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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20天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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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20天 蝴蝶花 2003-10-19

2003.9.27.六

昨晚1点钟离开办公室,到家后收拾房间。 一边收拾房间,一边默念李白的,不知怎的会想起这首诗,然后发现这首质朴的诗实际上包含着深刻的爱情,让人感动。

收拾房间到三点半,早上起来再收拾行李吧。

早上起来收拾行李,像我每次出门一样,总是到了时间还没收拾完。还好,离开车还有一刻钟,我到了火车站。

开车后,我给锋发短信:“已上车,1352次。”

12:51,锋来信:“注意身体 一路顺风”。

晚上21:55, VINCENT从美国打来电话。说了2分钟,信号断了。我意识到我对朋友们关心太少。

2003.9.28.日

18:45,我给锋发短信:“长发。戴眼镜。黑色短袖上衣。黑长裤。”提前发给他,怕明早手机没电。

21:30,锋来信:“具体时间通知我哈 我好多睡会哟”。

2003.9.29.一

半夜三点多,一车人在迷迷糊糊地休息,有人放磁带,非常低级的绕口令。一群妇女指责,后来我也指责,都没有效果。我看了磁带来源地,是几个民工,还有个女的,很开心地笑。当一个人没有羞耻心时,这个人没什么不敢做的。

有人洗漱,锋要来接我,于是我也洗漱得干干净净。

4:26,锋来信:“具体几点到?”

我回信:“你已经醒了?快进站了。我准备在候车室呆到9点再叫你呢。”

4:31,锋来信:“等我接你。”

大约4:50,火车进站。背着大包,拎着两个拎包的我站在出口处有些狼狈。没有人过来。我拿出手机,看到4:56锋来信:“我马上到了 我忘了你的真名:)”,这时,4:59,又来一条短信:“我到门口了 你出来嘛”。我笑了,打他手机,没有人接,有个非常帅的年轻人过来拎起我的行李,我们相对笑笑,都没问对方姓名。

锋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到了他家。

他打开煤气烧水,我们说话。他昨晚就没睡好,老觉得有事。而我本不打算让他那么早起床的。

我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他已经睡着了,电视开着。我想把电视关掉,不知道怎么关,就不管它,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上铺着竹垫子,毛巾被很薄,起初担心冷,睡着了也不冷。

锋的手机还是什么响了好几次,他没动,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不想接。

锋被我的手机惊醒了。我说他有电话没接,他说没听见。他开始打电话,我开始洗漱。

锋没有去上班的意思,我于是躺在沙发上看书。他笑我:“难怪眼睛不好。”我说:“现在说也晚了。”

我洗衣服,发现没地方晾衣服,他把我的衣服拿到隔壁他侄儿房去晾。晾的第一件是我的长裤,他说:“你不做事吧?”我问:“为什么这么说?”他说:“弄衣服都弄不好。”我佩服他的观察力。他帮我把长裤拧干-------我的解释是我“拧不动”--------挂到隔壁房里。第二件衣服是黑短袖上衣。不得不把粉红花边内衣、紫色内裤在衣架上挂好交给他时,我说了9个字:“真不好意思。非礼勿视。”他低头“视”了我的内衣一眼,我非常窘迫。

我在沙发上看书到中午约一点,他叫我起来、换衣服,说外面很冷。我换上中袖黑T恤。他开车带我去吃饭。我要求AA制,他说他买单。

吃完饭,去成都第二人民医院,他想租氧气瓶,但药房只卖不租。我想买百服宁,药店没有。

我们回到车上,他打电话,我把挂在车上的中国结的流苏编成小辫子,辫稍系了起来。

他送我回家,告诉我门牌号码,免得我回来找不着。告诉我俱乐部位置,把家门钥匙丢给我,他出去办事了。

我在家看电视,完整地看了中央台的。3/4法国血统的华新民为了保卫北京的胡同而四处奔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鼓舞。

6点快到了。我到门口的汽车站乘27路到高升桥,找到了单身情吧。我在路上买了不少吃的,我到单身情吧是7点50,早到了10分钟。陆续来了几个人,锋和霞也来了。

去丹巴的人不少,去西藏的来了一个中年男的和一个年轻男的。很奇怪,我在熟人面前话很多,到了陌生环境却自然而然地沉默、温柔、婉约。

9点,我从俱乐部出来,乘34路回家。锋回重庆去了,明天回来。

2003.9.30.二

早上9点不到起床。

傍晚,锋回来了,接我去聚餐。虽然我已经吃得饱饱的,还是愿意去聚餐。

去罗马假日广场吃了火锅,见到了即将共同度过半个月的几个人。

锋对我说约稿,问我愿不愿意写,我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写文章?”锋说:“猜的。”

吃完后,有的人先回去了,我坐在小包车上。小包和锋的车还要办事,一点多才到家,我已经在车上睡了好一会儿。

小包和另外一个人也住在锋家里。我睡锋床上,锋睡在沙发床上,小包和另一个人睡锋侄儿房里。

锋还在不断打电话,几乎一夜没睡,我感受到了领队的辛苦,组织这样长途并且有危险性的比赛。

2003.10.1.三

早上6点,锋叫我起床。

我在收拾东西,锋催我。

车经过不少景点,当经过李白出生地青莲县时,我很想去看看李白纪念馆,车不可能停,我对自己说多读李白的诗比看他的纪念馆更有益。

中午在平武一个路边餐馆吃了饭,菜不错,人均10元。

天黑了,我们过山路时车没油了。锋的切诺基耗油比2020小,他还有油,我们已经没油了。我们的车以20码的速度慢慢在山道上滑行。黝黑的山路上,偶而有村落。在这样的地方徒步是危险的,突然出现的房子真不知道是不是黑店,但别无选择。

我们终于拖到了加油站。加完油后,车一直开到甘肃武都县。在路边吃了晚餐,我要了酒酿汤圆,但一口都没吃,因为汤圆上落了一只约1.5厘米长、翠绿身体、透明翅膀的小虫子。小包的汤圆也没吃:一只飞蛾落到他的碗里,在“水面”滑行一段距离,张着翅膀不动了,“水面”上一片蛾灰。

羊肉串味道很不错,4角一串,我买了5串。肉夹馍原来夹的是烤羊肉串,味道还不错,就是太贵,5元一个。

想不到武都的宾馆许多已客满,我们最终找到了专家楼宾馆。我和宇、霞住一个房间。房间没水,后来终于来水了,我们勉强洗漱就睡了。

2003.10.2.四

起床后,我和宇、霞等6人去吃早饭,其他人修车。我们吃完早饭回来很久了,车终于修好了,没吃早饭的几个人去吃早饭。

他们第二拨人吃早饭时已11点多。于是我们没再吃午饭,一直开到甘肃天水。我记得麦积山石窟应该在这儿,但没有机会去看了。

我们到了“大宅院”饭店,王哥开始点菜,发现没有特色菜,又瞥见窗外的川菜馆,于是一行人到了川菜馆。

我先买了一根玉米吃了;霞叫了许多羊肉串、烤鱼,人均羊肉串4串、鱼2串。小陈不吃羊肉,我把他那份也吃了。结果菜上来之后,大家已经吃得太饱,有的菜浪费了。

小包先吃完了,在门口看风景,忽然叫:“起火了!”我们都出来看,门口崭新的居民楼二楼窜出火,火很大,把粗大的排烟管道烧着了,排烟管道直通楼顶,楼顶的排烟管道口忽然喷出火,只喷了一次。排烟管道拐弯的地方起了一团火,一截长约一两米的管道烧得掉了下来,还好没有砸到人。

我发现起火的是大宅院!我们刚才的包厢离厨房最近,而且包厢门关着,我们未必能及时知道着火了。锋他们开玩笑说如果我们在大宅院吃就可以逃单了,我说失火时跑了,过后还应该把帐付了。锋忽然问:“你刚才吃的玉米的皮呢?”我指饭店门口的塑料垃圾桶。原来锋他们想逮到我随手扔垃圾的证据,向我的上级“投诉”我。

