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突然冒出要去杭州的念头,大概是这个秋日的阳光太明媚,秋风太温柔,秋日的天空太湛蓝,让我一下子想到坐在西湖边晒太阳的感觉,于是就很冲动的要去。不要辜负这秋光秋色,不要再在办公室里闻二手烟,不要对着电脑苦思冥想,不要心烦意乱,只要一个人坐在湖边,喝茶、发呆、东张西望。
前个礼拜就打算去的,无奈后来要加班,只得改在这个星期。星期五的时候请了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了一下,星期六的清晨早早坐上前往杭州的汽车,2个小时后,我到了。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去杭州了。18年前第一次是和父母一起去的,在杭州住了约2星期,具体玩过些什么都已经是模糊的记忆了。初中的时候,某暑假和张兄去过一次,只记得热,西湖上蒸腾的都是白茫茫的暑气。上大学后去过很多次,和摄影队,和种子长,和涵,不过还是和种子长去的那次最让我难以忘怀。
我发觉出去旅游,只要和种子长搭档,都会逐步陷入疯狂的境地,总是高潮迭起,有惊无险,甚至有至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两个总是有无穷省钱妙计和奇思怪想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把这种本性发挥到极至。就像那次去杭州,先是两个人从云栖竹径的最末端发现了一条山路,于是一阵狂爬,到了山顶,看见一个小破庙之后,又一阵狂走,下得山来,竟到了六和塔。回来一查,发现爬的这座山竟然是杭州第一高峰——五云山。第二天又从苏堤的北端,一口气走到了南端。若是现在,我是断然不走的,一座座桥走过去,是很让人心生绝望的。其实,最不可思议的是回家的过程,在买完两张火车票之后,两人竟然只有11块钱,在花了8块买了午饭之后,只有3块钱。而距离开车还有2小时,我们就躺在火车站门口的草坪上象两个民工一样睡了一觉。在上海新客站门口,她给了我2块钱,因为她回家只要1块钱,于是我乘了一辆只要1.5元的公共汽车回家,在家门口,摸着那最后的5毛钱,有点后怕,更多的却是兴奋,仿佛完成了一项不能完成的任务,毕竟那时我们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信用卡。
好了,不扯远了,我想说的是,虽然我在旅途中总是经历过不少变态事件,可我,竟没有单独外出过。本来7月的时候是计划一个人去建德的,谁料想在最后一刻,竟然又捎带上了种子长,这次旅途中的惊险事件暂不表,虽然还是很快乐的,只是有点遗憾我的计划受到了破坏。所以这次虽然有不少朋友表达了跟我一起去的愿望,还是都被我婉言拒绝。毛毛说你一个人去难道不孤独吗?我很矫情地说:每个人最终不都是孤独的么?她仿佛很认可的样子,可其实我心里已经为这句话呕吐了一地。呵呵。
不管怎么说,当我下车后还是有一点点的迷茫的,因为我心里一直认定汽车会开到东站的,可谁料想,下车才知道这里是北站。于是只好就近找了个公共汽车站台,寻觅我所熟悉的地名。最终找到了去武林门的车,又从武林门找到了游5,最后到达郭庄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刚买了票,进去逛了没几分钟,就接到小蔡的电话,然后又约定12点一刻在武林门见面吃饭。真是晕啊,刚从那里来的,1小时后又得绕回去。
所幸郭庄很小,到处都是茶馆店,所有临湖的位置都有人坐。不由佩服杭州人的会享受,倒也没辜负西湖的湖光山色,有人欣赏总比孤芳自赏好。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西湖,西湖显得很小,苏堤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有残荷在湖中焦黄一片。想起黛玉说的:我最不喜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确若无这一片残荷,阴天薄雾中的西湖真有些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乏味了。
第一次是听老爸说起郭庄的,后来又听人不断提起,才下定决心来此一看。可能是想象太美好了,现实就有些失望,也或许不该在这样一个有雾的天气来,更或许这是一个适合闲坐喝茶的地方,象我这样来去匆匆的,是体味不到它的好处的!
