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时我不在她身边,这也是我终生的遗憾!当时正是我新婚大喜,按我们家乡的规矩,是不能去看弥留之人的。还记得那一天,我端起碗刚爬了一口饭,眼泪吧吧地流下来,我哭着要回乡下,妈妈说这是外婆特别交待的,不许我去。
后来,妈妈告诉我,外婆临终前把手上的玉镯子褪下来了,她只要了我送的一件黑色大衣。
外婆去世好几年了,我也再不回家乡了。
冬去春来,春天是那么的引人遐想,一树树的新绿,那么清新,那么嫩绿,童年的记忆象风中的一幅画,浮凸面前。
我的家乡在潮州,一个民俗色彩浓厚的小村落。
时光倒流二十年……
我妈妈三十多岁,是一名乡村小学教师,爸爸在外地工作,一年回家一两趟,妈妈带着我和妹妹跟我外婆和姨妈一家住在一起。外婆没有儿子,给姨妈找了个倒插门女婿。本来,外婆是想让妈妈留在家中的,因为妈妈更能干,但妈妈坚决不干,她的志愿是要成为一个城里人,所以目标明确,找了一个在大城市工作的男人――我爸爸,但那娇柔的双肩却必须担负起照料一家大小的重任。
有时我会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家,拿了粪箕往外冲,农村的小孩都懂得要把牛粪捡回家,牛粪晒干了可以当燃料。在路上走着走着,经常发现在路中央躺着一堆牛粪,这时就要赶快捡一根稻草,插在牛粪的中央,找不到稻草的话用一块小石头也行,反正它的功能就象我们现在所说的合同,插上稻草的牛粪别人就不能动了,你就可以慢腾腾地回家拿粪箕来装走它了。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家里把大白猪抬走,在农村普通人家杀一头猪是一件大事,只留下猪内脏,猪血,其它全卖了。而仅留的那一点东西就用很多的西洋菜煮成汤,从村头到村尾,每家每户地分,一家一碗,往往到最后,自家人只能尝到一点点,终是不能解馋。但我妈妈说了,九月一日我上小学时,就煮一碗猪杂汤给我吃。每个小孩在第一天上学的时候,父母就算再穷也会给他煮一碗的,猪杂汤里肯定有猪脑、猪肝,我想可能因为猪脑能补脑吧,也不怕触霉头,第一天上学就让人吃猪脑!
春节还没到,就渐渐能闻到那股“年味“了,小孩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主妇的脚步也快了。炸油角是最大的工程,包油角起码得花两天时间,还要发动自己的好朋友过来帮忙,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去你家。几个大人围坐一圈,手中不停地把面皮“捏折折”,偶尔有个小孩包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或象猪或象孙悟空的,举起来:“你们看我包的这个”,大人小孩都笑作一团。记忆中炸油角的时候是最神圣的时候。我们家掌勺的是外婆,外婆会说,“小孩都出去,厨房门关起来。”听说小孩在场若讲错话,油角就会漏馅,每个油角都粘上一点烧焦的馅,那就真的“砸锅”了。小孩子都坐在门外等,等着大人把一两个卖相不好的油角拿出来。城里人都知道要吃新鲜出炉的,可是那些金黄酥脆的油角却一个都不准动,高高地搁起来,等到春节吃的时候已经硬梆梆的了。
一身崭新的格子土布衣裳,是最时髦的过年新衣服。春节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有糖果,青橄榄,钉螺,加一杯热腾腾的功夫茶来招待客人。青橄榄咬在口里有一股青涩的味道,有的人会撒一点香烟灰在上面,不知是谁发明的,很莫名其妙,但大人小孩都仿效。而钉螺则是一种贝壳,就是那种长长的,尾部尖尖的贝壳,必须嘬着嘴巴把肉吸出来。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外面冷嗖嗖的,我们几个表姐妹围坐着,边嗑瓜子边喝茶,那是多么享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