吃完饭开车,原计划开夜车,约3点到西宁。1点钟,车到了兰州,王哥不断找旅馆,最终我们在新华宾馆住下,我和宇住一间。我是赞成住宿的:与其今晚开夜车,明天白天在西宁睡觉,不如晚上睡觉、白天开车,而且半夜三点住旅馆不合算。

宇在卫生间时,我已经上床。我右臂撑着床,准备左手关灯睡觉,右臂很疼。早上在修车场,我关门下车时,手肘撞在车门上,疼得我半天不能动。此时,我捋起衣袖,惊恐地发现右肘突起了一块,我大惊:骨折?可我今天一天都活动自如啊。我反复比较两臂,右肘起初很可疑,后来觉得又没什么不对的。宇出来了,我让她帮我看看,她说只是皮下出血,没问题。

2003.10.3.五

昨晚,我把日记本、流水帐带进了房间,今早洗完头洗完澡后开始记流水帐,帐没记完,要集合了。

我在大厅继续记流水帐,把帐记完了。准备写日记时,要上车了。锋问我稿子写了吗,我说没有,还有公事没处理呢。让我们在能上网的地方把稿子传过去,我想回到上海后整个写好了再传过去。

我利用等车开的时间开始写日记,车开后在红灯及问路时几个字几个字地写日记。

吃完正宗的兰州拉面--------我们无意中到了离黄河大桥不远的一家老店--------发现味道和我在常州上学时吃得差不多,我们继续出发。

没多久,车开进修理场,开始了漫长的修理,我终于把日记补齐。我对修车并不介意,进藏的车常会坏,而且白天修车耽误了时间,晚上他们会开夜车补回来,不耽误我的时间,我反倒可以好好写字、看书了。

在上海时太累了,这两天在车上我基本都在睡觉,补充睡眠,书一点都没看,到了宾馆也只想睡觉。也担心自己带了那么多书是白带。

10:08,静来信:“你又上哪潇洒了?我要去露营又碰上雨天,快快传些经验。”

我给静回信--------这时是12:42,难得我回信那么及时--------“我去西藏,已经到兰州。雨天露营有帐篷睡袋防潮垫就没问题。注意不要受凉。帐篷回去要晾干,不然会发霉。”

很快,12:44,静回信:“你又去西藏?我例假来了,会不会有很大影响?”

我立刻回信,认真地答复惊恐的她:“不影响 ,麻烦一点而已。注意卫生,注意保暖 ,不洗冷水澡,不要下水游泳。其他的没什么。生理现象而已,不要紧张,越紧张对人越不利。轻松一点:)”。我特地给她加了个笑脸。

12:56,静回信:“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第一次出去露营有点担心,主要这两天下雨了。是去爬山,想来道路会比较泥泞。你一个人去西藏?你真是我偶像。”

我回信:“雨天爬山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求快,只求稳。建议养成写游记的习惯 。多出去玩几次,以后我带你出去。我回上海后会把游记发给你。祝玩得愉快 。”

我们赶到青海湖已约10点。车在湖边一个饭店停下。我们刚进饭店,年轻的女服务员就迎过来,问我们吃不吃湟鱼,我说:“湟鱼不能吃。”

“能吃。”她回答得比我还快。

“吃湟鱼是违法的。”我说。

她立刻不说话了。

我们其他队友开始点菜。今天恰好是王嫂生日,我对吃不成湟鱼的她说:“抱歉我煞风景。”她大度地表示不介意,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在饭店墙上看到青海省的禁渔令和饭店老板不经营湟鱼的承诺书,可惜只是挂在墙上的一张纸而已。

葱爆牦牛肉、青椒炒牦牛肉、青椒炒鸡蛋、菠菜豆腐汤、一瓶青稞酒、两盘花卷、几碗米饭、两盘泡菜,278元。难怪今晚菜那么少,大家都没吃饱。

住青海湖帐房宾馆,我和宇、霞一间房。霞和宇都睡睡袋,宇把多余的毯子给我,我把两床毛毯对折垫着,盖一床被子,倒也不冷。

2003.10.4.六

昨晚的青稞酒有问题,喝了酒的锋他们吐得厉害,没喝酒的我们几个没事。

早上,从青海湖帐房宾馆出发时,开始下盐豆子。一会儿,冰晶变成雪花,雪越下越大。

车开了一段距离,路边有人向我们招手,一辆牌号为青E的中巴栽在路边。

小包将车缓缓停下,倒回去。那个司机请我们帮忙把车弄上来。小包拿绳子准备把车拖上来,我让司机上我们的车,我和宇给他处理伤口。

宇刚拿湿纸巾给司机擦伤口,就对准备给司机贴创可帖的我说“没用”。司机低下头,我看到他右侧脑袋有一条长约10厘米的口子,还在渗血。

我想起我带了一卷纱布,和U3U4出去玩时,为防蚂蝗别人给的,用作绑腿。我拿出纱布一看,果然是医用纱布。我看着伤口,拿着纱布的手不敢动,这时小包回到驾驶座上,我让他给司机包一下,我战战兢兢地说:“我不会。”小包生气地说:“咋不会!”

小包先拿纱布在司机头上绕了几圈,我注意到他绕得比较松。我说伤口要不要多包几层,这提醒了他,他拆下纱布,拿出两粒青霉素胶囊,掰开,把药粉洒到伤口上,重又用沾了血迹的纱布包上。纱布快包完了,小包要剪子,我赶紧从包里摸出瑞士军刀,小包把纱布剪成约30厘米长的两条,在司机头部系上,把结塞到纱布与脸之间。

司机问我:“有电话吗?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赶紧拿出手机,万幸,信号和电池都是满的。我帮他拨了号码,他用我基本听不懂的话同对方说话。

小包的2020横在路中间,用绳子带着中巴。我担心小包一发力,2020一头冲下另一侧路基。2020拉着的绳子断了,小包对司机说:“没有办法”,上了车。

外面雪很大。我穿上冲锋衣,在外面看。后面许多司机都停下来,静观事态发展,准备帮忙。

现在只能把车推到下面的便道上,但车的左轮卡在土堆中。终于,一些人推车,司机开车,车终于到了便道,开动了。

我们继续出发。雪渐渐小了,然后停止,地面由冰碴变得湿润,然后干燥。

我们正在开,一辆中巴超过了我们,正是刚才出事的那辆车。我很高兴。

今天车开到都兰,在一家饭店吃中饭。

饭快吃完了,店老板过来问:“要不要吃湟鱼?刚进的。”

王哥立刻看着我说:“不吃。可以看看吗?”

我跟着进了厨房,示意宇也去,把她的相机带上。我的相机不知怎的不工作了。

在厨房的台板上,有两个黑塑料袋,里面各放着十条湟鱼,每条重约一斤。湟鱼是咸水鱼,出青海湖即死。

我详细地问老板湟鱼的来源,他小心地问我:“你不是中央电视台的吧?”我避其锋芒,说:“不要进湟鱼。你们不进,非法捕鱼的就没有市场了。”

吃完饭,其他人休息,2020要大修。我利用这难得的时间去县城看看。

县城很小,两条T型路口就是主要街道了。我找到一家照相馆,发现不是电池没电了,而是电池底座氧化,擦一下就好了。老板不收修理费,我过意不去,买了他一卷胶卷。

我趁机和老板聊天,问他在当地的生活状况。这儿没什么企业,原有的企业基本破产。

这时,过来两个警察,过来取大的塑封照片,挂在脖子上或贴在墙上的那种。

我温和地问:“这儿有人吃湟鱼?”

年轻一点的警察立刻否认。

我说:“我在饭馆看到了。”

年轻警察想了一会儿,机智地说:“湟鱼是从青海湖运来的,那儿有人偷捕鱼。那儿都不管,我这儿管什么。”

我说:“禁渔令是青海渔政局发的,应当在青海都有效,你们怎么就不能管了?”

年轻警察问:“你是记者吗?”

我平静地说:“我是不是记者有什么关系?”