午饭后,先是转车去了城站,购得火车站票一张,火车就是衰!又脏又臭又慢,还没有位置坐!在城站门口坐游2前往灵隐。灵隐我去过2次,可没有一次是进得庙内一探究竟的。第一次据说是在修整,禁止入内。第二次是不舍得买25元的门票,便只爬了飞来峰。这次我根本就没打算进去。想来是我和这庙无缘了。
我要去的是三天竺,据说是极幽静的去处。根据网上的功略,从那块“咫尺西天”后面一条路笔直走去,便可见到第一座寺庙——法境寺。然而事实上那块照壁的后面根本就没有路,我在灵隐门口象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好几圈,却丝毫没有头绪。正打算回西湖找个地方喝茶的时候,我看见了警察叔叔!好心的警察叔叔,给我指明了正道。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照壁后面,而是沿着左边的天竺路向前走,即是了。
灵隐的门口人流涌动,熙熙攘攘,仿佛南京路步行街,商贩的叫嚣声不绝于耳,实在很让人生厌的。佛门胜地,沦落至此,不免让人唏嘘。所幸,三天竺还未被多少人知晓,也由此保存了它们的一份清净。
沿着天竺路向前走了没几分钟,便听不见喧嚣之声了,路两边都是一些民居,看上去象是一个村子,间或有一些茶馆。有人正哗啦哗啦地打着麻将,虽然麻将是我很厌恶的一项活动,但很欣赏杭州人连麻将也要搬到这山间来打,一边喝着龙井,一边摸着珠圆玉润的麻将,竟使得这恶俗的活动,有了点清雅的意思。
很快就看见了法境寺,门票10元,我没进去,因为在外面张望一番,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寺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享受这清净,烧香求签的事,我是不相信的。
根据功略,过法境寺后,很快可见一石桥,然后右转,往前走2、3分钟,至一三岔路口,再沿山路走即可见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缘定三生”的三生石。
据苏东坡所写的《僧圆泽传》记载,李源与禅师圆泽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圆泽辞世前与李源约定十三年后在天竺寺外的三生石前见面。十三年后的中秋之夜,李源如约而至,闻葛洪川畔有牧童扣角而歌之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牧童就是圆泽的后身。于是三生石就是他们这段穿越前世今生的友情的见证。而后来,就不知不觉成了爱情的象征。
自从听说了这故事之后,我便一直惦着来亲眼看一看,虽然这故事有点传奇地不可信了,但总归是浪漫而感人的。一个来赴前世之约的牧童,一对相见无法相认的朋友,实在是很有点感伤的意味的。而我偏偏就是会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打动的人,上次去泰顺是为那一首无名氏提在三条桥上的词,再上次去建德是为孟浩然的《宿建德江》,一个地方能打动人的不一定是美景,那沉淀多年的风尘往事,往往更能让人为之感慨。
然而我想象中的石桥是那种石拱桥,古朴小巧的那种。当我看见一个没有什么弧度的水泥桥的时候,我有些怀疑地停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石桥边是一条泥泞的乡间小道,往里走仿佛是不会有什么风景的,于是就象门口闲聊的妇女打探一番,谁料到,她竟说:三生石啊,就是往这里走,不过现在这里有景区的人管着,怕你翻山到灵隐去。要么你5点以后再来,或者明天早点来。我的心一凉,这是两个与我都不合适的时间,我只有进去跟管理员商量一下了。
谁知那个管着景区的阿姨,却极好说话,当她得知我是要去看三生石时,她还很好心地告诉我,往前走看见一片茶园后,走进去就是了,不过千万不要去其他地方。于是我走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地走着。果真看见了三岔路,我稍一犹豫,便走了上山的那一条。上山的石阶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想来是很久没人走过了。山里很安静,常常有鸟扑棱扑棱地飞上天去,还有不知哪里发出的噼啪声,好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真是太安静了,这些平时我绝然不会理会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竟有些碜人。没走几分钟就看见了一片废弃的茶园,恐怕是很久没人采摘了,茶树上也挂满了枯枝烂叶,还有许多高过茶树的野草恣意地生长着,稍不注意,就会错过。茶园中有一条小小的土路,被两边的植物遮掩着几乎看不见,我尽量侧着身子走进去,但还是被一些野草牵扯住,毛衣上都是一些草叶残花。走到尽头,看见一块石头上刻着一些密密麻麻而又模模糊糊的文字,仔细一看写着的竟是三生石的来由,心中一阵狂喜,却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伤感笼罩住。这带着千百年传奇的石头,竟在这一片荒野中兀自沉默了那么久,说是可定三生的缘分,却又是如许孤独,这世间之事,还真是难料!
