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仍在半睡半醒中。
轻轻起身,走出酒店,微微的晨曦中,不见江南初春的草长茑飞,芳草碧翠。
站在公路上,一辆客车疾驰而过,瞬间,看清楚是“吴江--苏州”,心头猛然激凛,我知道了!昨夜匆匆从苏州来到的这个地方,就叫吴江,那么公路不远处的那个浅绿色的湖泊,应该就是太湖了。
这个无意之中的发现让我有些兴奋,1994年,沉浸在初涉人生的困惑和苍白中无法自拨,余秋雨先生一本<文化苦旅>伴我走过那段心灵的苦旅,某个清风白水的夜,当我读到<吴江船>,一句“枫落吴江冷”,一段秋雨先生文革时阴暗的青春记忆,那个特殊时代中被扭曲和压抑的人性,所有的思想,随着吴江冷夜里的噜噜作响的那条船,穿过清寂冷艳的吴江水夜,穿过所有的激流与暗涌,慢慢地、慢慢地驰向不可知的明天。
遥远吴江,余秋雨先生生命中的那个清寂冷夜,那段褪色的青春,那份对命运苍凉与无奈的心情,那段生命中注定或是必须要走过的夜路,让那夜的我,瞬间长大了许多,有了和年龄相适的成熟与理性。想不到,多年以后的江南行中,冲着同里水乡千里而来,竟然毫无防备地就与吴江邂逅,瞬间,我有些毫无防备的感动。
穿过公路,一片杂草丛生,脚轻轻地踩下去,浸上来的泥水湿了鞋子,有些冷。
只有杂草,半人高的杂草,微微地绿着,也许是芦苇?
小镇的清晨安静极了,少有行人,少有车鸣,不知道,这个距离同里水乡很近,很安静的江南小镇叫什么名字?
走过近十米远的杂草地,一路泥泞,终于来到了太湖边。
没有惊诧,一路行走中,对江南太多的失望,我对太湖已经没有了失望的激情。湖泊也许和人一样,总有亮丽和阴暗的两张脸,吴江水域,也许恰好是太湖最阴暗、最没有光泽的脸。但无论如何,我终是来了!就在这样的一个清晨,毫无防备地穿过一片潮湿的杂草地,邂逅吴江;片刻后又将再次地穿过这片杂草地,离开吴江。
“太湖美......”,少年时代唱过的歌似隐似无掠过心湖,我心已静如一池秋水,波澜不惊。晨曦中的太湖,一望无际,微微荡漾着碧波,湖面漂着许多杂草,太浑浊的湖水,和那些杂草悠悠荡荡地嬉戏着。湖中央,一排排整齐有序的白色的漂,浮在湖面,这片湖,是小镇农民水产养殖业的温床,母亲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南小镇的农民们依然坚守着中国农村传统的生存定律。
没有风,只有三、两只铁皮小船,孤独地泊在湖岸,这就是吴江的船了吧。
枫落吴江冷,说的应该是吴江深秋或是冬日的风景,江南寂静的小镇曾经包容过许多归隐江南安享晚年的文化名人和高官,他们的后人成长于江南,最终又乘着小舟,一步步走出寂静小镇,走出了江南水乡,去追求纷灿烂的现代生活留下老人们固守着小镇。
如果昨天就知道小住的这个地方就叫吴江,路边的那片湖泊就是太湖,早已锦衣夜行,或许,会乘一叶轻舟,悠悠夜航吴江水域,枫落吴江冷,月落乌又啼,两岸是否渔火依旧?这个想像中清寂的夜晚,是否就是余秋雨先生最初夜航的冷夜?是否,就是许许多多江南游子走向缤纷尘世的暗夜?
一瞬间,生命中许许多多毫无关联的记忆的碎片,被江南,被青春,如此精巧地续成一串亮丽的珍珠,在生命阳光的灿然照射下,闪着雅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