年轻警察带着看热闹的神情快活地说:“你曝光吧。曝光就有人管了。”

我说:“曝光只是一时的。你是警察,更应当知道维持秩序靠的是长久的制度,靠的是当地人。”

年轻警察又找到一个理由:“那人家吃的人说不知道吃的是湟鱼,不知者不为罪。”

我盯着他看:“不知者不为罪,你是警察,你也相信这一点吗?”

年轻警察很快地说:“我当然不相信。”

他和那个一直沉默的年长一点的警察突然走了,我于是和照相馆老板继续探讨就业的话题。

出了照相馆,我沿着公路一直向下走。公路尽头,向右拐,有村庄,有村民在场地上劳动。我仔细看了一下,场地上堆的是油菜籽。

场地边上,一个约两三岁、胖乎乎的小孩,不知道是男是女,孤独地玩泥巴,用小铲子将灰尘铲到半截棒棒冰塑料管子里去。我很后悔我带的糖果放在车上。

时间快到了,我回去,同队员们会合。车还在修,锋在房间里烤火,一看到我就笑着问稿子有没有写,我说我想回上海再一起发给他,他说想发系列报道,星期一出版。我说有计算机就好写了。于是,我找到一家网吧,发现键盘很死,而且没有装WORD,我于是没写稿子,只收了EMAIL。

我离开上海的前一个晚上,给参加9月份华东NPO(非盈利组织)培训的各NGO(非政府组织)发了一封倡议信,提议各NGO应当联合起来,实现资源共享,不少NGO回了信表示支持,绿根力量还等着我答复。我回上海再答复吧。

开开心心27号来信问国庆学滑翔伞的事。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钱学滑翔伞了。

清枫发来一些让人心酸的照片,有一张标题是“我只想要我的工资”,内容是一个泪流满面的妇女搂着一个头破血流的人。清枫是交大的博士,大学老师,身居象牙塔,却一直关注社会底层,对复兴学校也很关注。看到这张照片,我想,我们NGO的法律援助中心关注的是事后的补救,我要关注的是事前的预防,让我的孩子们还没有走出校门就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一个小时整,我离开了网吧。

回到修理站烤火,我和宇、霞、王嫂谈论感情,修理站的老太太也插话,她居然观念很先进,说结婚没意思,女人没结婚的话就不要结了。离了婚,是儿子给男方,是女儿自己带,女儿还贴心,儿子一点用都没有。

车修好了,我们回到车上。我和宇谈论为什么底层妇女和我们的观念是一样的:底层妇女在婚姻中一无所得,亲身体现了婚姻的靠不住,所以在观念上和我们是一致的。极端之间其实是相通的。不过,我将来要是离婚了,儿子女儿我都自己带。从他(她)来到这个世上,一直到他(她)成年,我都对他(她)有责任,我要给他(她)提供物质生活,提供文化教育,还有最重要的,教他(她)热爱生活,不论遇到什么。

晚上9点半,我们开始出发,开夜车。我和宇被换到锋开的切诺基上。我拿睡袋盖在我和宇、霞的腿上,三个女生暖和地过了一夜。

半夜,车在格尔木停了一下,吃烧烤。

2003.10.5.日

老王高原反应很厉害,先是头疼,吸了西宁买的罐装氧气,后又一路吐个不停。

车到了沱沱河,霞已联系好中铁一局医院,有个20来岁的女孩热情地出来接我们。医生建议老王立即下山,霞小声说:“他和我们车队一起的。”老王自己也胆怯地想上山。

拿了药,那个热情的女孩子领老王去房间吸氧,霞、锋去买氧气袋,其他人去加油了,或在外面呆着,我陪着老王。女孩子让我也吸氧,我笑着拒绝了。

锋、霞回来了,我们去吃饭,留老王在房间里休息。刀削面加上鸡蛋,王哥他们都盛赞好吃,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刀削面有韧性,我向来喜欢刀削面。

回到医院,老王好多了,我们决定继续前行。

小包喜欢在车上放磁带,锋则很安静。下午,我们三个女生在车上聊天,我大谈特谈NGO。后来,我睡觉了,锋说:“你们继续摆龙门阵嘛。”我装睡,听他们怎么说我,宇说:“她故事多。”

我睡觉的时候,锋的车喇叭坏了,锋要超车时就喊:“嘟嘟--------”我们大笑。锋说:“她俩都喊过了,该你喊了。”我当然不好意思喊。

晚上的高原很美,中途我们停车拍照。

我们三个女生歌兴大发,连不爱在大庭广众下唱歌的我也唱了不少歌,我的音量太小,声音放不出来。

我们终于到了唐古拉山脚下的兵站,并住下,4个女生一间房,男生分住两间。

2003.10.6.一

昨晚睡觉有窒息的感觉,觉得自己被困在洞里,动弹不得,只有头在外面。

一夜半醒半梦中,没有全醒,但睡眠中断了好几次。基本上睡得还可以,只是不断有噩梦。

早上,起床,她们三个都没睡好,都是睡了一觉后醒了,再也不能睡。

上午,离开唐古拉山兵站,开始翻唐古拉山。唐古拉山高5231米,由于这两天我们已经有高原反应,过唐古拉山反而感觉不明显。

中午12点,车开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吃午餐。由于没有电(当地是柴油机发电),饭店黑乎乎的。我在昏暗的饭店里写日记。饭菜过了很久才上来,正好让我写日记。

饭桌上,锋说他没吃到湟鱼。他说的是四川话,我没太听懂,但应该没听错。我装作听不懂,没有答话。吃完饭,又换车,我和王嫂及孩子坐一起。我和王嫂聊天,我有意谈起中午锋说他没吃到湟鱼,她笑,可见我没听错。

晚上约9点,车到拉萨。由于王哥一家坚持要住标间,霞先联系好了一家宾馆。我执意不住,要去大昭寺找其他驴友。宇也和我一起去。我俩到了大昭寺旁的吉日宾馆,三年前我来拉萨时来过这儿,这儿的招帖最多。

安顿好住处,我俩去看招帖。帖子上各种语言都有。有一个贴子,用日文写的,内容我基本看懂了,他们要去的时间和我们的一致(我们最多在拉萨呆两天),地点我却看不懂,地点用的是片假名。我不服气,盯着片假名看了约一分钟(我的片假名总也记不清顺序),终于拼出来他们要去看的是纳木错,不是我和宇要去的地方,气得很少骂人的我骂了日本人一句,虽然应当怪我自己日文不好。

我和宇找到一个去看天葬的,同他联系上,他叫广宇。我们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两个香港来的小姑娘也要和我们同行。约好明天广宇去找车子,明晚我们再见面。

我们住的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是个男的。如同许多成熟的驴友一样,他热情、自然地招呼我们,告诉我们“寺庙9点钟以前免票”。我和宇落落大方地同他交谈。他明天就去看天葬。

2003.10.7.二

7点多起床,8点50到大昭寺,已经有僧侣守着了,我和宇没法逃票了。我们俩都是第二次进藏,大昭寺第一次时已经进去了,以此来安慰自己,没有再买门票进去。都是因为我的磨蹭,我们才没能进去。宇说我“写文章快,做事慢”。

大昭寺门口有直接去哲蚌寺的车。哲蚌寺和色拉寺有些像,依山而建,一间一间寺庙连成整体。哲蚌寺有一些女人不能去的地方,恰好游客不多,老僧侣允许我站在窗口向里看。我问他为什么女人不能进,他说里面是什么佛,这个佛不允许女人进。我照例记不住佛和藏名的名字。我调皮地问:“佛不喜欢女人吗?”老僧侣露出满嘴牙齿大笑。

回到吉日,我们洗了澡,准备去大昭寺晒太阳。

14:38,勇发来短信:“你们到过玛吉阿米了吗?我看天葬回来了。”

我的手机短信满了,我让宇给他回信:“玛吉阿米晚上去。晚上拒绝你回来。怕怕---”

我和宇吃完午饭,在八角街上逛,15:25,勇回信:“哈。我晚上不回去了。中午回去。”