走到这石头后面,有一块更高大的石块,样子倒玲珑,很有点太湖石瘦皱露透的意思,上面有三个字:三生石。
这一大一小两块石头,都被我找到了,只是它的面前只有我一个人。
从三生石后面的山路爬上去,我估计就是飞来峰,不过我既然答应了阿姨,还是回去,不要辜负阿姨的一片好心。
下山的时候,看见在三岔路口,有一个长得很象宋宏得男人在兜圈子,很迷茫的样子,看见我,马上迎上来问三生石在哪里?
哈!我还以为这石头只有我这一个知音,看来还是有人被这个故事感动而亲自一探究竟的,心中很是欣慰。我很仔细地讲解了路线,那人道谢而去,这时我突然想到,还好是在这里遇见了这人,若在三生石下?。。。。。。我是会有心理阴影的!
出来以后,向阿姨道过谢,继续往前走。路边开始有一条小溪相伴,只是似乎水有些枯竭,很呆滞的样子。 路旁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在跳绳,她突然叫住了我,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很自豪地对我说:我会跳麻花跳!于是我停下来看她跳,她蹦跳了几下,突然一个双手交叉,却失败了。我很遗憾地看着她,她似乎也很沮丧,为了不让这个尴尬的场面继续下去,我立刻向她告别。
走在路上,我想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刚刚学会麻花跳,一定很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和表扬,那么我是不是要回去鼓励她一番呢?一时的偷懒,我决定不回去了,我想如果返回的时候,还遇见她,那么一定停下来等她成功了再走。
快到法净寺的时候,在一幢老房子的门口,有个女人蜷缩在那里问我讨钱,她的下巴上长着一个巨大的肿瘤,真是面目可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走,可是她凄惨无助的面容却又让我停住了脚步,我翻遍了所有口袋,竟然没找到一分零钱,正想从包里翻出些钱给她,寺庙门口的小贩以为我要买香,便拿着香向我走来,这让我更加不自在,我收起包,步入了寺内。
法净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奇怪的是这里的主殿供奉的是千手千眼观音,而非通常寺庙内会有的释迦牟尼。除此以外,我也没多大的兴趣。我在庙里,取出零钱,装进口袋,打算一出门就给那女人。可是走到门口,那女人竟然不见了,消失的速度之快,让我很是诧异,我甚至怀疑刚才根本就是幻觉,否则那小贩怎会以为我是要买香呢?
三天竺的最后一个寺庙法喜寺,我没有去,因为毕竟我不是想看寺庙,不过我估计种子长在的话,我们一定是会走到底的。一个人的旅途,终究是有点寂寞的。
返回的路上,我也没再看见那小姑娘了。看来佛教说要人心向善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行善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一个念头,一个犹豫,机会就从你面前消失了,留给你的只有后悔。
在灵隐门口坐游1线,清波门下,走到河坊街,买了一堆小吃,酥油饼、芝麻糊、臭豆腐、糯米团子、咸菜老豆腐,吃得肚子滚圆。天黑的时候,原路返回清波门,去了柳浪闻莺。记得今年暮春时节的傍晚,也去过柳浪闻莺,西湖边有个茶馆很有些情调,室外有一条曲折的长廊,安置着不少茶座,看看西湖月色,喝喝茶该不错吧?
不过深秋的柳浪闻莺比起暮春来,真是清净了不少,游人疏疏朗朗,甚至有点鬼影憧憧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那家茶社,选了长廊上正对着雷峰塔的位置坐下来,要了龙井。西湖的晚上倒也不冷,有微风轻拂,要不是那风中的凉意,还真让怀疑这是某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呢。
这龙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用手捂着一杯香气袅袅的热茶,看着黑暗中的西湖,心里倒真是一片宁静的。这喧嚣热闹的湖,也有沉寂的一刻。今晚没有月光,于是西湖真的很安静,很安静。
8点的时候,火车准时开了,我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座位,在闷热难闻的车厢里枯坐了3小时以后,上海到了。
一出火车站,空气突然清新起来,甚至是我喜欢的那种清朗气味。坐在出租上,看着沉睡中的城市,突然想到,原来上海,也可以是宁静而安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