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中)
停电的问题一直到我离开也没有解决,据说是因为线路的故障,也因此使我的生活变得更为单调了。这几年,我越发喜欢平静了,等待对我来说已不再是痛苦。山中的岁月云淡风清,我常常只能以读书为乐,若冰的书柜里收藏了不少书。我有时也和轿夫小杨下几盘象棋,每次都打得他大败亏输,然后他会心悦诚服地溜出去割上满满一桶美味的野菜回来。可我最喜欢的还是跟着若冰寸步不离,除了她在发号施令处理一些店务的时候(她对她的雇员还是很和蔼的)。我们总是将各自的故事娓娓道来。
若冰常说起她在越南的故事,她在那里生活了两年。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还是猜想一定是和她以前的男朋友一起去闯荡的。她在舞厅里打工吃着青春饭,夜半坐在她朋友的摩托车上拼命从高利贷者、保镖打手的持刀追赶中逃脱。她诉说着那些不平凡的往事,她是这样一个有着坎坷经历的女人。
她不是正派的女人吗?可也许是环境形势逼人吧,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她的过去呢?
然而她的现在呢?回到了家乡,她寻获了真正属于她的生活吗?
她崇拜王先生——此间旅馆的主人,她为他工作,尽管是惨淡经营,有时还反要贴补。她欣赏王先生高超的书法以及他的睿智,当然也很有权势。
“有时侯他会来山上看我,有时是我下山,外面的流言蜚语说我是他的妾,我才不去理会呢。”她说道。
“可这却是事实吧。”我知道这也许会刺痛她,可我是没有恶意的,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的表情变得僵直,她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指向着我。
“你那么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是真的。”
若冰就是这样说的。
这是我预料中的真相,我却还是象挨了重重的一击。我难以忍受她冷峻的眼神,扭过头茫然地看着外边。当听到一阵衣袂舞动的声音,令我从失魂落魄中醒悟了过来,却发现她正倚着栏杆,伫立在黄昏的薄雾中。那披肩的长发和一袭白衣,象极了空谷的幽兰。
漫空缭绕的云雾是多么美丽呀!我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美,雾通常是早晨来临的吧。黄昏本是不该有雾的,却偏偏有雾,似梦幻的雾;人生本不该有梦,万事难逆料,即梦亦无所挽回。人走入迷离的雾中,仿佛走入梦中。
人生本就如雾如梦变幻无常吧!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籍此对我无心的直言表示歉意,可她的哀伤就象泛滥的河水一直无法停止下来。她的忧愁怎能是因为这真相的揭露呢?她终究是为了失却的自由和未来的不可知而有所感触的吧。
还是不要道破的好呀!人活着本就不易,为何总还要平添烦恼呢?
在山中这三天的时间里,除了在若冰的陪同下去了一趟云间寺,我基本上就足不出户了。这里的生活虽缺乏物质,但却平淡遐意,我每日闲看云淡风清,静听鸟语虫鸣。我知道我总是要离开的,在这三天里,我却不知自己何时会下山,只是后来偶然的一个契机才使我结束了这段旅居生活。这里没有电脑,不能上网,也没有电视可看,可我依旧很快乐。何况,伴在若冰的身边,本就不缺少激情的。
从某方面来说,我是有预谋的。我等待着某种机缘的发生,在这方面,我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她从一开始就喜欢着我,并和我一样希望对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三天的晚上,旅馆仍然停电。可巧蜡烛也已用完,除了若冰手中的一支手电,别无照明工具。我、若冰、小杨和那三个女服务员,竟然玩起了捉迷藏。旅馆依山而建,布局巧妙,在昏黑的月光下可供藏匿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我比较沉得住气,轮我做“鬼”的时候,一回也没有被抓到,每次都是在他们实在找不到我而大声叫我时,才笑嘻嘻地站出来。
现在该轮到我去捉“鬼”了。
我忽听到一声细微的咳嗽,是若冰的声音,似乎是从大堂的一角发出的。我伏下身子,蹑手蹑脚地摸进大堂,在距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我们互相看到了对方。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刚想宣布捉“鬼”胜利,但奇怪的是,她居然默不作声。
我把她拉入我的怀抱,热烈地吻她。我吻得象孩子般的甜蜜,令她那火烫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当我觉得那个吻似乎有点太长了,我开始轻轻地啮咬她。我脑海中映出的景象却是,那摇晃着摇篮的母亲,那把孩子扛在肩上的父亲。
就这样地任我飘摇吧!
不管什么时候,我总是能搜寻到你的行踪。
就算是,你已经让自己好好地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