在八角街,我买了一条披肩,还可用作床单、小被子,50元。我看到王嫂带的披肩很实用,可以用来盖腿,受了启发,决定买条披肩。

小郑、媛要我给她们带手链。装饰品一买而不可收拾,给小郑、媛的,给自己的,给其他人的------一下子买了95元。我及时地刹住了。

我和宇在大昭寺门口新建的盛放酥油灯的小院子旁休息,坐在香坛四周的水泥台子上,背对着太阳,面朝着长跪的人。

三年前,我看着这些终日长跪的人,第一个反应是:“他们不工作吗?”三年后的我,不再是应用尽有的银行小姐,也不是在上海发展得非常顺利的外企高级职员,而成了一名志愿者,我对生活、对工作都有了更多的感受,我开始理解这些长跪的人,甚至有些羡慕他们。

2003.10.8.三

凌晨2:30,宇叫我起床。有不少驴友也起床了,这么早,显然是和我们同路的。

我喝了王姐为我冲好的牛奶,带上日记本和水果等,匆匆下楼。广宇他们已经在院子里,这时整3点,一辆车到了,另一辆还没到。

3:04,第2辆车到了。我和宇及一对北京来的男女游客上一辆车,广宇和另外4个人挤另一辆车。

我是想上车就睡觉的,上了车却不睡,几个人时而说话。我看着车过了江孜、墨竹工卡。快到了,我坚持不住,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车到一个地方停下,这儿许多辆车已经把路堵住,应该都是来看天葬的。

我们在车上呆了约十分钟,出发了。

天还黑,还好,不少人带着头灯。藏族司机忌讳看天葬,不肯带路,只告诉我们“沿小路就到了”。

走了一截,前面的人停下了,说没有路。一群人就傻站在路上。有人说:“全体向后转,后面的人朝前走。”我大声说:“全体原地呆着,后面的人去找向导。”大家于是呆着不动,最后的那个人去找向导,他恰好带着头灯。

一会儿,那个人回来了,藏族司机还是不肯下来。

前面的开始探路,速度很慢,天渐渐开始亮了,我怕耽误时间,不顾同车的北京男生的阻拦(他因为我是女生而反对我探路),坚持去探路。走了一截,后面有人喊:“路找到了。”我们探路的于是开始返回,沿着一条石阶路上山。

半路上,直贡梯寺的僧侣出来阻拦,一定要我们买门票才允许我们上天葬台。于是,我们都花25元买了门票。

天渐渐亮了,已经不用头灯了。

我们正在疑惑有没有走错路,前方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鹰,接着又出现两只。应该是到了。走过了山路,到了平坦的山坡,前方有许多鹰整齐地在山坡停成一排。有一处用围栏拦起来的地方,围栏里有一处圆形的台子,大半是鹅卵石铺的,一小半月芽形的地方是石块砌的,上面有几个粗大的桩子,应该就是天葬台。

前方的山峰上,不断地飞出许多鹰,像轰炸机,平稳、无声地从山峰上飞过来,非常壮观,又有些恐怖。当鹰飞到近地面时才开始挥动翅膀,展开的翼宽有两三米。当它快降落时,感觉像它要啄过来一样。一批又一批无声的鹰从山峰那边过来,像是有无数的鹰在山那边。落在天葬台山坡上的有数百只。

我们在围栏上方的山顶上站着,讨论哪儿看得清楚。忽然有人轻声说:“看!”就在我们前方两三米远的石堆上,站着一只巨大的秃鹫,有两三岁的孩子那么高,胖鼓鼓的。我们都有些畏惧。秃鹫并不怕我们,安逸地站着,任我们拍照。

围栏西南角有个锁着的小门,一群外国人站着。一个黑人妇女走向我们,用英语问:“可以拍照吗?”

我和我旁边的一个女孩同时回答:“可以拍。”女孩进一步回答:“等一会儿天葬开始了就不能拍了。”

我和女孩交谈起来,她叫华,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旅行,沿川藏线到这儿。第一次出门敢到西藏真是厉害,这次艰苦的旅行也给她带了负面影响,她说她再也不想一个人出门了。看来,还是我这样循序渐进比较好。希望华以后还会一个人出门,当时的苦,过后看看都是财富。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对女孩子而言尤其如此。

我和华走到外国人那边,我俩都想进到围栏里面去看,外国人也想,我俩决定跟着外国人混进去,如果他们能进去。

一群人无所事事地等着,天很冷,地上有霜。华和一个东北女孩玩起了小时候的踢脚游戏以取暖,我左手端着日记本撑在胸前,右手写字,左手指已经僵了。

太阳出来了,稍微开始暖和了。有人开始怀疑:“今天有没有天葬?”我也担心没有就白来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残忍。

围栏东边的门忽然开了,大家涌过去。一个年轻的天葬师站在门口,说不让进,又悄悄示意我们进去,我低声说“谢谢”。

我们来到天葬台旁,不由自主地绕着天葬台一圈。然后大家分散站着,年轻的天葬师让我们站到西边,面朝着东方。

天葬台旁的石臼里燃起了火。我从塑料袋里掏出日记本准备作记录,这时,一团纸巾掉了出来,我习惯性地捡起纸巾,却不敢放回塑料袋里,也不敢投到火里。我拿着纸巾发楞,终于鼓起勇气将沾了血腥气的纸巾放回塑料袋里。

我继续写日记,周围人羡慕地望着我,有人问:“你是作家吗?”我说不是。有人接着问:“你是记者?”宇代我回答:“是。”我赶紧否认。

我在记录时,瞥见宇急速地绕着天葬台走。她回到我身边,说:“快!剪下指甲或头发,放到火里,绕天葬台三圈,手合什,念O--ME--MI—BE—ME—HO,既是对死者尊敬,又对自己有好处。”我的指甲在来的路上已经剪掉,好在我有一头齐腰的长发,非常密,我让宇给我剪一点头发,我把一绺头发投到火里,不好意思双手合什,我的双手自然交叠在身体前方,我也没有念六字箴言,只在心里默默记诵。大家都已经站好,只有我一个在绕天葬台,我颇不好意思。

回到刚才站的位置,我继续作记录,有人发出“SHI—SHI—”的声音,我抬头,看到年轻的天葬师对我发出这种声音,同时双手的食指交叉成十字形,宇对我说:“不要写了。”我收起日记本。

西南角的门--------刚才我和华以及一群外国人站的位置--------忽然就开了,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正挡在路上的我们慌忙让路。

年轻人背着挺沉的箱子,小心地在鹅卵石上放好。箱子很小,底边约为50*50厘米的正方形,高约1米。这样小的箱子,我立刻想到少数民族的团身葬,也有的叫做屈肢葬。

头戴金黄色帽子,身穿同样颜色的华丽的长袍的老天葬师用长长的三角刀撬开封箱子的木楔子,从箱子里面掏出绿底白花的毛毯,毯子像是新的,毯子边缘却已磨破了。接着掏出许多装着液体的塑料袋,不知道装的是不是防腐剂。

老天葬师吃力地拖出一个大白布口袋,像拖货物一样拖到鹅卵石上。白口袋里装着一团东西。

老天葬师用刀割开口袋,把尸体从里面拽出来。从花白的短发来看,是一个老年男子,很瘦,身上许多血痕。

老天葬师把尸体的手和腿打开,尸体的高度应该在1.70米以上,面朝下。

老天葬师左手用钩钩住尸体臀部,右手长刀划下从臀到小腿约50厘米长的一条肉。游客发出各种声音。

第一刀划下后,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然后是头部,一刀下去,出来一绺头发,露出白色的头盖骨。老天葬师动作很熟练。

旁边,几个年轻人拿着树枝或长绳,不让秃鹫、老鹰靠近。突然,年轻人控制不了局面,秃鹫一下子冲了过来,年轻人和天葬师退到一旁。

一群秃鹫冲过来,密密麻麻,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有的秃鹫站到同伴身上。秃鹫稍微隆起的地方下面应该就是尸体了。

