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元阳是这样为世人所知道的:当初,法国的间谍卫星往巴黎发回了一些有关中国的图片。法国的军事专家们对其中的几张发生了兴趣,他们不明白那些在一片大山里错落有致的线条代表着什么?莫非是中国建立的又一个大型的卫星发射基地?又不象。是什么呢?应该跟核设施有关---
于是,4个老练的间谍扮着背包的游客来到了中国。少不了一番掩人耳目的游山玩水,兜了大半个圈子,最后,才书归正传的来到了中国的边陲小镇---云南元阳。从太空中发回的照片表明:那些庞大而奇怪的设施就隐藏在这附近的大山里。
当地的一位老人,对这帮老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当然一无所知,否则,他肯定要去报告公安局了。那位老人爽快地带上几个老外,来到了多依树,老虎嘴---。老外们傻眼了:原来是一片片梯田!
这一次跨国侦查行动,无疑是那几位老兄所接受的最没有风险,也最愉快的任务。既然是梯田,当然就没有保密的必要。有一位好事的老兄,雅兴大发,就把自己拍的照片拿去发表,还配上了文字。法国人天性浪漫,感情热烈,那位老兄虽是间谍,干着最冷酷的工作,但骨子里还流淌着他的祖先雨果,卢梭的血液,文章里自然少不了“美啊”“壮丽啊”“奇迹啊”之类的形容词。
于是,世界第一次知道了元阳。古人形容杨玉环的美是“人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元阳的梯田,静静的躺在大山里,千百年来,没人注意,今天,刚一露脸,就惊呆了世人!
那位法国间谍老兄无意间干了件与本职工作毫不相干的好事,他本来是奉命来中国刺探军事情报的,却当起了中国的义务宣传员。冷战已经结束,中国跟法国也不可能有仗可打。那位老兄估计在本职工作上也很难有所建树,这件事情也许倒成了他一生最大的成就。
接下来,老外们开始三三两两结伴前来了。
前野先生发邮件来说要组织他的摄影朋友们去元阳。元阳?哪里?在地图上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上网一查,才知道在云南。好象是个摄影家们爱去的地方。
一月的成都,自然是冬天,阴,冷,湿。太阳也象怕冷,捂在厚厚的云做的被子里,不肯出来。可是,云南,就大不一样了。红河谷地,木棉花开得象火,香蕉叶绿得快要滴下下来了,金合欢树是鸟儿们的天堂----这里没有冬天!心象突然从地窖里拿出来,给太阳烘的发痒。
元阳到了。可以想见当年那几位法国老兄来到这一带时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里,谁会去理会什么狗屁军事任务?谁又会想到什么战争?玩吧!WU-LA-LA---
在元阳县政府招待所住了下来。没想到这么个破旧的招待所,居然还容下了那么多中外客人。没有予定的,还不给住,因为没有房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上路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蜿蜒的山路上,早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车灯在前面萤火一样地移动。到了多倚树,黑黝黝的大山还在睡觉,耳朵里听不到半点的声响。同来的日本人,各各忙着去抢站有利的摄影点。天上只有几颗晚归的星星,在好奇地遥望着下界这群凡间小生物忙碌。
天渐渐放亮了。眼前的景象渐次明朗。梯田醒来了,懒洋洋地宣开她蒙在脸上的盖头。周围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然而,没有人说话,生怕惊扰了春睡还未完全醒来的大自然,只有相机的“咔”“咔”声,代替了天赖。
抬眼望去,山下的梯田象波纹一样,一层层,一圈圈,一浪浪,——尽头隐进晨雾里。一个哈尼人的山寨,静躺在半山腰上,表明谁是梯田的主人?一两条早起的水牛躺在水田里,小得看上去象猫,只偶尔晃动一下两下头上的犄角,又接着做梦---
天完全亮了。梯田一览无余。刚才还隐藏在暗黑中的人影,完全显露出来,黑压压的站满了半边山,每个人手里的相机都闪个不停。一直强压在人们喉咙里的声音,再也压不住了,“哇——”“美啊——”“快来啊!这个位子多好。”——
太阳出来了。大自然奏响了她的华采乐章。梯田波光鳞磷,象跳动着的欢快的音符,一大片烂漫的红色铺展开去,与天上的朝霞交相辉应。天上一个火球,地上一个火球,燃烧着,舞蹈着----这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啊!辉煌,壮丽,灿烂———。这时候,就是用什么样的诗句来形容眼前的美景也不为过,用什么样的色采来描绘眼前的美景也不可能。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她从来不言语,却默默地用美的力量来感动你,感动得你毫无抵抗,感动得你心悦诚服,别说是间谍,就是屠夫来了,也会幡然悔悟,从此以后改行干别的营生。
我忽然感到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化着了小小的音符,融人了天地的交响——。
听同行的彝族导游说,这些梯田最年轻的也有800岁了,是他们的祖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锄一锄开垦出来的。而今,有关部门正在组织材料,准备申报世界遗产。可以想见,在一片蛮荒的深山里,开辟出如此壮观的奇迹,先民们洒下了多少汗水,克服了多少艰幸。是劳动创造了美!是劳动唤醒了大自然!
元阳,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