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不再有少年时的激动,多的只是一份启盼的心情。这份启盼新年的心情在已经过完新年的伦敦,似乎反而强烈了起来。
记得中学还是大学里学过一篇课文,讲的是新年的计划(New Year's Resolution),为了在将要开始的一年里有个好的开端,督促自己有所作为,人们一般都要在新年的时候表现得好一点,以示激励。我觉得那样新年订新计划的心情可能非常适合于安逸而无所作为的时候,因为总是觉得生活平平淡淡,因为觉得生活中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乐趣,因为觉得自己也许存在过的潜力正在慢慢流失,因为觉得似乎应该做些什么来提高一下自己,于是人们找到一个重新开始的起点,想给自己将要继续走的路补充点新鲜的意味。可是在伦敦,这种新年的计划就完全没有了崇高的味道,所有理想和憧憬全部转化为“好好吃一顿”这样的基本而简单的冲动。
LSE的中国留学生协会搞了一次晚宴。说晚宴实在是一种要面子的说法。因为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仅仅有三四道菜而已,除了一个鸭子和一盘饺子可以勉强算中国菜之外,其他两个盘子里上来的顶多可以算是大杂烩。我们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小酒店,而吃的又这么差。看起来在大年夜好好吃一顿这样的理想注定已经破灭了。不过大家的兴致还是很高,至少酒还算够,说话聊天玩笑劝酒喧哗拍照,气氛还是不错。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热闹的,喜欢人多,喜欢起哄。也许是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吧。
吃完年夜饭,大家各自回家。石明磊提出去烧头香。我很诧异这小子居然能够在伦敦找到烧香的地方。于是我们四个同住在Butler's Wharf的同学一起去位于牛津街上面的佛光寺。我们的运气真的是不错,到那里的时候是11点左右,上下烧香行礼布施已毕,我们坐在那里静等新年的来临。12点的时候,寺庙里的尼姑开始带我们做早课。念了一大段经文,足足有40分钟。我很佩服那个在前面领唱的尼姑,嗓音不算细,也不算清亮,但是很悠长,每每在我来不及换气的间歇转换音调,继续下一段。经文有些我能够理解,有些则是性格独立的文字,它们谁也不跟谁有关系,让我在把它们连起来念的时候根本无从理解相互间的意思。好在我前排的女士念经的时候用手指一排排点数过去,越过她的肩膀我可以看到她念到了哪里,因此使得我可以在丢失之后重新找到应该念的文字, 能够跟上人群念经的速度。早课结束之后由一个尼姑给我们讲经,讲了些浅显的劝人向佛的故事。结束之后,我们领取寺庙发放的吉物。每人一个小纸盒,里面有福桔,糖果,花生,还有小红包。
从佛光寺出来,我们的心情都很好。小束急着给老公打电话,幸福地告诉他老公“今天佛祖给我发红包了”。时间已经是早上2点30分,地铁和公共汽车已经没有,大家决定走回家。路灯下的泰晤士河泛着凉凉的夜光,风从河面上带过来新鲜的空气。我们沿着泰晤士河往回走。一路上大家唱起了许多中文的流行歌曲。来这里没有几个月,我对于那些流行歌曲的记忆却似乎已经隔绝了有几十年,如果没有人起头,我根本一句歌词都想不出来。好在他们几个年轻人脑子还算可以,把邓丽君,赵传,齐秦翻了出来,我就跟着他们哼几句。演唱会的过程一般是由石明磊或者高实或者小束担任独唱,其他人伴唱,兴致高昂的时候,我们四个就来个大合唱。整个小分队步履整齐地穿行在伦敦破旧的沿岸建筑群中,使得偶尔在街头跟我们相遇的泡吧归来的英伦人士侧目而视。歌声则在空旷而布满雾气的街头轻快地散布着,穿透附近住户居民的梦境,直达他们的耳膜。
大家因为烧了头香而显得心情特别满意,也因为漫步作泰晤士河边而更加意气风发。渐渐淡忘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的遗憾。
2000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