秃鹫毛乱飞,我们纷纷拿东西捂住鼻子。有人说“(死尸)味道很重”,我没有觉得。

约十分钟过去,秃鹫混战结束,地上一具完整的胸骨骨架,连着腿骨;旁边几只秃鹫拖着的长骨头应该是手臂骨;再远点,几只秃鹫把连着颈椎的头骨拨来拨去。

天葬师们驱赶走了秃鹫,把骨头放到石台子上,开始用锤子砸骨头。我和华绕着天葬台转来转去以看得更清楚。

锤子砸下去,骨渣、肉沫四溅,我们纷纷后退。我发现塑料袋上有一团黄红色的浆状物,不知道是骨髓还是什么。我没有别的的装书的袋子,只能拿纸巾将浆状物擦掉。我捏着沾了浆状物的纸巾,不知道该放哪儿,反正是不敢带回去了。旁边有一个浅浅的土坑,里面有不少白白的纸巾,我终于将纸巾也丢在里面。

我注意到尸体的脚心的肉已经被吃掉了,但五个脚趾头是完好的,只是被砸后,脚趾头显得松松软软的。砸过的骨头洒上糌粑粉,扔到鹅卵石上。

身体处理掉了,天葬师开始处理头部。看起来坚硬的头盖骨,几锤下去就像瘪了的篮球,再几锤就像碎了的瓦片。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40分钟。

游客们退出,有一些人已经提前走了。

半个小时后还有第二个天葬。我想看,看第一个是新鲜,第二个则是调整心态了。我们几个留下来的人聊天。有个男生的裤子上溅了血迹,他说:“(血)越擦越大”。我发现冲锋衣的左袖口内侧也有一团浆状物,我擦掉了。大家在天葬开始之前都有如果衣服上沾到-----就-----的想法,现在都表示“不迷信”。我说:“我们都很节俭,衣服回去洗了照穿。”大家都笑了。等了一会儿,他们不想再等,我们是包车来的,我只能和他们一起回去。

回去时,我发现山坡上有一种蓝色的小花,花形像牵牛花,比牵牛花小,花瓣是白色的,靠近边缘是蓝色的,很美。我采了标本,又拍了照片,然后赶上宇。

我第二次采集标本--------这回是一种白色的花,花瓣细长,像头发一样蓬蓬的--------和宇走失了,所幸北京的这对游客赶了上来,我们三个结伴经过直贡梯寺回去。下山的路有些陡,男生拽着草时,手被有毒的草扎了一下,针刺一样的痛,红肿了起来。

我们到了停车场,车却不见了。以为是车挡道,停到山下,我们向山下走。我们看到路边有个木牌,上面写着“STOP”,还画了个箭头。我奇怪既然是“停止”为什么还要画箭头。

我们走了不少的路。一群藏族修路工经过我们,其中一个指着我手里拿着的蓝色花标本说:“这个治感冒。”我问他怎么治,是叶子还是花。他比划着告诉我把花用开水烫一下吃。

北京男生说我:“你是老驴吧?”我问:“你怎么知道?”他说:“凭感觉。”我问他怎么感觉的,他不说了。

我们三个正往山下去,男生一回头,发现寺院旁有个岔路口,有车停在那儿,原来“STOP”是停车场,要是写“BUSSTOP”或“PARK”我就不会误会了。

我们往回走,在路过一处泉水处洗手,准备吃我带来的苹果。这时,一辆崭新的客货两用小车向山上开过,小车的拖斗上放了一棵树,乍一看,像车开花了。树旁边有箱子。车经过时,味道很难闻。

北京男生严肃地看着车经过,然后对我说:“这是运死人的。藏族习俗,运死人的车要放一棵树。”

我们走回了停车场,同伴都在等我们。

来的时候是夜车,不觉得怕,现在看山路,真陡。我正在想只容一辆车过的山路是不是要分时段上山、下山,对面忽然过来一辆车,还是卡车。卡车靠着山体停下,我们的中巴沿外侧经过,司机收起了后视镜。我望着山下,心想可别掉下去了,被天葬。

回去的路上,路边有许多树,还有小河,或是滩涂。黄色的树,蓝色或绿色的河水,水边的沙滩,国内我也去了不少地方,没见过这样美的。我们的司机说现在藏民也像汉族那样双休日就出来玩,在水边烧烤,洗衣服。

我们两辆车的司机是叔侄俩,开我们车的是侄儿。他谈到他叔叔时,表示不理解:“他找了个汉族女朋友!”

经过一个地方,有牌子写着“松赞干布出生地”,我想看,当然没有人理我。

路上经过一个岔路口,沿岔路口上山就是藏族另一个重要的寺院,甘丹寺。我想看,但同车的人都说累了,或是寺院都差不多,都不愿去,我只能放弃。第一次从西藏回来后,我买了一大堆关于西藏的书,有的只草草看了一遍,有的一遍都没看。现在这些书都在合肥。早些把这些书好好看了的话,我这次在西藏能看懂很多东西。不过,我还会第三次来西藏的。

车回到了吉日,每个人付清了自己的费用,我和宇回到房间。勇发来短信,他今晚去格尔木,现在在玛吉阿米,我和宇赶到玛吉阿米,勇和他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后来勇的几个朋友又陆续来了。

看样子,勇和他的朋友们都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也有时间能在拉萨慢慢泡着。宇是单身贵族,还有父母要养,我已经做了志愿者,我们两个捉襟见肘的人只能听他们谈新式的户外装备。

我和宇点了酸萝卜牛肉丝,味道不错,就是份量太少。还点了印度油炸薄饼,配上香料士豆泥。我最爱吃土豆,油炸薄饼也相当不错,四张饼宇吃了一张,其余三张全给我抹了土豆泥吃了。

勇点了羊排,用刀把羊肋骨一根根割下来,分给我们。我和宇都吃了。我和宇看天葬前听说过它的血腥,打算看完后吃一个星期的素食的,没想到我们基本上不受什么影响,虽然我觉得被分割后的尸体很像菜市场里挂的--------

下午4点半,勇回房间整理东西,他5点半的车。我和宇继续到大昭寺晒太阳,然后沿着门口的步行街一直走到了布达拉宫。

3年前,我在拉萨想买一些学藏语的书,得知学藏语的书和磁带刚刚卖完。3年后,我再想买,又被告知“刚卖完”,我曾托VINCENT给我在美国买,没买到。只有寄希望于在日本的阿英了。

霞发来短信,问我们在哪,他们请我们吃饭。我和宇于是赶过去。昨天他们追问我们在哪,我就是不说,他们已经猜到我们干什么去了。

吃完自助火锅,我和宇回吉日,霞跟着我们回去,看看自助旅行者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也看看是什么样的招帖能让驴友们一见如故,共度好几天甚至更久。

回到吉日时已经晚上9点多,我和宇去洗澡,霞看完新鲜回他们住的宾馆去了。勇已经走了,房间里安排了另一个人,这回是个女孩。

下午14:04,古人来信:“你还好吗?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信:“刚看完天葬。约20号到上海。”

14:10,古人来信:“好啊,是托塔说有辆进藏车出事了,所以我不放心你。呵呵,昨天电视上看到你,很好看哦:-)”

他和托塔关心着我,我很高兴。我们的节目播出了,我很有成就感,可以向阿英、爸爸、妈妈交代了。我问:“能不能向电视台要一下录像带或光盘?谢谢。”

17:22,古人来信:“电视台播后一下子有十几个新人来注册,我有好几个朋友来打听你哦,嘻嘻,要不要给你介绍啊:-)”

16:56,静来信:“你回上海了吗?我在霍山天天都下雨,不过还是挺好玩的,别忘了把游记发给我。”

我把“刚看完天葬。约20号到上海。”发给了她。

16:58,静回信:“有什么感想?晚饭可以省下了。”

2003.10.9.四

早上7:15,霞来到我们门口接我们。王嫂和孩子因为要上班上学,已经乘飞机先回去了,王哥继续和我们呆一起。

中午,停车吃饭。下午,过八一、林芝县城。

林芝地区空气湿润,山上树木茂密,山脚有村庄,稻田,有马儿在耕地,小桥流水人家,真是江南。路上还有不少湿地。

傍晚,我们的车在路上堵住了:前方一辆大卡车陷进泥里,出不来。后来来了一辆挖掘机,新开辟一条路,我们才得以通过。

晚上,我们到鲁朗,吃了当地特产的石锅炖手掌参,在招待所住下,我和宇一个房间。

2003.10.10.五

早上,用昨晚没吃完的石锅炖手掌参泡饭吃,味道很好。

一路的风景几乎处处可拍照,难怪说“风情万种川藏线”。

我在车上赶的稿子,工工整整地抄白纸上,准备传真过去。

我左手拿梨子吃,右手写字,发现白纸上有一截梨子柄,我正准备把它拂掉,它自己动了,还会伸缩。我对它再熟悉不过了:蚂蝗。

正在开车的小包回过头来,幸灾乐祸地问:“蚂蝗是不是被保护动物?”

