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当我顺着“埃及王子”当年的足迹穿过红海,奔向西奈半岛的时候,脑海中依稀浮现的只是那些渐渐模糊的画面,所幸路上结实了一个基督教徒,这才重温了一下这出“出埃及记”。
这个“埃及王子”叫摩西,他是以色列人的孩子。当时的以色列人还没有自己的家园,寄人篱下地生活在古埃及这个强大的国家。由于嫉妒以色列人的聪明天性,并且害怕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会反抗自己的统治,埃及国王颁下条令,杀死所有以色列人的孩子。摩西的母亲不忍孩子的悲惨命运,就将刚出世的小摩西放在一个竹篮内,顺着尼罗河漂向远方。恰被经过的公主发现,收养了这个可爱伶俐的小男孩。
所以摩西,这个以色列人的孩子,有了一个“埃及王子”的称号。而当时与小摩西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另一个埃及王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拉美西斯二世。
四十年后摩西得到神的昭喻,要他带领他的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去到自己的家园——那片“神允诺的地方”,经过一番千辛万苦的磨难,以色列人走过神奇的红海,来到荒芜的西奈半岛,于是神在熊熊大火中降临于西奈山顶,召唤摩西从烈火浓烟中将他的“十诫”带下山去,流传于人间。这群以色列人的孩子也在经历了数十载的迷途游荡后,最终走进了耶路撒冷。
从地图上看,西奈半岛Sinai位于非洲和亚洲交界处,北望地中海,东西各临亚喀巴湾Aqaba和苏伊士湾Suez,南面就是红海。由于西奈半岛一直被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教徒视为心中的圣地,所以它的归属问题一度使它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处于战火烽飞的困扰,直到1982年的“戴维营条约”,以色列人才平和地将这片土地的掌管权交给埃及。
决意去爬西奈山是缘于DK版“埃及”上的一幅西奈山日出的照片,让人过目难望,于是想去印证一下自己眼中的西奈山,尽管我不是个教徒。
在西奈山山脚下,还有一所著名的希腊东正教修道院——圣凯瑟琳娜修道院,它建于公元527年,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所基督修道院。虔诚的教徒们相信,那里留有许多当年摩西的足迹,所以使得这座修道院非同凡响。至于它以圣凯瑟琳娜的名字来命名,这其中又有一段故事。
圣凯瑟琳娜被认为是最著名的基督教早期圣人之一。她出生于公元4世纪的亚历山大的一个富贵家庭,由于她笃信基督教,被当时的社会视为异类,受到极其残酷的折磨直至最后被砍头。后来她的身体被天使带到位于西奈山南面6公里的地方,在她殉难后的600年,也就是公元9或10世纪,修道士在那里发现她完整的尸体。现在修道院教堂里的一处大理石棺中,仍存放着二个含有圣凯瑟琳娜遗骨的银制骨灰盒。
现在圣凯瑟琳娜修道院和西奈山一样成为世界各地无数教徒朝圣膜拜的升地。
想去这两个地方通常可以这么安排,由于修道院周一至周四和周六早晨才对公众开放,如果你想同时看西奈山的日出和日落的话,可以早晨参观修道院,下午开始爬山,看完日落后,在山上宿营,凌晨看完日出后下山。
由于沙漠地区的夜晚非常寒冷,而且西奈山的日出更壮观,所以我的计划是从达哈伯Dahab出发,乘长途汽车2小时,去圣凯瑟琳娜保护区,然后投宿在Fox Camp或者修道院的客房,午夜步行至山脚下,开始爬山,日出后,下山参观修道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由于天气的缘故,我在Hurghada多耽搁了一天,而且之前也没有考虑到从达哈伯出发的长途汽车的班次时间,所以最后由于时间限制,只好选择在达哈伯的旅店参加当地的团。其实这种团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午夜用车送我们去西奈山脚下,第二天中午再把我们接回来,没有导游服务。
