欢迎我们。这个出生于80年代的孩子,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象个大人似的可以独自作出决定了吧。村里本是有一家旅店的,我们去朱波家的路上看到了它,那是一排的破旧平房,也不知道春节期间开不开门,反正朱波和他的妹妹一定要我们去做客了。我不由不想到的,该如何去平衡我所受到的这种盛情款待。
朱波的家在村西的一角,一间东西厢房和厨房组成的主屋,一间杂物房,一个牲口圈。邻舍都间隔得远,南面的无定河水浇灌着他家的一块地。在进他家的大门之前,我疑虑着他的家人会不会对都市人抱有某种偏见,我的旅伴倒是不怎么担心。城市的“文明”人到乡下去骗取诚实单纯村民积攒不易的财物,甚至是骗取他们的身心,这样的例子多到使我担心是否会报应在我的头上。
幸好我的猜疑是多余的,朱波的父母朴实到令我有点虚。他们放下正在做的家务,为我们烧水洗脸,端上热饭香肉。朱波的父母面容黝黑,都在四十出头的年纪,长期的操劳使他们皱纹丛生,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他们打理农田牲口,用省吃俭用下来的钱给朱波买了辆车搞营运,还要承担朱波弟弟妹妹的学费,仿佛他们生命的意义已尽在于此。
饱餐一顿后,朱波的父母继续要给他儿子的婚房装修地砖,上下前后忙乱不堪,我对我的无所事事是有些尴尬的。不久炕烧热了,朱波笑嘻嘻地端出瓶酒来,对此我们昨夜在横山的窑洞里已经领教过了,大家一盅接一盅地喝完了这瓶酒。朱波还不肯罢手,准备再去拿第二瓶,被小何劝住了。这倒不是因为她不能喝了,而是因为她知道我的肠胃素来过于娇嫩一些,承受不了强烈的刺激,她的酒量比我好,可能是大场面见多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当时朱波是没有尽兴了,我知道他一定高兴看到我们之一醉倒的样子,我真诚地希望以后能让他遂了这个心愿。
尽管我们是客人,可那晚的主角是朱波,他谈论着他骗到新娘子的诡计,诉说着他开车的故事。他拿出一本手册,里面是他写的随笔。我看了多是描写人生爱情的,透过这些美丽绝伦的言辞,不禁惊讶于他的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乱打了一通麻将后,我和小何、朱波一齐睡在西厢房的大炕上。朱波又说了一阵子的童话,直到累了沉沉睡去。月光越过薄薄的窗帘,轻轻柔柔地洒在床前,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