我没有理他,让坐在车门口的小陈把纸上的蚂蝗拍掉。

这几张纸背面是复印的课文,放在包里有一段时间了,好像只在看天葬那天拿出来放在塑料袋里。因为要赶日记和稿子,停车休息时我常常留在车里写字。难道蚂蝗是宇或小陈他们带进来的?他们自己并没有感觉啊。我只能再一次证实:我招蚂蝗。

路上有不少动物。有两匹马在路边。我们的车经过时,一匹马受惊,跑到我们车前面,小包开着车,中速追赶着马,还喊“驾驾”,我愤怒地叫小包:“你慢点!干嘛要吓它!”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马机灵地躲到路边。

小包和一辆大卡车会车时,小包的车在颠簸,坐在后排中间的我向前冲了一下,他们都笑了,以为是小包刹车的缘故,我说我在看鸟。我们的车前方地上站着一只鸟,黑色的背部,白色的腹部,漂亮极了。我怕小包的车轧到它,起身看。这是我第一次发现鸟有这样漂亮的。不久前,我第一次和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上海分站的一群志愿者出去观鸟,那时还笑他们看到鸟比看到美女还激动,阿髅认真地纠正我:“是比看到帅哥还激动。”也不过3个月的时间,现在的我看到帅哥也许会多看两眼,但决不会有看到鸟儿的怜爱之情。

车到波密,住下。明天要赶早出发,想避开施工封路。宇睡了,我出去转转。

李老师说西藏有一种林蛙,希望我带一只标本回去。我碰运气的话,可以拍到它,标本是不敢带回去的,我没有本事捉到它,我也没带乙醚和瓶子。

公路两旁是新盖的门面房,两层楼,马赛克贴外墙,完全现代化的汉族建筑。门面房后面,过了桥,就是传统的藏族村庄了。我进了藏族村庄,沿着曲折的人家,终于到了村庄的尽头,这时已经是半山腰了。几匹马儿在草地上吃草,马的身后就是茂密的树林。我知道晚上一个人进山有多危险,我站着看了一会儿,返回了。

回去时迷路了,转进了藏族人家的院子里。我没有翻围栏,而是沿着院子一直走。走到尽头,居然院门是开着的,出了门就是村子的大道了。我顺利地回到了招待所。

2003.10.11.六

早上3:30起床,4:00出发。

路上,山脚是红的绿的黄的树,山腰是白云,山顶是白雪,美得无与伦比。

我们的车过了一处群山环绕的小盆地,山脚有村庄,马儿在吃草,好一处风光。幸而这是在遥远的西藏,要是在上海,肯定有人要盖别墅了。

12:50,我们的车还是在一处柏油路面被挡住了,要等4个小时,便道也不准走。

紧跟着我们的是一辆公安局的车。过了一二十分钟,修路工跑过来告诉我们可以走了。我们赶紧跟着公安局的车下了便道。所谓便道,其实就是山坡,从山坡直接下到山脚,那儿有一条路。山坡很陡,小包说至少有40度,我都有了下车自己走的念头,宇倒是很镇静。

我们平安地下到便道上。

很快就到了八宿。上午波密的风光真美,以为川藏线都是这样,到了中午,忽然山上就没树了,然后变成土山,空气变得干燥起来。从八宿出发,一路黄土高坡,车辆带起的灰像白云一样。

出了八宿,正在开车,有手机短信,是古人12:11发来的,我过了2个小时才收到:“我朋友在苏格兰皇家银行,现在招一名财务,主要是做办公室里的报销等工作,一个月大概5000元左右,你愿意去试试吗?如有意,回来后马上联系我。”

进外资银行是我还在中国建设银行时的梦想,现在机会来了。

我立刻想到烟和衡理,我要是去苏格兰皇家银行,太对不起他们,没有人能代替我。

前不久,烟交给我一笔费用,公益事业需要各种开支,这实际上是烟自己的钱。我的工资也在里面,不过我一直不好意思支取。来西藏前,我一次支取了两个月的工资,因为我身边的钱够我去西藏,却不够我回来的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付出了多少,很想对烟和衡理娇娇地诉苦:“我为你们作出多大牺牲--------”

烟和衡理都是做管理者的人,眼光锐利,不用我说,他们会知道我这次,以及之前和以后为公益事业放弃的工作机会。

我一直奇怪衡理怎么挑中我的:他只在户外见过我一次,就对烟提起我可以协助他管理复兴学校。而烟之前也只在户外见过我两三次,读过我两三篇文章,就对我说:“你以为我不了解你!”烟后来修正了一下:“我了解你在上海,不了解你在合肥。”我在合肥的经历像我的简历一样透明。

烟是WWF上海分站的上届版主,古人是这届版主。有意思的是,古人一直反对我到烟的办公室,他一直催促我“找工作、恋爱、结婚”,我淘气地问:“顺序能不能倒过来?”古人严肃地说:“不能。”我生气地说:“我不工作就嫁不出去了?”古人再也不敢说我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平静了下来,也想好了怎么回答古人。

晚上,车到了左贡,在政府招待所住下。我给古人回信:“很想去,我正为钱所困,但我不能对不起烟和衡理,我答应他们接手复兴学校。一切会好起来的。谢谢关心。”

我发现了自己的脆弱:那么多梦想,关于NGO,关于救助弱势群体,几乎全部放弃了,为了一个月5000元。还有阿英,他会对我失望的。如果我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出去工作,他会理解,但我现在并没有到那一步。有烟和衡理的关心,我也不可能到那一步。

烟和衡理很清楚我一个人在上海的生活成本有多高。我和一个女孩子合住两室一厅,女孩子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房租、水电费我和女孩均摊。我有一次对烟和衡理抱怨水电费的不公平,衡理立即严厉指责我:“不要算小钱!这些会严重破坏你的心情!”衡理要把我培养成为杰出的女性,不能容忍我成为琐碎的小女人。而烟则提出了他的赵氏解决办法:“你也拽个男的和你一起住--------”

其实我和女孩子相处得很和谐,同在上海屋檐下,我们都懂得谦让。实际上,我们很少见面,我经常加班,回家已是深更半夜,他们已睡下。早上,我们也避开共同用洗漱间的时间。

2003.10.12.日

今天一直翻山。路上,我和霞在聊天,我在谈动物保护,正在开车的锋忽然问我:“你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啊。”我说。

锋没再说话。

霞递给锋一纸盒牛奶。过了一会儿,锋递了一纸盒牛奶给我,我说:“我不喝,谢谢。”锋说:“空的。”

我们都笑了。锋要是把纸盒随手扔到外面,还得我捡起来。锋已经说我是“垃圾婆”。

下午车到芒康,停下来补胎。这儿是川藏线和滇藏线的交界处。我们在一家面馆吃面。面本来应该有韧性,但经高压锅一焖,变得软软的。

晚上到巴塘,在巴塘住下。

2003.10.13.一

今天在山路上,与军车相遇。我数了一下,有七十多辆。

我是上午唯一数车的,结果,下午一有军车,锋就对我说:“数数!”他说我“有心”。我数到一百辆时睡着了。

今天总共有约三百辆军车。山路很窄,当有军车通过时,我们只能退到可以会车的地方,看着前方山路上不断出现绿色的军车车厢,没完没了。

下午,我和锋在车上“摆龙门阵”。路过工地,有帆布搭的简易厕所,霞问我去么,我说不去,于是车没停。这给了锋灵感,他威胁我:“再惹我就不停车,看你怎么求我!”