我在达哈伯住的那家店叫Auski,并不满意,因为不喜欢那对兄弟俩老板。问了一下所谓团的价格,60磅,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出去吃早饭的时候遇到在Hurghada认识的一个英国女孩,她住在Penguin,告诉我那里的报价是50磅,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要知道像我这样的穷学生,苦口婆心的讨价还价,有时也只为了这10磅,他们也挣的太容易了。结果晚上车来接的时候,惹的小老板很不满意。
一车人坐的满满的,很高兴在车上认识个香港来的男生法兰克,可以欢快的说中文,而且结伴同行。他已经在摩洛哥呆了一个月,因为离预订回程的日子尚早,所以就来埃及转转。
车于午夜1点多的时候,到达西奈山的山脚下。停车处竟是非常的热闹,大有摩肩接踵之势。同车的一个阿拉伯小伙子穆罕默德自告奋勇的要与我们结伴,于是三个人顺着人流,走上了进山的小道。
有二条道可以通向西奈山顶,一条叫“骆驼径”,顾名思义可以骑骆驼上去,它是一条盘旋而山的山路,比较平缓,中间有几个食品补给站,自然价格巨贵,全程约须2个小时左右。另一条则称为“忏悔的阶梯”,是以前的一名修道士为了赎罪,苦行出来的,一共有3750级台阶,全部是从石壁中凿出来,比较险峻。对于看日出的人们通常会选择骆驼径上,天亮后,阶梯路下。
走在山路上,尽管此时夜色漆黑,可是仰望夜空,我忍不住惊喜的叫出声,满天的繁星多的象埃及舞娘身上那件缀满珠片的薄纱,大大小小,明明暗暗,密密麻麻的让人觉得随手一伸,定会有一把星星落在你的掌间。远处北斗七星已经升起,回头望来时的路,则是一片手电筒和头灯蜿蜒而成的地光。
原本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怎知来达哈伯的前一天得了感冒,头有点昏乎乎的,两个鼻孔不仅一窍不通,还尽流鼻水,所以害的我得一手持电筒,另一手擎着张纸巾,随时待命。山路很缓,可是自己也走的并不轻松。
仅有的一张嘴正忙于喘气呼气,最大限度的为大脑提供氧气的时候,同行的热情的穆罕默德先生却忙不跌地开始发问了,起始篇自然是阿拉伯人著名的三斧头,“你是哪里人?日本?韩国?”“你叫什么名字?”“你第一次来埃及吗?”。后来才知道这个穆罕默德先生是个机械工程师,也住Penguin,他已经是第3次来看西奈山日出了,每年一次。
不久,实在由于体力不支,而且本意上想与“聒噪”的穆罕默德先生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渐渐地落在他们身后。法兰克很体谅,总是前行一小段路后,放慢脚步,徘徊着等我赶上。
在转弯处歇息的时候,热情的穆罕默德先生又开始与走在我们后面的一对土耳其青年热烈的攀谈起来。印象颇深的是,土耳其青年说在他们国家,由于对先知阿里穆罕默德的敬仰,没有人可以用他的名字来称呼自己,可是在埃及,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遍地全是穆罕默德先生。所以哪怕是同一种信仰,遭遇到二种文化,也会产生天壤之别。
西奈山海拔2285米,并不很高,而且这条山路相对平缓,尽管有许多碎石,可难度应该不是很大。不过由于缺氧的原因,我竟然走的心烦意乱,喉间发甜,气喘吁吁,非常辛苦。走在身边的穆罕默德先生突然打住,在裤袋摸了一阵,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递给我,对我说,这个给你用,你擤鼻涕的样子象我的妹妹,还主动的想为我背包和拿手电筒。尽管我谢绝了,可无疑此时的穆罕默德先生着实让我感动了好一阵子。
当路上的小贩渐渐从兜售骆驼服务转变成出租毛毯和床垫的时候,我知道快到山顶了。走在前面的土耳其美眉喘着气兴奋的说,这个是台阶了吧。因为大家都知道,前面的百来级台阶路是通向山顶的最后冲刺。
终于到达山顶了,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我赶紧租了张毛毯,找了个背靠山岩的位置,裹着坐下,法兰克也取出睡袋,倒是穆罕默德先生依然兴奋的在山顶走来走去,找人闲聊。
我突然想起,一路上只记得辛苦的走路,忘记看天空的流星,不禁失声叫出来。法兰克安慰我,流星一直都有,只要我注视一个方向片刻,就可以看到。我依言一试,哈,果然,群星中,一颗流星滑过,留下一条美丽的弧线。听法兰克说,他之前在摩洛哥的沙漠中看到的星空更美,由于那里的视野很开阔,没有山势的遮挡,更是一望无垠,尽收眼底。
当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们知道盼望的那一刻即将到来,大家纷纷起身,翘首仰望,让自己的眼睛捕捉到那黎明时分的第一道霞光。