晚上6点50,我们到“世界高城”理塘。老王和霞在面馆点晚餐,我到街上转转,买了10斤桔子和大小苹果各4斤。我看到比山楂略大的小苹果时,问:“这是什么?”藏民回答:“乌就。”我问:“多少钱一斤?”他说:“包就。”我明白了他说的是五角(一斤)。他说的“好吃”我倒是听懂了。

吃完晚饭,我们继续赶路,到了雅江。雅江的住宿很紧张,一番周折,我们三个女生睡双人间,加一张床铺。男生们则各显神通,反正都睡了。

2003.10.14.二

今天过的军车约有270辆。

中午,我在睡觉,老王说:“她睡觉了。”

霞说:“所以才能养精蓄锐,不累。”

老王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霞说:“她遇到什么都不惊不吵,坦然接受。”

他俩共同评定我为“九段”。

锋问:“说谁?”

霞说是我,锋不说话了。

下午,我们到康定,这座城因一首情歌而闻名。有意思的是,我和宇、霞都是待字闺中的“溜溜的大姐”。这儿,汉藏的和谐完美地反映在了建筑上:藏式建筑注重窗户和雨檐的装饰,新盖的汉式楼房在铝合金阳台处加上藏式装饰后,一下子生动起来,而且一座楼一种风格。有一座楼房,是一家单位,称得上建筑美。再看旁边那些稍早一点的汉式楼房,那么苍白、单调。我想起有人评价上海的一些“欧洲花园”:在门口放两座雕塑就敢称“欧洲”,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还好意思不穿衣服。

宇来过这儿,推荐我们到了一家卖牦牛肉的商店,味道果然很不错。

我们到一家小店吃血旺。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了。今晚,我们准备侥幸过二郎山,明早就分手了。

晚餐堪称价廉物美。吃完晚饭,大家对两周的行程作了总结,好几个队员作了发言,我没有发言,一直抓紧时间趴在餐桌上写日记。

出了饭店,我们直奔二郎山。路过大渡河铁索桥时,我正在车上睡觉,霞叫我:“快看铁索桥!”

铁索还是当年的铁索。铁索上横铺了约10厘米宽的木板,木板与木板间的空隙也有10厘米宽。木板上面,和铁索平行的方向,用五列木板连了走道,三列在中间,还有两列分别在两边。从中间的三块木板并排形成的走道上走过去不可怕,从两边的单块木板连成的走道上走就有些吓人了,可以看到脚下的河水。霞不敢从单块木板上走,我则冒险踩在直接架在铁索上的横木板上。我踩的时候,有些害怕,木板要是断了,我就掉到江里了,虽然我手抓着链子。

过了大渡河,没多久,我们的车被一个穿制服的人拦住了。从这儿到成都,可以一直走山路,很远。新修的二郎山隧道还没有完工,分单双日通行,单进双出,按规定,我们的车应当明天下午5:30才能走。

我们停的地方恰好有一个小店。我和霞吃雪糕,宇不吃。

我和霞在车内坐着,我透过车窗看到身高1.76米的锋搂住矮小的店主,两人亲昵地笑着。一会儿,锋探进头来,对霞说:“给我100块钱。”霞给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锋在车门旁转悠,却不进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王催他,锋说:“他并没有直接收钱。”老王说:“钱都给了,还怕什么。”这时,店主站到我们车边,摆动手叫我们走,我们于是走了。

我问锋:“你怎么知道价钱?”

锋说:“店老板说,一辆车50。”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要找店老板?”

锋似乎答非所问:“一般找店老板就行了。”

我们很气愤,商量着曝光什么的,但收钱的是店老板,不是穿制服的人。

有不少车和我们一样。这无本生意真是好啊,对店老板来说,则是双重利润。

车进二郎山隧道时还有收费站,我们的车收20元。二郎山隧道完全可以并行两辆车,要不然,那个穿制服的人也不敢收钱。

2003.10.15.三

天还没亮,王哥、老王、小陈陆续下车了。

我们已经到了成都市,我让锋先去火车站,我买了当晚10点多去西安的票,这正是锋想要的时间:既不耽误我请他吃火锅--------从我29号凌晨到成都起,一直是他照顾我--------也不让我有机会再烦他一个晚上。

我们先到一家通宵营业的面馆吃面,然后送宇去岷山饭店,那儿有去机场的班车,宇离开成都去深圳工作已经十年。再送霞回家。剩下的人到了锋家里。

锋的安排是:他和小包睡觉,我写稿子。我当然不肯,在机子上录入了一点写好的稿子(只写到刚到拉萨),我就在沙发上睡了。我快睡着了,锋这个勤快的单身汉还在拖地,电视里一遍又一遍地播什么火箭上天,后来才知道是载人火箭上天。

中午,锋还在睡,我起来赶稿子,来不及把已经写在纸上的稿子录入到机子里了,我直接写没写完的部分。小包也起来了,看我写,并在我吃东西时帮我录入已经写好的文稿。

小包看到我写的我和宇、霞都“待字闺中”,问我“待字闺中”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他不像开玩笑,我不好意思解释,就不理他,他于是问锋,这时锋已经起来了,在厨房洗脸。锋说:“就是还没有出嫁。”小包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妹子。”

下午5点40,我匆匆把文章写好,和锋出去吃火锅,霞为我践行。家住滕州的小包已经有人来接,加上他感冒又腹泻,没和我们去吃火锅。

锋的侄儿和我们一起到火锅店,吃了两碗蛋炒饭就去上班了,剩下我们三人一边吃,一边喝雪花啤酒,一边聊。

我这才知道锋原先在政府部门工作,91年时,刚工作的他月薪达到600元,但法律专业的他只工作了8个月就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辞职了。我戏称在政府文化部门工作过的他“难怪你看起来有文化”。

我感谢他们一路上对我的照顾,而且我的费用是最低的,连别人的一半都不到。霞说:“你的要求也是最低的。”

锋坦率地说我“迂腐”。路上,他们有时说要轧死动物是同我开玩笑,我也知道是玩笑,但我不能容忍他们吓唬动物。锋还建议我“不要找个志愿者”,我奇怪地问:“为什么?”他说:“一个还能忍受,两个就受不了了。”在路上,我威胁随手向车窗外扔空矿泉水瓶的锋:“再扔,把你的脑袋敲成菠萝!”后来,锋好多了,而且是他自己有了环保意识,并不是怕后脑受敌。

锋批评我和宇一样,对同龄异性戒备心太重,不能像对待比我们小的异性那样自然、宽容。他说男人不是通过年龄来划分的。一路上,我和宇对任何事都不抱怨(我和宇都是老驴,知道路上会有各种事,也知道这些事以后都会成为“好玩”),唯有对小包颇不满。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包言谈举止常有出格的地方,这恰是身为单身知识女性的我和宇最忌讳的。我们习惯了男同事的彬彬有礼,虽然我们也知道在我们面前被迫彬彬有礼的男同事可能一转身会极其下流。锋的提醒使我意识到,对我和宇来说,我们在路上遇到的男人可能才是真正的、真实的男人。

我问锋以后怎么办,极限体育对体力要求很严格,他已经33岁。锋说他不参加比赛,但可以做组织者。锋、霞、我,我们都从别人眼中的“金饭碗”跳出,走了自已喜欢的路。锋说这是“不归路”。其实,任何一条路都是不归路。

晚上9点50,我们离开火锅城,去火车站。霞已经事先给我买了4个面包、2袋牛奶、2瓶橙汁。

到了检票口,霞对检票人员说:“她东西那么多,可以送她上车吗?”检票人员看了看我说:“男的可以上车。”于是,锋一直送我到座位上。车快开了,我催促锋下车。

22:15,霞发来短信:“一路顺风!我们会时常想起你的!:-)”

我回信:“你们是谁呀?哦,是对我很好的人嘛。保持联系。想你们了怎么办?呜呜------”

23:50,霞来信:“我们和另一个报社的朋友还在单身情吧喝酒哦!想加入吧?我们会祝福你并想念你的!”

我回信:“哼哼,我还要喝!流口水ing”。

00:16,霞来信:“看来你只有一个人在车上喝雪碧了!喝酒醉了多危险啊!”

我回信:“不喝了。我要睡觉了。回上海慢慢喝。男生排队买单呢。”

00:28,霞来信:“好羡慕哦!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哈!”

2003.10.16.四

中午到了西安,买了明天晚上回上海的车票。记不清几次路过西安,却从来没有停过。

背着沉重的行李的我只能在火车站附近住下,还好,邮政公寓4人间才18元一个人。

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她热情地问我姓什么,我迟疑了一下,说了我真实的姓,没说名字。她倒是把她的全名都说了。

她问我什么安排,我说没什么事,准备出去转转。她说我们一起吧。我说好啊,多个伴也挺好,还可以节省费用。

她忽然说:“可以帮个忙吗?”

我警觉起来,问是什么。她让我发条短信给某个人,她要找一个人没找到,只有通过这个人来找。我答应了,但告诉她我手机电不多了。

她口述,我在手机上输短信,她说“我叫------”,和她刚才告诉我的姓名完全不一致。我若无其事地一边输短信,一边问她:“是你吗?”

她说:“是我。我有好几个身份证,在全国各地都有朋友。”

我没再问。

她还要继续口述,我借口字数太长,输不下。她央求我再发一条,我很勉强地答应了,同时告诉她,对方来短信我会告诉她,来电话我不会接的,我卡上没钱了。她说对方不会来电话的。

她说发的这个人是她哥。我没有哥哥,不清楚妹妹对哥哥说话是什么语气,但从她发短信的语气来看,对方不可能是她亲哥哥。不久,收短信的人回信,说他也找不到那个人。

我和这位告诉我她姓张,在短信上又姓王的小姐一起出门。时间不早了,只能去大雁塔。路上,我很想甩掉她,又怕激怒了她,晚上防不胜防。

锋说我对异性太戒备是不准确的:我对同性也充满戒备。

她在路上话很多,且多为“高见”,我努力不去听。她的眼光很敏锐,说我“独立性很强”。我进房间时为了解释我带了那么多行李,说我刚从西藏回来。

我盘算了一下,论智力,她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但她阅书不多,阅人不少。有一点她没看准:我看起来比我的实际年龄要小,而且带着书卷气,在外面常被当成学生,她也以为我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学生。此时,我轻描淡写地说:“和导师在那儿有个课题。”如果她再问,我就会抛出,我已经准备把自己冒充为达良俊老师的学生,反正达老师不会生气。还好,她没有再问。

到了大雁塔,大雁塔在慈恩寺里面,她不进去,说在外面看看就行了,我轻松地一个人进去。出来后,我故意对她说:“不进去是对的。慈恩寺门票25元,进大雁塔还要门票20元。”我猜到她可能没钱了。

大雁塔门前的广场上,有一片人工草坪。这种草需要大量的水来维护,而西部缺水。英国的草坪很美,因为那儿的气候适合长草。大雁塔门后的地方被封了起来,看墙上的效果图,建成后会和前门一样是一片拿钱砸出来的人工草坪。这么宝贵的两片空地,如果用来种本地树种,不但维护费用很低,对调节整个西安的气候都很有益--------

回去的路上,我提议停下来吃晚饭,她到IC电话亭前说要打电话,我想听她电话的内容,殷勤地说要等她打完电话再一起吃饭,她坚持要我直接去吃饭,我于是先进了饭店。

我快吃完了,她进来了,什么也不吃。

我们一同回到宾馆,房间里又来了两个女孩,我放心了。我洗漱回来,这个姓张又姓王的小姐已经把我去过西藏宣传了一遍,一个女孩问我:“西藏好玩吗?”我淡淡地回答:“还好。”姓张又姓王的小姐和另两位小姐交换属相,问到我属什么时,我镇静地问:“干嘛?”她没追问。我和她对于对方来说都是谜,我对她不感兴趣,但防着她。她对我感兴趣,但不用防着我。

她和另一个女孩出去了。我给手机充电。我在她们回来时把手机和电池收到包里,包放在被子里,手穿过包带,睡了。

2003.10.17.五

我们的房间紧靠着铁路,我发现火车鸣笛的声音不但有长短的区别,还有高低之分。但我还是睡得不错。锋已经发现我“你好能睡哟”。

我起床时,那个可疑的女孩还在睡觉。我把行李寄存好,放心地出去了。

原计划上午乘公交车去兵马俑,下午去博物馆呆到要上火车。在火车站广场,我禁不住劝说,上了东线一日游的旅游车(兵马俑在东线)。我再次后悔自己的“善变”。烟一直批评我工作容易受干扰,他说“定了计划就要执行”。我已经意识到所谓“成功人士”就是比别人经历了多得多的挫折的人士,他们的成功只是他们善于反省而已。

旅游车上有导游,讲解得不错。只是到了景点会进去,已经到门口了嘛,好在几个景点都还值得一看。我们去了西安事变时蒋介石被捉的地方,我看到两块大石头上的小洞--------西方有报道说蒋介石的名字寓意着他有一天会“介于石头之间”--------有人往上爬。我也往上爬,不顾同车导游的反对。石头上安了铁链,抓着铁链的我也介了一回石,从小洞下来时,洞里的土有些湿润,我稍稍滑了一下。除此之外,难度是有的,但不是很危险,我的硬底鞋不适合于攀岩。我下来时,听到有人议论:“她是专业爬山的。”我很佩服当年有人穿着睡衣、拖鞋也能爬上去------

中午,车停在一个蓝田玉的销售点门前,我对蓝田玉不陌生,我初中时就在一本小说里读到李商隐的“蓝田日暖玉生烟”,不过我什么都没买,虽然我一直想着作为女孩子,我应该带着一块玉防身,宁可信其有。跟的旅游团多了,都会有一点辨别玉器、珍珠的常识。

下午去兵马俑。我在上午几个景点都准时到了集合点,只有兵马俑迟到了二十多分钟。如果不是想着车上的人在等我,我可以在兵马俑呆一整天甚至更久。

回到火车站,我沿着站前的马路一直走到了古城墙,在上面走了走,发现城砖破损的地方居然是用水泥补的,划成了砖的形状,颜色非常刺眼。梁思成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提出“修旧如旧”。梁思成的妻子,美丽的才女林徽因曾在北京城墙被拆掉时说:“你们现在拆掉的是真古董,有一天你们想恢复了,恢复的是假古董!”那对夫妇亲眼看着北京城墙被拆掉时是怎样的痛心?如今,他们的儿子梁从诫(“自然之友”的创办者)正为环保而四处奔走------

时间到了,我回到邮政公寓,取回行李,上了火车。

2003.10.18.六

事非经过不知难。以前总笑那些做了领导的人下班还想着公事是公私不分,不会享受生活。等到自己有一天也独挡一面,才知道作为组织者是没有下班时间的,锋和霞已经笑我“出门还带着公事”。在西藏的日子里,我已经把回来后一直到复兴学校寒假结束前要做的事、要见的人大概想了一遍。

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公益事业。经历了古人告诉我外资银行有个工作机会时的痛苦选择,我知道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中午火车到上海,晚点一个多小时。下了火车,我直接乘地铁去徐家汇的办公室写游记。游记是私人的东西,我不想占用上班时间,星期一上班以后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呢。

半夜,游记才写了一部分,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室里铺了防潮垫,钻到睡袋里过了一夜。

2003.10.19.日

今天继续写游记,不写完不回家。同时登录MSN。朋友们在MSN上看到我,纷纷来问候,我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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