开始日出了,灰色的天空瞬时被染上了红晕,朝霞开始撒向崎岖嶙峋的西奈山,初时还只是羞涩的红光,转眼间,金黄色的太阳已经冲破最后一道夜色的迷雾,跃上了天空,向着这苍茫大地尽情的挥撒他的光芒,西奈山被镀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眼中的一如DK上的那张永恒的“西奈山日出”。
人群中虔诚的教徒聚拢在一起,向着东方开始唱圣歌,快要冻僵的人们互相拥抱着尽情沐浴在这初升阳光的温暖里。
不过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逃离这“温暖”的阳光了,由于西奈山恶劣的地理环境,几乎没有绿色植被覆盖,炙烈的阳光很快使地面温度上升,大家纷纷踏上下山的路,这时我才发现来看日出的人群中竟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妇,看他们带着手杖,背着登山包,互相扶持着走山路的背影,脑中想起的竟是“诗经”中的 “执子之手”,一转念,又是“笑傲江湖”结尾处,任盈盈捉住令弧冲手时说的那句戏噱之话。
我的胡思乱想可能源于当时仍在罢工的鼻孔造成的脑部供氧不足,加上地表温度的急剧上升,烤的我已经频频出现幻觉。回头望我的同伴们,穆罕默德先生仍精神十足,不断的在半路上的危险地带作出“到此一游”状,留下倩影一张,法兰克也还好的样子,象个小羚羊,灵活的穿跃在山道间。
好在终于可以望见修道院的围墙了。此时距离修道院开放还有1个多小时,于是大家在那里的一家咖啡店吃早点,稍事休息。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背上山,又背下山的几本厚书开始有用武之地了。以前一直觉得DK不够实用,可这回来埃及之前,被它详尽的3D建筑结构图深深吸引,非常直观易懂,而且配上精美的图片,和星级推荐,使你在纷繁多样的选择中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并去哪里看。再回头看LP上的地图,虽然很周全,可是对我这样方位感发育不全的人,要完全理解,有时还是有些难度的。
9点的时候,大家修道院门口排队,鱼贯而入。其实圣凯瑟琳娜修道院大部分地区都不向公众开放,但是仅可以去的几处地方也已经使信徒们流连忘返了。
相对于其他修道院,这里的入口处很小,仅容二个游客并排同行。据说以前还没有地面的入口,必须用小滑轮载到位于六七米处高的围墙上,才可以进去。
入口右手边就是著名的“摩西的井”,本是一处泉眼,据说当年摩西喝了泉中之水,就看到了他未来的妻子,Jethro的女儿Zipporah,现在那井中并没有水,井边竖着个类似船舵一样的标志。
它的对面是一座外观古朴,内部装饰精美的教堂,属于希腊风格,6个大理石柱环绕正厅,两边的墙上装饰着镀金的雕刻,游客不能走近大厅中央的祭坛,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
出了教堂,来到入口处的左手边,这里有一处茂密的灌木藤,被喻为“燃烧的灌木”,几百年来沿着墙边静静的生长。据说它的种子来源于当年山上那片神圣的植被,在那里神曾对摩西面授机宜,而且在今天的整个埃及,只有这里才可以见到这种的灌木藤,所以非常珍贵,常有虔诚的教徒偷偷的折摘一二片叶子留做纪念。
灌木藤不远处的木制阁楼是修道院的博物馆,入门处的柜台内坐着个非常有风度的修道士,洁白的胡子,很博学的样子,一听我们是来自遥远中国的客人,豁免了我们的入场费。博物馆里展出的多是些世界闻名的收藏,有历史悠久的圣杯和金银制的十字架,以及一些制作精美,镀金的雕刻绘画作品。我相信这其间一定有许多的典故和它们各自不平凡的经历,不禁让我想起“达芬奇密码”中的情节,只可惜我这样的门外汉,看个热闹罢了。
出来的时候望见阁楼斜对面的钟楼,那是座建于1871年,样子非常简洁质朴的建筑,塔内的9座钟只有在特殊的仪式中才会被敲响。临近正午的光线下,赫红色的钟楼辉映着远处血色的西奈山,越发显出一种宗教才有的肃穆,凝重和圣洁的感觉。
我知道它们每天默默无闻,可又矢志不渝地见证着这片大地上辉煌的日出和日落。如果象古埃及人相信的那样,天空女神赋予太阳以无数次的生命,斗转星移只是源于太阳每天的重生和灭亡,那么这里的一切也伴随那起起落落的太阳,每天阅尽生命的诞生和终结。
直到今天,仍能感触到那种震摄,来自于我信仰以外的另一种力量。